地府召唤
四月,山上。
花飞花落,又是一年好光景。每逢此时,都会有人替这些薄命的花儿感叹、哀伤。倒是应了晏几道《蝶恋花》里那句:红烛自恋无好计,夜寒空替人催泪。
任人如何悲叹、世事变迁,这花还是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自枝头滑落山崖,走尽短暂的一生。
君颜再次清醒时,已经第二日的子夜。
想睁开眼睛却提不起力气,好似被什么拦住了去路,轻轻触摸,干燥、粗糙还有裂开之处,这是…树皮?
自己不是死在了戈壁吗,怎会触到树皮?心中不由起疑,眼前仍漆黑一片,没有任何光线。免不得好一番挣扎,还好,皇天不负有心人。
沿途花树簇锦不停飘落,窄窄的石阶也跟着生香,风一吹,便飞扬漫天。而她的身旁,还有矗立着一个古香古色的亭子。
君颜轻轻蹙眉,为什么看到亭子时,她的心会猛地一窒,泪水也跟着滑落脸庞?心底莫名的熟悉感又是怎么回事?
脑袋里面昏昏沉沉的,一回想生前的事物就头痛的厉害,好似要炸裂一般。
向身边看去时,才发现自己刚刚触碰的确是一棵花树,枝繁叶茂,看样子已有十年树龄。只是…这棵花树上的花瓣为何一朵也不飘落?
君颜心中一阵惊讶,这才后知后觉想起一件事。
人变成了魂魄之后,在夜里竟也能看的清清楚楚?难怪鬼魅都在夜里出没了。
她没有想明白,一直没有想明白,直到身旁来到了一黑一白两个身影,将她带去写着“冥界”二字的地方时,还是没有搞明白原因。
那一黑一白两人早已用铁链锁上了她的双手,而她也完全没有挣扎的意思,像是木偶一样跟着他们向前走。
她看到了一条长不见尽头的路,路旁有一块石碑,名曰:黄泉。
长长的路两侧有许多面目狰狞的野鬼,他们不停的向路上行走的女子涌去,只是慑服于一黑一白两个身影,一路倒还算平静。
他们一行人来到一处乱石旁,其中一块大大的石头上用鲜血印着两个字:三生。
女子看着这两个字,竟在脑海中隐隐勾勒出一个人影来,那应该是个男子,一身蓝纹水袍的长衫,只是容貌一直模糊不清。
手腕突然一疼,回过神才发现被人割破,哦不,被那一黑一白两个身影割破,准确的说,他们不是人,女子心中暗下结论。
血自身体里往外流淌,二鬼用力将她的手腕往石头上凑去,血尽数淋在了“三生”这二字身上。等到“三生”二字红光大作,二鬼才将她的手腕无情的丢下,而手腕处的伤口也自动复原,看不出一点割伤的痕迹。
红光消失之后,那些淋在“三生”字身的血,也早已不见,想来应是被石头吸尽。再回头石林已然不见,显现在眼前的是一座吊桥,摇摇晃晃的样子,还有几处早已没有木板,怕是多年运作,早该翻修。
女子被二鬼领上桥时,才注意到,这桥下的水是静止不动的,一片死气沉沉。这时一缕孤魂叫嚷着向水中奔去,一个猛子扎进去,便听“嘶”的一声,几缕白烟升起。魂魄早已不见,只留下一堆白骨在水中,像极了世间溪流中的鹅卵石,有种说不出的美。
更让女子吃惊的是,白骨刚在水中成形,便发出了浓密的枝丫,尽是绿枝绿叶。不消半刻,绿叶枯萎死去,红的妖冶的花瓣开始吐蕊,不一会儿,几朵鬼魅一般的花儿在那白骨上开的正盛。
放眼望去,这般的花儿竟一簇一簇的在水中肆意摇晃。女子目睹全程,心中不由得大骇,仿佛闻到一股腐尸的味道,随即胃里不停翻滚,眼眶微红。
再看脚下,不知何时,桥已经过了大半。不去望那些无法令人接受的东西,低下头老实的跟着二鬼向前走。
却不由自主的想起那如罂粟一般,妖冶至极的花,为何会开在一片腐肉枯骨之上。竟是花开不见叶,叶生不见花。又好奇向后看了一眼,却是花开独自妖娆。
还没有惊讶完这一件事,又为身后的光景所骇!脚下的吊桥竟在她们的身后消失的什么都不剩,每走一步吊桥就消失一部分,紧紧地跟在她的脚后。
心中突生一个念头,立刻停下脚步,果然。桥身在她的身后停住不再向前消失,女子刚刚想要得意的一笑,却被一声大喝醒过神来。
“小鬼,还不快快跟上爷爷,再敢怠慢,让你下那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嗓子沙哑如撕裂的树皮,在这诡异的环境中,的确有够骇人。
女子听到黑鬼的话,不敢再多做停留,赶忙跟上了那二鬼的步伐,受了不少惊吓的心,再次一片唏嘘。
到了桥的尽头,才看到一块歪歪斜斜的石碑,上面的字也有点模糊,缺少了一些边角。石上的两个字:奈何。
这石头为何不放在桥头,却放在了桥尾?
然而紧接着又是一块石头,竖在了水中,上面只“忘川”二字。
女子不禁轻叹,这地府中的东西真是新奇,名字取的也巧,值得人细细赏玩。
回头望了一眼,奈何桥早已不见踪迹。只有死气沉沉、宽阔的忘川水,以及妖冶的花儿,依旧的伫立在原处,心中又是一片恶寒,身子不由打了个寒噤。
回过头来,已经二鬼带到了一位婆婆面前,婆婆生的慈眉善目,头发中藏着几缕白雪,更显亲善。
“姑娘,来,把这碗汤喝了,喝下它,就不会再有烦心事了。”婆婆的话语像是蛊惑人的咒语,女子神使鬼差的向前走了一步,麻木的接过带有缺口的碗,捧至嘴边轻轻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