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
不,正确来说,只是因为很久没跟人说话,才感到很开心吧
若其他人也看得到她,肯定会觉得我们只是在闲话家常。
然后会心想:她真的是幽灵吗
可以说,成为幽灵的她,丝毫未露出让人联想到死亡的负面情感。
没错。幽灵绝非像戏剧或漫画中描写的那样,充满了怨念。
例如,大家常以为自杀的人,应该会满怀对世间的愤怒与怨恨;或是想像意外死亡的人,应该会觉得「为什么是我」,并对不合理的世界感到愤怒与悔恨。
其实,并非如此。
就因为她是一个幽灵,从她身上才看不到那类情感。
我从小见到的许多幽灵也都是如此,至于我没见过的幽灵,听说一样是这种感觉。
我跟着美咲前辈完成第一次的工作时,曾经问过她这件事。
她的回答是「幽灵本来就是这样」。
关于理由,有很多种说法。
其中一种说法是,不用言语说明,人类也能无意识地理解死亡这回事。所以,还活在世上的时候,人会害怕死亡、避免死亡。反过来说,一旦死亡之后,人就会承认死亡、接受死亡。毕竟死都死了,也无可奈何。人又不可能起死回生,只能去接受、理解「生命已经结束了」的事实,并自然地理解这个事实。所谓的幽灵就是这么回事。
也有别种说法人因为有**才会产生**。这里所说的**,是指对活下去这件事的渴望。一旦人迎接死亡、丧失**,也就不会再有「想活下去、不想死」的这种**。所以,不会因为自己死去而感到混乱或是哀伤。
还有另一种说法对于成了幽灵的人来说,以前还活着的自己,已经是「别人」,所以会漠然地用旁观者的角度去看待、接受这件事。
除了这些说法之外,还有许多种推论,但都是无法用言语说明的。
即使是幽灵本身,似乎也无法用言语说明这件事。
所以大家才用「幽灵就是这么一回事」来总结这个现象。
「喂所以你觉得我到底是意外死亡还是自杀呀」
看来我非得选一个答案不可。
猜测人家是怎么往生的,感觉好像会遭天谴,但既然她本人希望我猜,我只好顺从她的意思。可是
「猜不出来吗」
我老实地点头。要是我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就不会来这里找她了啊。
「那给你一点提示好了。」
这下子真的像是在玩猜谜游戏,但我又不好拒绝。要是她肯给予提示,那可是帮了我一个大忙。
「不过在那之前,我有事要拜托你。」
汀小姐抬头露出央求的眼神望着我。「咦」我不禁反问,毕竟事态演变实在太出乎我的意料。
「要我白白给你提示,你也想得太美了吧」
或许这才是她本来的目的。
她向我表明心愿后
「咦」
我惊讶地大喊出声,结果周遭的人全都转头看向我。
我知道,他们都带着一种看到诡异事物的眼神。
惨了。我一不小心就聊得太忘我,忘记注意周遭的视线。
毕竟除了我以外,没人看得到她。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工作时必须两人一组行动。要是一个人一直跟幽灵说话,肯定会被旁人以为是在自言自语、脑袋有问题的危险人物。
不过这种时候,只需要拿出手机,假装在讲电话,就不会被人觉得奇怪这是寺岛前辈教我的,落单时与幽灵谈话的应对方法,但我不小心忘了。
「喂可以吧」
「知道了啦。」
点头同意。
她的愿望,是希望参加自己的丧礼。
「但你怎么会想参加自己的丧礼呢」
想去参加自己的丧礼,其实也颇合情合理。但是,一般人无法办到。这是一个只要人还活着就不可能实现的愿望,一生都不会有一次这样的机会。唯独成为幽灵之后,才会有这样的机会。
不过,她为什么合有如此奇妙的愿望呢至少我从来没想过要参加自己的丧礼。
「死了之后还是想见见大家,这样很奇怪吗」
她露出有些困扰的表情,如此回答。
这样啊我终于懂了。
她去世成为幽灵后,一直都是孤单一人。虽说应该有朋友到出事地点悼念她,但她应该也有自己主动去探望某些人吧。
只不过,她未必见到了所有想见的人。
但若是丧礼,亲近的人就不用提了,连身在远方的熟人也会特地赶来。
她的愿望一点也不奇怪。
但我却无法立刻想到这点。
也许这是因为若今天是我站在她的立场,根本想不到半个想见的人。无论我怎么思考,依然想不到有哪一个人,是我死了之后依然想要见到面。
「不行吗」
「不会。可以的。」
要实现汀小姐的愿望,得先知道她的丧礼举行的时间与地点。
于是,我联络了委托这次工作的保险公司。
以前我也曾和这回委托我们的保险公司共事过一次,因此和他们的负责人还算认识。我请总机转给那位负责人后,成功取得关于汀小姐的丧礼时间、地点等资讯。
但我没想到丧礼就在今天,而且距离丧礼结束已经没剩下多少时间。
我拿出公司配给的手机,想先徵询美咲前辈的意见,这才发现手机里有一封她传来的简讯。
简讯里写到地下铁因意外暂停行驶,她搭乘的电车卡在两个车站之间,所以要我先在附近找个地方坐着等她。
我赶紧回电给美咲前辈,但很不巧,电话完全打不通。电车可能正行驶到收不到讯号的地方。
这下麻烦了。
美咲前辈要我在现场等她。
现在这样,与调查对象汀小姐接触,我就已经违反她的指示,更别提要是我离开这里会有多么不妥当。
可是,我既联络不上关链的美咲前辈,也不知道她究竟何时会抵达,继续纠结犹豫下去,汀小姐的告别式就要结束了。
要汀小姐透露自己死因的条件,是带她去参加她的丧礼。
要是在这里等待美咲前辈而错过了丧礼,汀小姐可能不愿意再多透露些什么。
二选一。
依照自己的判断行动,结果被前辈训斥:「不要擅自行动」
听从指示而错过丧礼,结果被前辈训斥:「这点小事可以自己判断并采取行动吧」
不管选哪一边,我脑中只浮现最后被前辈骂的光景。
我用眼角瞄汀小姐一眼,她带着恳求的眼神说:
「我想见大家最后一面嘛,求求你。」
于是,我做出决定。
反正都是要挨骂,不如做点什么再被骂吧。
但我当时真的没有想到,带她去参加丧礼,会造成那么严重的后果。
我传了封简讯给美咲前辈,写明我要去的地点还有请她回电之后,便带着汀小姐一起前往殡仪馆。
至于要怎么去殡仪馆,我决定搭计程车。
虽然我想过必要经费会因此增加,但是殡仪馆离原本约好的地点并不远,而且要是花时间找地方结果赶不上丧礼,那更没有意义。因此,我决定搭计程车。
我一边提醒自己记得拿收据,一边坐进停在路旁的计程车里。
通常幽灵是不能碰触也无法拿起东西。换言之,他们无法做出物理性的干涉。不过,他们却能像这样坐进计程车里。我无法说明个中原理,总之似乎就是这么一回事。我也不知道这是因为汽车移动的同时,幽灵所在的空间也会一起移动,还是幽灵本身会下意识地配合汽车一起移动。
大家不也常听到鬼故事里头,坐在计程车后座的女鬼突然消失之类的吗我想应该就是这么回事吧
偕同过世的本人参加丧礼,这般体验可谓超越了奇闻轶事的程度。老实说,我对此感到相当困惑。
一路上我也不知道该聊些什么才好,再说也不可能不顾虑到司机在一旁,所以我保持沉默,等待计程车抵达殡仪馆。
坐在一旁的汀小姐,直到刚才还那么健谈,现在却安安静静地一路望着窗外的景色。
若她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或许我有办法从窗户倒影窥探她现在的表情。
但是,车窗玻璃并未照出她的脸孔,我当然也无法得知她现在是什么样的表情。
话说回来,我本来就不可能知道她内心到底在想什么。
不用多久,我们便抵达殡仪馆。
付好钱接过收据后,我走下计程车。汀小姐比我先下车,抬头看着写有自己名字的殡仪馆门口。
「走吧。」
我带着她一起走进殡仪馆。
殡仪馆是一栋名为「樱坂纪念馆」的五层楼建筑,里头每一层楼都可以同时举行好几场丧礼,一楼则设有接待大厅。
除了汀小姐的丧礼之外,今天似乎还有几场丧礼也挑在同一个时间举行,而汀小姐的丧礼场地在三楼。我坐上电梯,按下楼层按钮,电梯开始静静地上升。
站在身旁的她,看起来相当紧张,表情十分僵硬。
通知抵达楼层的声音响起后,电梯门跟着静静地往两侧打开。
「啊」
她发出类似倒吸一口气的声音,但只有我听得到。
走出电梯不久,就看到一群穿着制服的学生排排站着。从他们的打扮看来,很显然是汀小姐的同学们。
汀小姐宛如弹跳起来似地飞奔到同学身边。
有个看起来像老师的人在场。或许是因为站在老师的眼皮底下,也或许是同学们都很懂得看场合,现场没有人窃窃私语,大家只是安静地排队。虽说没见到泣不成声的学生,但所有人都露出凝重的表情。
他们一定没有想过自己的同学会死吧。
汀小姐插进她的朋友所在的队伍里,细细观察每一位朋友的表情,像是要把他们的脸孔深深烙印在眼里。
我当然不可能加入他们的行列,只好暂且保持距离。
从大门敞开的丧礼会场里头,传来有些悲伤的音调。
我觉得丧礼根本不需要放音乐,但音乐似乎多少有缓和沉重气氛的作用。
房间里有一个队伍,排队等着看汀小姐的最后一面。
里头的几个大人,应该是她的邻居或亲戚吧
站在入口附近的一对男女盯着我。是她的视人还是纪念馆的员工呢虽然不知道是谁,但那两个人看起来是负责接待的。
我假装在等人似地环顾四周,但这并非长久之计。要是继续呆站在这里不走进去,恐怕要被当成可疑人士。
正当我不知该如何是好时,汀小姐回到我身边。或许是跟朋友道别完了吧
不过,她的视线不在我身上。
她依然望着房间里面。
即使站在会场外,也能看到她生前的照片。
不知道她是怀抱着怎样的心情,看待自己的照片被摆在那边。
正当我这么想时,汀小姐突然睁大眼睛。
她的视线正朝向一位身穿丧服的女性。不用上前确认也能明白,那个人就是汀小姐的母亲。
汀小姐完全忘记我的存在,迳自冲进丧礼会场里。
我本来想追上去,但一想到自己不算是该向她告别的人,于是作罢。毕竟就算是工作,我也不打算刻意做这种不符合身分的事。
我假装自己搞错楼层的样子,转过身搭电梯下楼。
回到一楼大厅后,我决定在这里等汀小姐。
由于这里算是接待大厅,气氛不如上面那般凝重。
或许也是因为这样,有些不必再维持表面礼仪的人们,便在这里吐露心声。
有人抱怨等一下还得回去工作,甚至也有人抱怨死者死得真不是时候。
既然这么想,干脆别来啊我不禁这么想。
当然,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立场。要是不出席,可能会被别人闲言闲语只要有人考虑到这层问题,就表示并非在场的所有人,都纯粹是为了送往生者离开而来的。
毕竟这些人应该也从未想过成了幽灵的死者会来这里吧。
我由衷希望他们不是来参加汀小姐的丧礼。
可以的话,我不希望她亲眼目睹这类事情。
「托实先生。」
突然被叫住,我才回过神。
叫住我的是刚才我打电话联络过的保险公司委托人,仓森泉小姐。
因为工作的关系,她叫我时都会加上「先生」这个尊称。不过我记得她出社会的年资和年龄,其实都比我多一些。
「刚才真是谢谢您了。」
「不会,只是小事一桩。不过,为什么托实完生会在这里」
她相当清楚我们公司是在做什么的,消息也很灵通。我想这点不需多做解释,只要从她用名字而非姓氏称呼我这点就可以察知。
她并不是因为想跟我拉近关系才用名字称呼我。
就如同所长也都用名字叫我一样,这可以算是这个业界的潜规则。
据说这是因为以前曾经有业界人士被幽灵知道姓氏之后,那个幽灵就跟到他家而且赖着不走。
不过,幽灵又不会翻黄页或使用电脑,就算知道姓氏也无从调查。再说,如果那个幽灵真的想去那个人的家,只要一直跟在后面就行了。身为人类的我们,是完全无法防范的。所以刚才所说的事情,恐怕只是类似都市传说的东西。只不过从那之后,为了防止被幽灵听到姓氏,这个业界便鼓吹大家以名字相称。当然也有不在意的人或是一些例外。
回到正题。
虽然泉小姐不仅了解这个业界,也是委托人,但我总不能老实告诉她「我把幽灵带来这里了」。
「这个嘛算是调查的一环。」
「这样啊。」
我的反应似乎让她心里有个底,所以她也没再多问。
「泉小姐才是,您怎么会在这里」
「我来上个香。」
答案再理所当然不过。
「我本来想要早一点来的,但突然有访客不管来过几次丧礼,心情还是会不舒服呢。我唯独无法习惯这份工作的这个部分。」
泉小姐深深叹一口气。
「保险公司的员工,也得参加投保者的丧礼吗」
虽然她与汀小姐并非直接认识,不过汀小姐的母亲在泉小姐的公司投了保。这件事清楚写在所长交给我的资料里头。
「是啊。但不光是因为这样。我和汀奈津的妈妈以前曾有业务上的往来。」
「嗯」
「我服务的公司,和汀女士上班的公司是关系企业。」
「居然是这样啊」
给我的资料里头没有写到这点,我当然也就无从得知。
「是啊。她本来工作的骏河意外险公司,后来纳入我们公司旗下。不过这是在我进入公司之前的事了。」
「那您也见过汀奈津小姐罗」
「是啊,见过几次。她曾来公司找过她妈妈。」
「她是怎么样的孩子呢」
「是个好孩子喔。虽然好像有点怕生,但还是很有教养地跟我们打招呼。」
成为幽灵的她给人的感觉倒是颇黏人的,也许是因为太久没跟人聊天或接触吧。
「她妈妈也一直很用心教育她。或许因为她们是单亲家庭,所以又特别用心吧。」
我想起之前所长给我的资料里的内容。
记得汀小姐的双亲在她小时候便离婚,最后由母亲获得亲权。所以,应该是她妈妈一个人把她给带大的。
「她妈妈投的保险,也是教育保险呢。」
教育保险可惜我对保险这块还真不熟,不知道教育保险的具体内容。
泉小姐大概是察觉到这点,又跟我补充说明。
「那是父母为小孩投的保险。当小孩小学和国、高中毕业时,保险公司都会支付祝贺礼金。万一父母遭逢不幸,之后不用继续缴保费,保险公司也还是会支助小孩的学费。我想托实先生您的双亲,应该也有帮您投保教育保险才是。」
真的吗我想应该不可能吧不过也没必要特地反驳。
「真不好意思,我对这块毫无研究。」
「不会。我也是进公司之后,才知道有这种保险的。」
她非常亲切地对我一笑。不过,她的笑容马上就蒙上乌云。
「所以说以这种形式终止保险,真是太令人惋惜了。」
「这种时候当孩子先去世的时候,保险要怎么办呢」
「保险公司会全额归还至今父母缴交的保险金。当然,还必须要看」
「啊没关系,我知道了。」
这是电视剧里很常演的桥段。必须要看被投保者是怎么死的吧也就是说,若判定为自杀,保险公司就不会付钱。
「虽然也有一些保险公司不会那么追究死因」
是有难言之隐似的,她欲言又止。
我不禁想就泉小姐个人而言,她到底希望汀小姐是死于意外,还是希望她是自杀身亡呢我想应该是前者吧。可是,以公司的立场来说,应该会希望是后者。不过,我这样的假设,或许也带有偏见。
「调查进行得急么样」
「正在努力调查。」
即使对方是委托人,我们也无法公开调查到一半的内容。这是公司的规矩。
「既然您现在正在调查,也就表示她还没错吧」
我们的工作是向死者的幽灵问出真相。
想当然耳,要是死者没有以幽灵的姿态留在这个世上,我们也就无法调查。
一听到我是因为工作来这里调查的当下,她似乎就立刻察觉到汀奈津小姐成了幽灵徘徊世间这件事。
她还真是了解,但是
「不好意思。针对这件事,我无法回答。」
我复述工作指导手册上写的回答。
「我想也是。询问这种问题,我才要说声抱歉。」
「不会。」
话中断后,她又换一个话题。
「托实先生,您还要继续待在这里吗」
「是啊。因为美咲前辈可能会过来,我正在等她的联络。」
「所以您才在这里等啊」
「是的。」
「那么,我去祭拜她一下。」
「好的,请别在意我。」
泉小姐离开没多久又折返回来。
「关于这次的事,我们公司无论如何都希望能查明真相,再麻烦您了。也请您这样跟美咲小姐说一声。」
再三嘱咐后,才走向电梯。
被她这么慎重其事地委托,令我倍感压力。美咲前辈怎么还不赶快过来啊正当我这么想时,汀小姐就像跟泉小姐交棒似地回到我身边。
「我回来了。」
她嘴上这么说,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
看来她已经跟大家好好道别过了。
我与汀小姐走出纪念馆后,找了一个附近不远的地方停下脚步。
「这样就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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