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进来的是一个头发乱糟糟的男人,发型是塌的,样子也比较猥琐。他一言不发地站在小男生身边,给他撑场子。
这不到80平的屋子里一下挤进四个男人,顿时显得拥挤不堪。
西弗诺普皱着眉头看这阵仗。
梅露可对拿着拖把的小男生说:“没什么事,是我想想请人修一修壁炉。结果你们都看见了。”
小淑女迅速看了妈妈一眼。
“哦。”高个子男人说完这句话,低头走出了屋子,踹门的体型男又是嘿嘿一笑,跟他走了。拿拖把小男生不明白情况地眨巴眼,看看梅露可,再看看小淑女,再看看西弗诺普,再看看梅露可塌发型的男人不耐烦起来,走到门口瞥了小男生一眼,说了句“还不走”小男生讪讪地收起拖把,耷拉着脑袋开始往外走。
“等等。”梅露可把他拉住到一边。小淑女嗖地飘到门边,把门掩上,然后问:“耀之叔叔你又跟他和好了啊”
“李耀之,你是不是该解释一下。”
那个被称作李耀之的小男生一脸白痴相,“他又跟我道歉了。”他显出很为难的样子,不自在地看着梅露可,好像她给他丢了个难题。梅露可同小淑女齐翻白眼,连声说道:“行了行了,我知道的,真爱是吧”“你别胡说,他根本不是那样”李耀之歪着脑袋、苦着脸辩解,“他不喜欢我”
梅露可翻了白眼,“你爱咋地咋地去吧,真爱啊,我再也不管你了”
“别介啊”
就在这时,西弗诺普很响亮地咳嗽了一声。角落里三人安静下来,这才意识到屋子里还有第四个人。西弗诺普又咳了几声,梅露可嚣张气焰蔫了下去。“恩嗯,这样,”她有气无力地说,“这样,我家里还有事,你先去吧。”
“好吧,有什么事你再叫我。”李耀之从善如流地扛着拖把出门。
“妈妈,”李耀之前脚出门,后脚小淑女就大叫,“你在房间里藏了个男人”
梅露可觉得头更疼了。
“你”西弗诺普好容易找回了气势,正要跟梅露可说话,被梅露可截住。“既然你能够把自己弄干净的话,麻烦你也把弄乱的房间恢复到原样。”她又对小淑女说:“去换衣服,我们出去吃饭。”
小淑女的衣服在刚才她爬上桌子时弄脏了,她乐地“滋”一声就跑到房间里,再也不好奇了。梅露可咬着下唇看着西弗诺普,问:“能恢复吧。那些油漆什么的”
西弗看着她,也不说话,眼睛睫毛颤动,不晓得在想什么。
现在看起来,西弗诺普跟以前有些不一样。他的眼睛变成纯洁的白色,像漂白了一样干净。
梅露可出神地盯着他的琉璃瞳孔看。
他正要开口。小淑女已经欢快地跑出来,“妈妈我换好了。”
梅露可问他:“能搞好吧。”
这次西弗诺普倒是答了一个字,“嗯。”
梅露可二话不说带着小淑女出门吃饭了。
她们住的这套公寓是职工宿舍楼。梅露可住一楼,隔壁住的就是刚才那个最高个子的男人,那人叫强尼,一天到晚盘弄电脑和睡觉的宅男。梅露可每每经过他窗下,都看见他在弄电脑。强尼不是计算机专业的,他居然是人文学院的古典文学教授。再过去一间是潘冬斯的房间。潘冬斯身材魁梧,又是体育老师,被人亲切地称为冬哥。
再过去是她师弟李耀之的房间。李耀之当年跟梅露可是一个导师带出来的,梅露可迟了几年毕业,所以跟李耀之是一届。李耀之帮了梅露可很多忙,甚至都是他撺掇导师给梅露可写了推荐信。
梅露可看到李耀之的窗子亮着灯,习惯性地伸手敲了敲。哗啦一声,李耀之打开窗户,探出脑袋。
“吃饭了没”
“没,”他皱着眉头,头朝里面一点,“他还在用电脑。”
梅露可气地不打一处来,李耀之说的是海涅。也就是今天跟他进来的那个一头乱发的男人。李耀之有一个最大的缺点就是心肠太好,梅露可还没注意到,海涅就已经跟李耀之关系不错了。据李曜之讲,海涅看上他人缘好,靠他拓宽自己的人际关系。
梅露可觉得除了用真爱来解释,实在不明白说出这番话的李耀之为什么还要跟海涅厮混。
总之这是一笔感情烂帐,梅露可很有经验地想。
作者有话要说:
、013故人
梅露可拉着小淑女跑到一楼,咚咚咚敲门,谢天谢地过来开门的是海涅。要是让她听到海涅玩着李耀之的电脑,还让耀之开门,她可不敢保证自己还能保持一个笑容。
梅露可面带微笑地问海涅:“吃饭了吗”
“没。”
“我手上有几张票,要不要一起去吃海鲜锅,人多热闹些。晚上我也好让你们送我回来。”
“好的。”
于是变成四人行。
他们去了新开的火锅店,那里的西瓜汁味道不错,里面惨着的水少。小淑女很喜欢,还是免费的。菜吃起来不错,这使得所有人心情都不错,直到锅里的鱼丸熟了。
鱼丸只有三个。
梅露可夹起第一个放在小淑女的碗里,第二个给李耀之,第三个给海涅。
“不用,”海涅把碗拿开,“我不吃别人筷子夹的菜,不干净。”
梅露可不敢相信这厮的年纪比自己要大,哪里来的这种奇葩。她简直想把碗扣在他那油乎乎的脑袋上,要不是李耀之使劲给她使眼色,没准下一个瞬间她就真这样做了。
小淑女连忙吃饭,连西瓜汁都不要喝了。
一桌四人默默吃饭,只听到碗筷声,连咳嗽声都不闻。
路上回来的时候,只有李耀之跟小淑女在说:“我觉得那个汤底很不错哦。”
“我也是这样想的,免费的东西就是好吃啊。”
“我喜欢那个玉米卷,还有南瓜饼”
“西瓜汁好好喝哦。”
“鱼丸也不”
“”
“”
“”
最终他们还是安静地一路走了回来。
冬哥戴着耳机在听音乐,强尼还在打电脑,李耀之的房间亮着微光,那是海涅没有关耀之的电脑。
梅露可的房间是暗的。
她打开房灯。
屋子里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梅露可有些怅然若失地站在那里。
“速度好快啊,那个叔叔,”小淑女感叹,“我们走之前这里还是乱成一团的。”
“天哪妈妈,”她叫起来,“我是在做梦吗我记得那个叔叔也不知道怎么搞地就把自己身上弄干净了,这里跟平时一样。”
完全一模一样,恢复到几个小时前的样子。
“嗯,”梅露可点头道,很肯定地对小淑女说,“哪有人会从壁炉里钻出来,我们明明是做梦了。”
“哈”小淑女满脸鄙夷,“妈妈你又在逃避现实了吗。”
梅露可心想,西弗诺普连句话都没撂下就走了,估计是钻错了火炉吧。她这样胡思乱想地安慰自己,祈祷自己不要再遇见那个世界的人原来小淑女跟她不一样,她可以去另外一个世界,那是梅露可从没有见过也没期待过的地方。
那是个她从来没有涉足的地方。她唯一知道的是,她的妹妹贝丝,已经失踪十年了。
她再也不要跟那个世界扯上关系。
“啊呜~”
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溜回家的阿笨大黄猫,在书架上懒懒睁开眼,看了梅露可一眼。那神情似乎是在说:你想的太天真了。
梅露可一直觉得阿笨是只懒地出奇的猫,但这次它的预感却很准。因为隔日傍晚,麻烦就找上门了。
傍晚梅露可炒菜的时候,有人敲门。“来了,耀之你把生抽拿”
开门的那一瞬间,她愣在那里。
委内瑞拉跟十七年前一样出现门口,梅露可呆呆地看着她的脸,跟十七年前没有区别。只是她没有再穿那件玫瑰红色的复古外衣,并且,她是坐在轮椅上的。
“好多年不见了,黛梅。”委内瑞拉微笑地跟她打招呼,好像浑然不觉自己坐在轮椅上。
“你怎么”梅露可看到她身后还站着西弗诺普,不觉有些畏缩起来。
“妈妈,有客人吗”小淑女欢快地跑出来,看一眼,然后去拿茶杯了。
“怎么”委内瑞拉微笑地对梅露可说,“不请我和西弗进去吗大家也都好多年没有见面了吧。”
听了这话,西弗微微皱眉。
“我想,”梅露可站在门口艰难说,“校长你搞错了吧。小淑女她只是个普通孩子。她从来没有,没有那方面的天赋。”
“不会错的。”委内瑞拉说:“你其实知道,这绝不会有错的。从小淑女一出生开始,她作为魔法使的名字就已经存在圣堂教会的名册上。只是我没有想到,”她语气轻快地说:“她居然是西弗的孩子。”
话音刚落,梅露可和西弗诺普的脸色变了,西弗的脸都青了。
“”
“还是进去说话吧,”委内瑞拉再次愉快地建议。梅露可只得让两人进来,她感觉西弗诺普似乎在恶狠狠地瞪自己。
小淑女已经拿了两个杯子出来,倒好了茶。她把茶杯放在西弗诺普手里时,西弗都要把茶杯打翻了。
梅露可郁闷地看着这一幕。
“好乖巧的孩子,”委内瑞拉说:“让我想起了小时候的你,我记得那时候你也非常可爱。”
西弗诺普响亮地哼了一声,表示不屑。委内瑞拉看着他说:“对了西弗,你还没见过梅露可小时候的样子吧,她那个时候”
“我们是邻居。”西弗诺普说。
“哦,”委内瑞拉露出惊讶的表情,“是吗,我只以为你们是一个镇上的,原来是邻居啊。”
“是您当时指点我们去找凯萨琳夫人的。”梅露可指出这点。
“啊是吗,”委内瑞拉毫不脸红,“这么久的事我都不记得了。总之,这还真是可喜可贺啊,原来你们两个从小就认识了。”
“不是很熟。”
西弗诺普看着梅露可,后者正努力地观察地板的花纹。
委内瑞拉好似完全感受不到尴尬,她微笑说道:“也是,毕竟有十年没有见面了。对了西弗,你该对塞万提斯小姐道个谢。啊对了,”她问梅露可,“你现在结婚了吗。”
梅露可没点头也没摇头,相亲都没这么难熬。
“为什么我要道谢”
“因为是十年前塞万提斯小姐收留了你,很无私地帮助了你。如果不是她,你不一定能等到教会魔法使的救援。”
原来十年前西弗诺普是被圣堂教会的魔法使带走了,梅露可心想,难怪他消失地那么突然。
“然后就是”委内瑞拉看了小淑女一眼。
“校长,你的腿怎么了”梅露可突兀问道。
“啊这个,”委内瑞拉没有显出一丝尴尬,“我早就坐上轮椅了,在我们第一次见面之前。不过我都是显形出去的,我意识的成形可以去世界各个地方。”
梅露可花上一段时间来理解这段话。
西弗解释:“校长的真身一般不会出神学院,行走在各地的校长都是她的幻影。”
梅露可指着坐在轮椅上的委内瑞拉,“所以这个是真的。”
委内瑞拉笑了,“西弗很紧张,一定要拖着我过来。所以”
“小淑女,去你的房间可以吗”梅露可说。
小淑女搬了把小椅子坐下,“是关于我的事,妈妈我要听。”她带着期待的目光望向梅露可,但是梅露可避开了。
“”
“”
“”
委内瑞拉并未直接说出什么让梅露可郁闷的话。她看看别扭的西弗诺普,又看看左顾右盼的梅露可,再看看眨巴着眼睛的小淑女。委内瑞拉也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说了。
她想了一会,唤了句:“艾德。”
作者有话要说:
、014鬼魂
“艾德。”
一个高个子男人突然显形在房间里。这男人西装笔挺,看上去是那种笑面虎似的人物。如果不以这种方式出场的话,梅露可一定觉得他的职业是律师或者商人,绝不会想到他也是那个世界的人。
男人不满:“我还在忙结业讲稿呢,你不能就这样把我召唤过来。”
“我很抱歉,但我觉得艾德你在会比较好。”委内瑞拉话这样说,却丝毫没有抱歉的意思。
“教授”西弗向委内瑞拉提出了抗议,他不想有更多不想干的人参与这件事。
“艾德会比我说地更清楚,”委内瑞拉不好意思地说,“对吧艾德,你以前是做律师的。”
梅露可瞬间把小淑女拉在怀里。
“你看看,”艾德抱怨,“你把人家吓到了。委内瑞拉你不是一向很自信地吗,怎么会需要我的帮助”
“大概是因为我不经常坐轮椅出现在城堡以外的地方,”委内瑞拉连声向梅露可说,“抱歉,我没打算吓到你。”
梅露可现在看她的目光已经不像再看一个故人。她怀疑他们是要夺走她的孩子,这个认知让她有如惊弓之鸟。
“你别介意,”艾德宽慰她,“校长很能干,就是在这种事上有些迷糊。”委内瑞拉咳嗽了一声。“当然,”艾德又看了西弗一眼,“那边那个就更不可靠了。别担心,我们不会把你的女儿带走的,”他又对小淑女笑了一下,“我想那个孩子也知道,我没什么”
“是的,”小淑女在梅露可怀中说道,“我知道你不能,你是个鬼魂。”
艾德没有一点尴尬,他微笑着点头,说:“没错,我是个鬼魂。”他说完这话猛然明白这就是委内瑞拉召唤自己过来的原因。委内瑞拉报之一笑,说:“我觉得直观感比磨嘴皮子好多了。”
梅露可睁大了眼睛,现在是日常上午,日光从花纹窗户照射进来,但是这男人很自然地站在这里。他胳膊下夹着笔和本子,很明显确实是在写稿子过程中被召唤过来的梅露可想,总不至于笔和本子也有鬼魂专用的吧。
但艾德脚下,没有影子。
“白天的时候比较好认,”西弗诺普说,“晚上很难注意到影子。”
“不一样,他跟我们不太一样,”小淑女费力地描述着,“总之不一样”
“的确,”西弗说,“你要知道鬼魂看上去不是立体的。它们有一种虚幻的透明感,凝神看它们会看出区别”
“哦快别,”艾德笑道,“炎使你可别把家访变成你的课堂。我倒是有些担心孩子你是什么时候看到鬼魂的,基于你出生在一个普通家庭里。”
西弗把目光投向了梅露可。
梅露可把小淑女抱在怀里,小女孩子一声不吭。梅露可抬头道:“她在7岁的时候撞过邪。”
大约在九十年代,凛冬城出现了一次恶劣的凶杀案件。女子大学的一个女学生被人残忍杀害。尸体被切成三百多片,煮熟装在五个垃圾袋里。这是二十多年前的案子,凶手已经伏法了。但前年的某个清晨,大约是早上五点左右,李耀之带着小淑女去晨跑。在其中一个抛尸地点,一片小树林边,小淑女看见了。
没有人知道小淑女眼中究竟看到了什么。
她吓坏了,幸亏李耀之处置适当。他一直抱着小淑女、安慰她,及时把她带了回来。小淑女回来后便发烧大病一场。
梅露可很是慌乱,一方面要照顾小淑女,另一方面她对小树林也心有余悸。她这才知道原来那个女孩子的怨灵一直留在凛冬城内。得是有多痛苦,灵魂才滞留在自己一生中最恐怖最悲惨的时刻,一直一直,就那样待在那里。
“其实并不一定是灵魂还滞留在那里。”有神学院教授资格的海涅是这么跟梅露可解释的:“那也许只是一段记忆一个片段,甚至一段场景滞留由于种种我们不知道的方法。就像电视剧接受信号一样,在某些特殊时刻人们会接受到这些信号,会看到这些残留影像。”
海涅虽然是神学教授,但并不信教。他发型虽然很糟,但仍是个教授。
“但你是真实存在的,”小淑女轻声说道,“你的存在,存在感很强”她有些迷惘地,像是找不到词来形容自己的感觉。
“对,”西弗诺普说,“他是一个肉身的鬼魂。无法进入轮回的灵魂才会变成鬼,这种情况大多数是因为猝死。这种鬼魂会滞留在临死前的场景中,像一段电视节目不断回放,永远困在自己的时间里。艾德是个例外,他是个肉身灵魂。”
梅露可很惊讶,“你知道电视机”。
西弗目不斜视,薄薄的嘴唇紧闭着。他一直在看小淑女,目光之专注,让小淑女有点害怕地朝梅露可怀里缩了缩,假装自己在看艾德。
“得了,快别再拿我做例子给学生上课了,”艾德笑道,“你们是叫我过来给她解释神学院。”
小淑女说:“我不害怕鬼。”
“是的,”艾德说,“鬼没什么可怕的。人比鬼可怕多了。嗯先自我介绍一下吧,我是圣堂教会神学院的教务处主任艾德伯克方斯,我过来是来跟你妈妈和你谈论关于你入学的问题。”
如果小淑女没有看出艾德是个鬼魂,她一定以为这群人疯了,莫名其妙闯入她家让她去上什么神学院。开玩笑有玩那么大玩全场的吗可是她亲眼见到了艾德,她不敢说话了,还有妈妈对那个挂着十字架穿着黑袍男人的态度也让她有所觉悟。
这群人中只有他最危险。
“我不会让小淑女去上神学院的。”梅露可说,“原因我想你们都知道。”
“你没有这个权利。”西弗诺普说。
这是西弗诺普对梅露可说的第一句话,而这次她抬头看他:“不。我相信我有。”
“西弗,”委内瑞拉插言,“我对你说过了,你还没有向梅露可道谢。她救了你。”
“不用了。”梅露可急急说道。
西弗诺普闭上嘴,开始看窗外。
“我能理解你不想让小淑女进到神学院的想法,”委内瑞拉说,“可这是无法改变的命运,她从出生那天开始,就注定是一个魔法使。就算她不进入神学院,我们这边的人还是会找到她,她天生具备吸引这些的体质,就像她能看到鬼魂一样。而没有专业的指导,这些会使得她未来的人生道路更加坎坷。她会变成同时接受额”委内瑞拉看了西弗一眼,西弗插言:“体育频道和电影频道。”
“她会同时接受两个不同频道,但她周围的人却因为只能接受一个频道而无法理解她。到一定年龄后,她会无法处理对两个世界的感觉,成为两个世界的边缘人物。”
作者有话要说:
、015魔法使
有那么一会,梅露可没说话,委内瑞拉以为她有些动心了。但她又说:“我这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