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踩在雪地里。
乔羽莫跟在她身后,也不上前去,也不打扰她。
“乔羽莫。你会包饺子吗”
“你觉得我会吗”
“哦,那就是不会了。”许许像是也没怎么放在心上,不以为意地踢了踢面前绵白的积雪,又漫不经心地问道,“那我们要买点饺子皮和馅儿带过去吗”
“直接买速冻的就好了吧,买饺子皮和馅儿还要自己包,你行吗”乔羽莫的语气充满了怀疑。
“我”许许气短,“我这么笨吗不会包饺子”
“哦。”乔羽莫忍住笑,一本正经地开口道,“如果你是我认识的hyacinth的话,我的记忆没出错的话你只会煮番茄炒蛋。”
许许彻底怔在了原地,过了很久,转过头来看了乔羽莫一眼,又默默把头转了回去。
默默咽了口口水,许许像是自言自语地低声重复着:“我不会包饺子我只会番茄炒蛋番茄炒蛋,番茄炒蛋”
“生活技能也忘记了”
“才没有。只是记忆很混乱,不做饭我怎么知道我会不会做饭。”许许嘟囔着。
乔羽莫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许许回过头无奈又懊恼地瞪了乔羽莫一眼,想了很久忽然说道:“乔羽莫,你说我只会煮番茄炒蛋,那我就是不会煮饺子。可是包饺子和煮饺子是两回事啊你怎么知道我就一定不会包啊,说不定我还有什么你不知道的隐藏技能呢”
“好好好,不过你真的不需要打个电话先给你母亲吗不期而至真的好”
“惊喜啊。”
“怕是只有惊没有喜。”
许许当然没有料到乔羽莫的话竟然一语成谶。
他们来到江宅大门口的时候,那里的冷清是他们完全没有想到的,稀稀拉拉的树木,水泥的电线杆高高耸立,拉起的电线交错纵横,鹅毛大雪覆盖了整片土地,门可罗雀,凄清得许许都不敢认这是江宅。
一年多,这里就变成了她不敢相信的荒凉样子。
江宅的管家把两人请进去的时候,许许和乔羽莫已经在冷风中冻了半个小时有余了。
她的母亲在大厅的沙发上端坐着,听到动静只是懒懒地抬了下眼皮,没有再多看她两眼。许许却从上至下把母亲端详了一遍。
母亲瘦了,原本丰腴的身段现在看来弱不禁风,下巴比起一年之前更尖了,面色很憔悴,是不管用多少护肤品都掩盖不住的苍老。
不知道为什么眼睛忽然就有些酸酸的,许许眨了眨眼睛,把湿漉漉的液体逼了回去。
“来这里做什么”汪琪琪出声。
“就是来看看您。”
“一年多都没有来看我了,这会儿倒是找上门来了。”汪琪琪的言辞很是尖锐,没有给许许留半点余地和自尊,“你是以什么身份来的江宅”
“母亲”
“你好像搞错了江小姐。我膝下只有一个女儿,叫江心往,可不是你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野丫头。”
许许沉默着不说话,其实她也有想过眼前这样难堪的场景,可是她无法为自己辩解,她知道她的母亲肯定是因为她把身份换给展汐又一年多没有来见她而生气。可是她无力解释,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把身份给展汐,更想不起来这一切的源头,她的记忆像一副缺了一块的拼图,正因为缺了这一块,太多事情解释不来也想不明白。
心当然是被汪琪琪那些话刺痛了的,可是她无法责怪她的母亲,她完全能懂母亲的这些怨气。看这里的样子,许许就能猜到母亲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母亲,冬至了,我是想和您一起吃顿饭。”
“请斟酌一下你的措辞江小姐,我不想再提一遍,我只有一个女儿,请你不要再叫我母亲。另外,要吃饭我自然也是和我的女儿一起吃,而不是和两个外人。”汪琪琪的声音很是冷漠,表情也是一副上位者的不屑一顾。
“汪夫人,您才该注意一下您的措辞。”乔羽莫皱了皱眉,把许许拉到他身后,肃容道,“只怕如果没有这个你不承认的女儿,你现在就是在监狱而不是好好地端坐在这里了。”
“你又是谁我江家的女儿和你有什么关系一个外人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对我指手画脚”汪琪琪不悦道。
“汪夫人,乔某言尽于此,您是聪明人。如果对自己的处境没有半点考量,就当乔某今天这番话都白说,您就不要放在心上了。”
“我不欢迎陌生人来我家撒野,不要说吃什么饭了,两位还是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吧,晚点我的女儿和女婿就要过来吃饭了,你们这些外人在并不妥。”汪琪琪并没有如许许意料中的愤怒,反而是冷冷地下了逐客令。
乔羽莫眸光一深,拉住许许,向汪琪琪微微一点头,说道:“既然如此,我们就告辞了。还希望汪夫人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
许许却还愣在原地没有动。
“走。”乔羽莫蹙了蹙眉,拽了拽许许,低声道。
许许却像整个人在地上生了根一般,半步都挪不动。
“江心许你还不懂你母亲的暗示吗她再告诉你快走展汐和”话生生卡在了喉咙里,乔羽莫无奈地闭了下眸又继续说道,“这个家已经不是你的家了,你没有看到吗我们在外面那么久,决定放不放我们进来的不是你母亲而是那个管家”
许许的唇紧紧抿成一道直线,表情很是难受,终于勉强转身和乔羽莫一起要离开。
许许也转身的瞬间,没有人看到汪琪琪的表情在一瞬突然放松下来,极短的时间又恢复成冷漠的样子。
“来都来了,不一起吃顿晚饭可就是我这个主人招待不周了,怎么能就这样走了呢。”明丽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
挽着发髻,妆容精致,披着大红色狐裘大衣的女子踩着细细的红色尖头高跟鞋,挽着身旁的男人,婀娜娉婷地走了进来。
“许许,好久不见了。”展汐在许许身前站定,扬起一抹冷艳的笑容,眼风扫过许许未施粉黛的脸,带了几分讥嘲与不屑。
许许微微抬眸,目光却像被胶水黏住了一般,定在了展汐身旁的男人身上。
熟悉。
鼻尖还泛起了淡淡的酸涩,呼吸有些艰难,心脏像是在极度压抑之下产生了不适反应,痛,痛得她感觉自己全身都在冒冷汗。
他是谁她觉得自己认识他,可是她想不起来他的名字。一点记忆也没有,关于这个男人,大脑里是可怕的空白。
她想要说什么,她想要开口问,可是她说不出半个字,她不知道她该说什么,能说什么。
你,究竟是谁
、第三十八章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大家。
没有让许许茫然的目光在温任身上停留太久,乔羽莫像是不经意地往许许身边贴了贴,遮住她一半的视线,恰好挡住她投往温任的那部分目光。
“这么晚了,我们就不多叨扰江小姐温先生和家人共进晚餐了,就此告辞。”乔羽莫拽了拽身边依然没有回过神来的许许。
“想来乔先生和许许也还没有吃晚饭了冬至佳节,既然来了,就和我们一道吃吧。”展汐面带微笑挽留道。
“怎么好打搅江小姐一家人团聚呢。”乔羽莫不轻不重地推拒着。
“可是许许是我的至交好友,乔先生和许许的关系又非同一般,都是朋友,来了不吃顿饭就走,怎么也是我这个做主人的招呼不周了。”展汐明显不会这样轻易放乔羽莫和许许离开。
“江小姐说的哪里的话,冬至佳节本来就该与亲人共度,我和许许自然是不该在这里给江小姐添了麻烦去的,这便该离开了。”
“乔先生这话言重了。来者都是客,怎么能就这样走了呢。”
乔羽莫正想再说,却被身旁那道清亮澄澈又坚定的声音抢了先。
“江小姐和亲人一起过节,我和乔也是。恕不久留。”
乔羽莫和展汐的目光瞬间都停留在许许身上,许许此刻的神情很是刚毅,像一个即将奔赴战场的女战士。应该是从刚刚的迷惘和困顿中走了出来,爽快利落地放弃了心中想不通的纠结而搞清楚了现在的局面。
她和乔羽莫,在现在的情形下,是不该留下的。虽然她还是没有想起来那个男人是谁,为什么她和她的母亲现在会是这样的境地,可是乔羽莫说的没错,她的母亲在暗示他们离开,只是不巧,还是撞上了展汐和那个男人回来。
不,也不完全是巧合。乔羽莫说,这江宅做主的人是那个管家而不是她的母亲。是了,她在外面按门铃的时候,接起来的是管家,然后管家一定是打电话给展汐征求意见了想必她和乔羽莫一进门,展汐就已经马不停蹄地往这边赶了。
所以才能拦住他们,极力要他们留下来吃晚饭。可是她和乔羽莫在这里,显然是不妥当的,她可以下次再来这里看母亲,却不适合和展汐在同一桌吃饭。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底对展汐总总有隐隐的不安和忌惮。
只是她和记忆里和展汐的相处都是零零碎碎的,没有来由没有结果,就像是萍水相逢的两个人,有过交集却不知为何会有交集,更不知道前路在哪里。
展汐张口还要再挽留。
“执意要走是看不起我和小汐还是觉得江宅这小庙供不起两尊大佛”冰冷嘲讽的话语从温任的口中吐出,带着锋利的寒芒刺向许许。
三人皆是一怔。
没有想到温任会用这样刻薄直白的话强行留下他们。话到这个份上当然是不能再拒绝,什么样的理由在这犀利的话面前都成了空乏无力虚弱的借口。
许许更是完全怔住了。她不明白,为什么面前的男人这样刻薄,而他的刻薄显然是冲着自己而来的,裸的敌意,都不屑于掩饰。
可是她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过眼前这个好看的男人,她甚至感觉那天就好像是为了救他而摔下去的,她和这个男人是什么关系呢
而且,她明明知道自己不该再呆在这里的,可是那个男人开口之后,她所有的决心都被粉碎了,所有她给自己做的心理建设都毁灭了。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开口,唇瓣好像被502强力胶水黏住,无法再说出一个字。
“温总都这样说了,我们再推辞就是不识好歹了。看来只能恭敬不如从命了。”乔羽莫的面色淡淡的,终于冷静开口。
温任淡淡地扫了许许一眼,和展汐一起从他们身边走过,大厅里已经被摆上了大大的檀木圆桌,温任和展汐从容落座。
汪琪琪也在展汐的另一边坐下。
乔羽莫有些担忧地望了面色发白的许许一眼,扶着她到圆桌边,刻意为她选了一个离温任比较远,又不会和他面对面的座位坐下。
一道道佳肴如在流水线上生产一般快速地端了出来。
看样子是早有准备,只是不知道这个早有准备是因为原本展汐就要过来吃饭,还是因为她和乔羽莫的不期而至,管家打了电话报备之后才开始准备的。若是后者,展汐确实一早就打算把他们留下来吃这顿晚饭了。
真像是一场鸿门宴,只可惜不管是哪一种,他们都只能既来之则安之。
许许一直埋着头,偶尔夹几块菜肴,完全不如乔羽莫在餐桌上的从容淡定,倒真像是享受一顿冬至晚宴似的。
“许许,这一年多在哪里啊”
“各地。”许许头也不抬,飞快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好在展汐也不并不在乎许许给出什么样的答案,她只是要和许许叨叨家常,以显示出她女主人的优越地位罢了。
“怎么都不回来看看我们,我们好歹也是好朋友,我很想你。”展汐这话说的很是情真意切。
“这不是来了吗”许许四两拨千斤地答道。
虽然她的记忆不完整,但不代表她没有正常的思维能力,看不出此刻展汐的虚情假意和这些言行背后的居心不良。
“你是不是还在怪我和任儿在一起了所以才”展汐一脸泫然欲泣,梨花带雨的模样。
“小汐”
“展汐”
两道声音几乎是同时发出。温任和乔羽莫互相看了看彼此,神色淡淡,收回目光,又沉默吃饭了。
乔羽莫是不想听到展汐故意说出这样的话来刺激许许,尤其是在许许现在丧失了对温任的记忆这种情况下,但是他不懂温任又为什么厉声喝止。
任儿那是谁为什么展汐要说是因为她和任儿在一起了自己才才什么呢才疏远展汐吗任儿就是她身边那个刻薄的男人吧,可自己和这个任儿,是什么关系
许许有些无助地朝乔羽莫那里望了一眼,却不料自己茫然的表情被展汐尽收眼底。
“许许,我开春就要拍结婚照了,很快就会结婚,你会为我开心的吧”展汐偎依过去,甜蜜地靠在温任的肩上。
“嗯,祝你幸福。”许许顺着展汐的话接口。
却感受到圆桌的某一处刺来刀芒般的目光,挟着凛冽的寒意划破空气抵住她的喉咙。
是谁,为什么要用那样的目光看着我
、第三十九章
作者有话要说: 总有读者说不明白温任的想法,希望我在温任的视角写一下,其实温任的感情一直是很隐晦的,但是我给了很多的伏笔,如果你们细心看其实都能从他的动作和表情发现的。不过还是从他的角度小小揭示一下,这样你们看起来是不是觉得更有爱呢
“温总”
“这个点打电话过来干什么”
张长青打电话过去的时候,他正在办公室看年度财务报告,接到张长青的电话很是意外,不过那也证明江宅发生了什么出乎意料的事情。
其实张长青所说的事并没有多出乎他的意料,他知道她迟早是会去的。江心许总是会要避开他去江宅看她的母亲的。
只是这一天比他想象得来迟了很多。
“江小姐江心许小姐现在在江宅门外,我是不是该放他们进来”
温任放下手中的财务报告,托着腮,右手捏了捏高挺的鼻梁,闭上眸子,过了一会儿才睁开。总是觉得有什么地方怪怪的,是他低估了江心许的绝情,还是发生了什么他没有意料的到的事
肩部又开始隐隐作痛,想到那天她义无反顾没有片刻犹豫冲过来时的样子,即使是在一片灰白色的光影里,他依然清晰地看到了她无所畏惧的神情。
她,可真是无畏啊。
江心许,真是一如既往的勇敢,肆无忌惮地在他的心头横冲直撞。只可惜他比她要多了太多顾虑,终归是不能像她一样做一个无畏的傻瓜。
那一刻他竟然什么也想不到了,心简直提到了嗓子眼,身体的反应总是要比说出来的话诚实。可是他还是没有护住她。看到她在他怀里昏迷的时候,他终于深深知道那种无力感,打了120电话,知道听到鸣笛声接近,他才悄悄地回到楼上,把自己反锁在屋子里。
他知道他自己的肩膀受了伤,他也想同她一道去医院,看看她究竟怎么样。
可是不行,不能在这个时候。
可是到底是什么时候呢也许永远不会有那一天了。
医院方面只是说江心许全身多处软组织挫伤,脸上有多处擦伤,但是并不要紧。可是为什么他总隐隐觉得事情并没有那样简单。
电话那端的张长青见温任迟迟没有回答,心也一直悬着,最后不得不小心翼翼地打破两人间的沉默:“温总”
“嗯,你说。”温任回过神来,撇开心头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我是不是该放他们进来”
“他们”温任敏感地抓住了话里的重点。
“是的。”张长青的语气有些畏畏缩缩,“好像还有很久没有再见到过的乔少爷”
“放他们进去。”温任的语气有几分不耐烦。
张长青唯唯诺诺地应着是,心中的一块大石头像是落了地,终于松了一口气。
“等等。”温任的嗓音带着几分清冷忽然又叫住张长青,“他们几点到的”
“四四点二十左右。”
温任看向腕间的表,原本还有些漫不经心的目光瞬间锐利得如出鞘的剑,闪烁着逼人的寒芒,语气冷得像浸了冰块似的,“四点二十左右他们到的。现在是四点四十七分,你给我打电话是四点四十三分。这二十三分钟内,你在做什么”
“我”张长青立刻哆嗦起来。
“说。”
“我先给展汐小姐打了电话。”张长青期期艾艾地说出口,等着即将到来的暴风雨。
温任透过窗户看向外面一片白茫茫的世界,鹅毛大雪还在纷纷扬扬地落下来,寒风瑟瑟垂着光秃的枝桠,凛冽的风砭人肌骨,像要冻毁这世间的一切。
“现在,立刻,马上滚去开门。他们进来之后你就在院子里站到天黑。我不再打给你你就在院子里站着,不想站的话,现在就从江宅滚出去,我立刻换新的管家。”温任语气生冷地挂断了电话。
刚挂了电话,展汐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任儿,你在干嘛”
“嗯,在公司。”
“我们一起去家里嘛,我给你做顿饺子今天冬至了。”展汐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愉快。
“好。”
“那你过来接我,我在世纪广场b座负一层的星巴克。快点喔。”
“嗯。”
等展汐挂了电话,温任听着手里传来的嘟嘟的忙音,眼中掠过片刻困顿,一手捞过椅背上挂着的大衣,关了空调,拿了钥匙就往楼下走去。
从地下车库倒出车后,温任拨通了张长青的电话。
“喂温总,我已经放江小姐进去了,我现在在院子里站着。”张长青的语气冻得有些哆嗦,又有几分压抑不住的欣喜,难道这么快温总就于心不忍准备放他进屋了
“知道我为什么罚你在外面站着吗”
“知道”
“我让你去江宅做管家的时候是不是就告诉过你,那里有什么情况第一时间告诉我”温任的声音依旧冷清,语调却听不出情绪,“怎么,过了一年多就不认得自己的老板了嗯”
“不不,不是这样的温总。我是因为觉得您对展汐小姐极好。她私下里跟我说若是江小姐去了江宅一定要我先告诉她,我忖着您和展汐小姐那么好,也快要结婚了”
“谁告诉你我和她快要结婚了”温任冷冷打断了张长青的话。
“什么”张长青一时错愕,竟然说不出一句话。
“我的私事什么时候需要你过问了”
“温总”张长青知道自己触了温任的逆鳞,连忙试图补救,“我真的只是以为您纵容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