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林镇,萧家老店。
店外,一大群人喧喧扰扰,镇上三百余人,无论男女老幼,都被赶来此处,正被三十几名帮众紧紧围住。这群人中,少妇幼孺哭成一片,青壮男子低声咒骂,耄耋老者唉声叹气。店中,一张方桌边旁,围坐四人,萧赔光坐在正中,他双手叉腰,满面春风,志得意满,凝视着门外喧扰的人群,此人正是易容后的张百通。他左手边两人,名叫苏应天、苏应地,是一对孪生兄弟,生的一般摸样,都是身材威猛,他们披散着头发,眼睛似铜铃般大,右手各自持着一把金光闪闪的钢叉。右手边是一少妇打扮的女子,叫做阮杏瑶,约莫二十出头,她身着素衣,头上挽了云鬓,插几朵嫩白色小花,鹅蛋圆脸上,两弯新月眉,明眸皓齿,鼻梁高挺,手托粉腮,一双美目慵懒的半闭着,更有一股妩媚风情。
阮杏瑶嫣然一笑,甜美悦耳之声传来:“呵呵,乖猫儿,你倒是说说,神龙堂到底有多少宝贝?就把大伙骗来此处?还不如实招来。”
张百通陪着笑,一低头,凑了过来,说道:“妹子,你可越发明艳动人了!今早一见你,我便魂不守舍……”
“嘻嘻,又魂不守舍了?”阮杏瑶咯咯一笑,舔了舔嘴唇,更显娇艳异常。张百通一见,顿时痴了。谁知,阮杏瑶左手在袖底轻轻一扬,一蓬碧绿的闪光,向着张百通激射过去。
“哎呦!”张百通见状,脸色骤变,急向后一矮身,袍袖向旁一拂,一股真力发出,将那蓬绿色细针都激得斜在一旁,“嗖嗖”之声随即响起,纷纷插入地面。可谁知,却又听到“哐当”一声响,再看张百通,已捂着脸躺倒在地。原来,阮杏瑶早知细针难以伤他,打出暗器之后,抬脚便将身旁长凳踢到。
苏应天低声骂了句:“活该!”
“妹子,你这脾气可越发大了!”张百通涨红着脸,站起身来讪讪回了句,扶起长凳重又坐好,只是离着那少妇远了不少。
“奴家命不好,生来便是不祥之人,以致先夫早早离世。如若不然,便依从了你,又能如何?呜呜……”阮杏瑶突然哭了起来,两行清泪流出,梨花带雨一般,让人一看,立时生出许多怜意。
“呸,呸,呸!大清早便听你哭丧,真他妈晦气!”此时,刘禹从店外走来,他走进店门后,将汪骁往墙角一扔,一把推开张百通,坐了下来。他道:“张百通,你面上人皮还不摘下?每次见你,都是别人摸样,腥臊难闻,也不嫌恶心!”
苏应地大为不满,说道:“刘老大受了欺负,从来只会找我等撒气。”说完后起身离座,正看到沙通天和冯异,他将二人迎了进来,另在旁边一桌坐下,苏应地、阮杏瑶也跟着换了座位,只刘禹仍在原位不动。
刘禹一指两人,骂道:“你是苏应天,还是苏应地?他妈的,次次都分不清,等没人时候,定要弄死一个,这样才干净。”刘禹絮絮叨叨骂着,却根本无人理他。
阮杏瑶脸上兀自挂着眼泪,却已换了一副笑脸,美目流转,轻轻问道:“沙帮主,江湖盛传,魔教中各色法宝遍地皆是,便是这神龙堂中的宝物,也不计其数。但此次,只来了咱们一家,可别中了别人的圈套。”
沙通天踌躇满志,朗声说道:“江湖传言,本就可信可不信。御灵峰一役,只我和冯异去了,浑水摸鱼中,冯异轻易寻到了一柄火烈弓。如此看来,这传言倒似不假。即便传言是假的,也于我等有益无害。几个月前的正魔大战,正道三大巨擘,已伤其二,天泉寺方丈了尘身受重伤,混元观周真人命丧御灵峰顶,飞蓬阁远在海外,有心无力,其他门派,也是元气大伤。我等此次前来,一为除魔,二为扬名,三才为夺宝,事事计划周详,虽是冒险,却有一胜把握。”众人听后,无不欢欣鼓舞。
阮杏瑶又担心的说道:“只是,那铁剑苍龙汪宏山,却非易与之辈。神龙堂虽是十邪宫分堂,但在落云峰上经营多年,必有阵法禁制,又有仙人斩天险,恐怕不易攻上山。”
张百通脸现得色,笑道:“无妨,帮主神机妙算,早就安排妥当。连日来,我在柳林镇暗中查探,发现镇上人与神龙堂互有牵连,他们中,必有知晓阵法布置之人。今早,又等来了金宝元和汪骁,我在饭菜中,下了咱们的青蛇散,嘿嘿……只要这些人中,但凡一个吐口,那就事半功倍了,哈哈。”
“帮主英明!”阮杏瑶甜甜一笑,起身走到汪骁身边,看了看他,无比惋惜地说道:“呀!挺俊的小伙,怎么脸上被划了一刀?”
张百通听后,立即取出一柄匕首,抵在汪骁脸上,说道:“妹子喜欢他的面貌,我将他这张皮割下来,敷在我脸上便是,到时陪你聊天解闷,你说好不好!”汪骁听着,只吓得一缩脖。
阮杏瑶嫣然一笑,说道:“别!可别!你还是做店小二吧。萧赔光,还不快给帮主倒酒去!”
“得嘞!”张百通一揖到底,突然问道:“咦?怎么只他一人,金宝元呢?”
冯异一指刘禹,恨恨说道:“别提了。今早我将金宝元引到玉水潭,几箭射去,打得他身受重伤。却不曾想,刘老大一再延误战机,又与我逞凶斗狠,这才叫他逃走。”
“放屁!你不出言折辱,我怎会和你动手……”刘禹尚未说完,沙通天一摆手,冯异、张百通、苏应天、苏应地全都站起身,将他围了个水泄不通。
沙通天黑着脸,骂道:“刘老大,别给脸不要脸,再多讲一句,立时将你逐出帮!”
刘禹任帮主时,终日一副大爷摸样,一向颐指气使惯了,无论谁惹到他,都是想打便打,想骂便骂,众人早就心怀不满。因此,等他退位后,众人便时常奚落他。今日这阵势,刘禹也知犯了众怒,但要他说句软话,实在大伤脸面,那是万万不能的。
“哎呀,都是自己兄弟,快坐下,快坐下吧。”阮杏瑶上前拦住众人,一拉沙通天,说道:“帮主,刘老大年岁大了,权当他放屁呢,您就别生气了。”
沙通天见阮杏瑶说情,冲着众人摆手示意,说道:“罢了!刘老大,下次再犯,绝不轻饶!”此番话一出,立时给双方松了绑,众人各自回转,只剩刘禹站在一边。
张百通见众人不说话,开口说道:“帮主,店外这许多人,还有这个汪骁,要怎生处置啊?不如假意杀他,将金宝元引来,嘿嘿。”
沙通天吩咐道:“好!那就把他带到店外,演一场杀鸡儆猴的好戏。外面这群人,既然与神龙堂不干不净,待问到阵法所在,全都杀了也就是了。大伙都跟我走!”
“乡亲们,静一静!”沙通天提足了丹田气,两膀一较力,舌绽春雷、大喝一声,话音在大街上鼓荡开来,立时碾过场中喧闹之声,如同沸水般的人群,随即安静下来。镇上百姓只觉耳中嗡嗡作响,好似爆竹在身边炸开,一阵眩晕后,惊惧的望向店门前站立的七人。沙通天咳嗽一声,又道:“乡亲们不要怕,我青竹帮请大伙来,是有一件大事,要请教明白。”
“嘿嘿,青竹帮也不要怕,有何事尽管请教,柳林镇民风淳朴,定是有问必答,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一缕细若游丝的声音,忽从人群中传出,钻进沙通天等人耳中,如同夏夜里的蚊子,在耳边嗡嗡乱叫,麻麻痒痒得,好生不爽。
沙通天皱着门头,向前张望,只见乌泱一片脑袋,哪里寻得着说话之人。他心中暗道,怕是有人捣乱。他道:“我乃三尾黑狐沙通天,是青竹帮的帮主,旁边站着的是我们的几位副帮主。这两位手拿钢叉的是圣手降龙苏应天、圣手伏虎苏应地,这位用匕首的是假面狸猫张百通,这位是美玉兔阮杏瑶……”沙通天将众人一一介绍。
方才说话之人,又是细声说道:“哦,原来是青竹七兽到了,失敬失敬。青竹七兽,以黑狐为首,果然是黑的厉害,不过,脸黑点没关系,权当黑煤灰抹在脸上,心不黑就可以。这降龙伏虎两位嘛,生的倒是虎背熊腰,只是脸上五官长在一起,杂七杂八全然不清,难道是包子砸到了脸上?假面狸猫本就一张假脸,是真是假还难分说,不知道现在是二皮脸,还是三皮脸?呵呵,这位小娘子,倒是风采一流,两条眉毛长得煞是好看,如同新月会传情,一看就是温柔体贴的小妇人,倘若我庄半仙年轻几岁,定要讨了你当老婆。哈哈……”
这人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他坐在人群中,身旁地上插着一面铜旗,左手捻着花白胡须,右手挥着一柄雪白拂尘,正透过人缝,给青竹帮众帮主看面相,可不就是庄半仙。
沙通天听后,已是脸沉似水,张百通脸上阴晴不定,苏家兄弟气的大喘粗气,脸上五官更加扭曲,果真像极了带褶的包子,只有阮杏瑶笑嘻嘻的听着奉承言语,鼻尖上渗出几滴晶莹汗珠,煞是娇俏。
柳林镇百姓自被带来此处,四周看守帮众虎视眈眈,他们本来心中惧怕,不料庄半仙几句话夹枪带棍得说完后,忍不住哄堂大笑起来。四周的青衣帮众,想笑又不敢笑,只能在心中强忍,只是嘴角肌肉不时抽搐,样子古怪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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