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翰躺在床上,看着睡在地板上的茹烟,实有不忍心,但又拗不过茹烟的固执,只好随了她的意思。眼看着自己和茹烟只隔着一公尺的距离,却为什么没有相爱,是自己太晚被遇见了吗?还是真的有缘无份?他曾经幻想过,如果茹烟爱上了他,他会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了。可是即使自己没有被爱上,为了她受尽了生命的隔离,疼痛的缠身他也从来没有怨过,哪怕一丝一毫都没有。他甘心为了她搭上自己的一切,包括生命。
如果有下辈子,他想做一棵树,长在她的门前,看着她长大,恋爱,结婚。不管四季的变换,也不管风雪雨霜,他总是能看见她。
他也总在想,茹烟的遇见成全了他的生命和爱情,他的出现会成全茹烟什么?是生命吗?还是记忆呢?那么多人和事,到遇到的时候才知道,原来生命所得,不外乎是种种的偶然,苦与爱,悲与喜,迅疾如这夏日的清风,总发生在刹那之间。
“李翰,李翰,快跑,有人在杀我们,快,快跑。”李翰的遐想被茹烟短短的梦呓隔断了,梦里的他们正遭人追杀,她一个劲叫他快跑。“茹烟,茹烟,你醒醒,我在这。”
他翻身下了床,摇醒了睡梦中的茹烟,将她的头靠在胸前。他知道她在害怕,一直都是,自从自己中枪之后,茹烟几乎夜夜都会做噩梦,不是记忆中自己,就是逃命中的他们。
她像是感觉到了温暖,微微的睁开眼睛,房中有些灰暗,只有月色照进来的点点星光。李翰正在自己身边。她看见李翰,仿佛看见了宝似的,翻身抱住了他的脖子。嘴里一直不停在说着“李翰,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我该怎么做,你才能好起来。我好希望这件事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你和我一切都很好。我们会活的很好,会活的很久很久。对不起,真的对不起。”眼泪顺着脸颊流到了他的脖子里,他感觉到了她的眼泪和伤心。
这是第一次茹烟在她怀中哭的如此伤心,也是第一次,她为了他,却是因为愧疚。
可是她的对不起对他来讲,是一种可怕的信赖,他不要她的对不起,不要她的愧疚,更不要她的伤心,只要她平安,他便开心。他回抱着茹烟,在她耳边轻轻的说着“不要怕,不要怕,现在没人会杀我们了,我们已经离开那个地方了,没人会找到的,不要怕…我还在呢,我会保护你的。”即使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依然会这么做。
“可是我不想你死,我想你活着。”茹烟听到李翰对自己的话,把他搂的更紧了。
“傻姑娘,我不会死的,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别怕,好吗?”死对他来说,已并不可怕了,自记事的时候开始,死便一直围绕着他。他曾有五天被饿着都没有死,他也曾与帮会火拼之后,差点要了自己的命,他曾被杀手追杀了无数次。但都没有死,他以为他会一直这么幸运。原来这一切都是为了遇见她,她是他的劫数,他无法逃离。
茹烟的紧紧拥抱,让他忽然又觉得心口的疼痛,但他不愿意放开,只想一直被彼此抱着,直到死亡的最后。他可以隐忍自己的疼痛,可以放纵自己的生命,却唯独不可以看见她的眼泪和愧疚。当他面对茹烟的眼泪的时候,他宁愿早死在那之前了,那样就看不见她的伤心了。
但是心口的疼痛再次如潮水般涌上来,好似身体中的所有的血液都将喷涌出来了。他立即推开了茹烟,匆匆跑进洗手间。随即门被重重的带上之后,他就开始呕吐,鲜血从嘴巴和鼻子里冒出来,像决堤的洪水,不可收拾。在一阵剧烈的疼痛感和无力感中,他不敢去开门,不敢被茹烟看见现在的他是这般的模样。门外起先是有几声敲门声的,之后就安静了。他倒在了地上,拼命的用毛巾捂住嘴巴和鼻子,试图止住血。但是毛巾也瞬间的都被染红。他只好将整个脸浸在水里。
以前的疼痛感只有在心口处发出,今天似乎已遍布了全身。几乎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被传染了疼痛,痛到最后只剩下零星的一点意识。视线和听觉都慢慢的在流失。他不确定自己是倒在了地上,还是漂浮在半空之中。鲜红的血液带着苦咸的味道,从身体里兹兹的流出。像是灵魂正在慢慢的离开躯壳。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李翰在洗手间慢慢的恢复了意识,反应过来时才想起门外的茹烟。他一打开门,茹烟就顺势的向后虚弱的靠了过来。李翰向窗外看了一眼阳光,好像已经是下午的光景了,茹烟已经在门外坐了好几个小时了。李翰把她扶回床上,歇了好一会,她才有些感觉。微微的将双眼撑开,李翰的脸就浮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茹烟顿时从床上坐起,“李翰,李翰,你没事就好了,吓死我了。我真的吓死了。如果你真的就这样死了,我该怎么办?”时间越走越远,茹烟对李翰的离开也越来越害怕,即使她早就知道,李翰迟早有一天会离开,可是她真的在自己和李翰之间,她想选择自己先死。他是为了自己挡了杀手的子弹,倘若他真的离开了,自己也将会进入到另一个愧疚的世界中。如果可以,她宁可自己从未遇见过他。即使现在坠入了地狱也好过现在愧疚的面对。
“我没事,真的,你看。我会没事的茹烟,你不要想了,好吗?不过茹烟,你,你真的需要我陪伴吗?”李翰对于这个问题一直有些梗刺在心,他知道自己被需要究竟是错觉还是她是真需要自己。
空气被寂静了几秒之后,茹烟双手环过,再次将李翰抱住。附在他的耳边,轻声言道“李翰,从你中弹的那刻起,我就已经后悔再遇到你了,如果不是我的出现,你也许会过的很好。也许会找个女孩之结婚,生子。可是就是因为我,却让你的生命不再完整,我有过愧疚,有过感恩,有过谢意。你我们现在除了彼此还有谁呢?其实我好像一直很依赖你的陪伴,那会让我感觉到踏实。”
茹烟的一席话打动了他内心最深处的东西,她的话像一股暖流,沸腾了他的全身。他知道她是值得,一直都知道。但是茹烟,你对我愧疚,有感恩,有谢意,却唯独没有爱,是吗?他想将这句话问出口,但最后还是没有再出声。也许这样会更好吧,如果茹烟答复没有,那他的情该何去何从呢?
他将茹烟的双手从自己的肩膀被轻轻的扣下,让她面对着自己“茹烟,自从遇到你,我知道你会改变我的人生,只是我真的没有想到过这么快,短短的几个月就被改变了。当初我被教唆去绑架你,你告诉我你只需要一个答案,我给你了。可是我看出你眼中的无奈和落寞,所以我放弃了,任由你的生死。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活下去的。当我第二次在那个宾馆里看到你,你用眼神告诉你遇难了,所以我才半夜去救了你。也许是我的前半生作孽太多吧,才有这样的下场。可是我不后悔,真的,因为是为了救你。你知道吗?在第一次遇见你的,我知道我已经被你救赎了。所以这样我要还清那次遇见的情债。如果还有来生,我希望可以没有愧疚,没有缺憾的去见你。”
李翰长长的一席话,触动了茹烟,她从不知道李翰对自己的真情。难道那份该死的遇见,真的要用生命要偿还吗?她没有办法回复他,只能痴痴的看着他在自己的眼中被沉沦,却无法挽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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