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苏萤是如何回来的已记不太清楚,只是感觉头脑很乱,步伐很虚浮,坐在计程车中,看着两旁的霓虹灯飞速而过,依稀想起安西夜似乎亲吻了她,他的目光充满了欢喜,他说,“我等你,等你回心转意的那一天,你是属于我的,谁也夺不走!”
可究竟她说了什么安西夜才会这么做这么说她已经完全记不清楚,头脑似浆糊,心中如乱麻。
幸而凌炫之在外应酬并未回来,她一个人坐在黑暗中,直到他进屋拉灯才愕然抬头。
她的神色虽然一如往常平静,目光掠过的慌乱仍被凌炫之清晰的捕捉到,他皱了皱眉问,“怎么不开灯?”
“想一个人静静,”苏萤在心中轻叹一声,起身去脱他的外套,这段时间,她习惯了等他回家,替他取外套拿拖鞋,所以早已将这种习惯变成了自然。
凌炫之沉默接受她的自然,身上微带的酒气却让苏萤无端害怕。
似乎这次回来凌炫之变了许多,他不会像从前乱发脾气,再不开心的事他只是不说话,沉默的双眸却如深潭能将人吞噬。
那晚,凌炫之似乎并未察觉她的异常,苏萤在混乱与忧虑中入睡。
第二天,苏萤一进公司就听到了此起彼伏的议论声,是有关诺辉公司的消息,方少业家的公司,业内传出方少爷挪用公款的丑闻,数额相当的大,几乎同一时间,网络上关于方少业与多位明星有暧昧的照片铺天盖地传出,其中不乏有夫之妇,顿时给宏城的商业圈增加了长达十日的茶余饭后话题,而方少业本人完全消失,方家也在此事中显得极为低调,并无一人出声澄清。
智者止于谣言,也许方家是想以静制动,欲等流言自动平息,可这次并没有如他们所愿,方家越沉默舆论媒体就炒作的越厉害,整整十日的报纸、杂志、网络都是有关方家的丑闻,且让诺辉实业的股票大跌,方家终于坐不住了,由方天怡出面召开记者招待会澄清此事纯属污陷,贪污公款纯属污蔑,网上的照片也全是合成,一时间方家的名声如日中天,在整个宏城乃至周边城市大肆泛滥。
苏萤心想方少业这个人算是彻底完了,无论此事是真是假,他都别想再在诺辉企业出任高级职位了,甚至在整个宏城的上流社会,他都不用再混了。这幕后之人出手实够狠辣,在方家本家的企业中竟也能挖出挪用公款的丑闻,想来耗费的心力也非一般手段可为。加之那些照片,远至两年之前,对方少业的关注程度可见一斑。
对于此事的反应,苏萤自以为心境无比平和,虽然讨厌方少业,却对他如此的结局感到唏嘘,所谓花无百日红,谁也不能保证永远高高在上,可以随意践踏别人的尊严。
只是,当房家琪拦住她哭诉时,她还是有些意外,似乎从前对她不利的人,此刻一一在上演因果轮回中的恶有恶报,比如房家琪,这个曾经一直抢她的啤酒推销生意,后来和方天怡联手逼她退出啤酒代理的同行小妹。
对她,苏萤并没有恨,因为她比自己还小两岁,当初也是迫于生计才会那样做,只是当时的她并不知道留条退路给别人,如今才不会自食恶果。
“苏姐姐,是我的错,我当初不该那样对你,求你让凌少放我一马好不好?我已经在宏城待不下去了!”坐在餐厅里,房家琪哭的妆都花了,岁月在她脸上也留下了沧桑的痕迹,早已不复当年的清纯女孩形象。
苏萤有一丝意外,因为没想到是凌炫之的手段,她试探着问,“炫之?他做了什么?”
“我……我在地下赌场里借了高利贷,原本我男朋友托人答应可以暂缓几个月还,可是听说有阔少爷施压,他们非逼我还钱,若是还不了,就要剁我的手指呀。”房家琪抽泣着说完后,用力抓住了她的手,苏萤压抑着内心的起伏问,“你如何确定是炫之呢?”
“我男朋友找人四处打听,才隐约听人说是他的。苏姐,你这次一定要帮帮我啊!”
借故抽手,苏萤默了片刻才应,“好,如果是炫之,我尽力。”
从餐厅出来的时候,苏萤感觉脚步有些虚浮,心中莫名恐慌,方少业、房家琪,下一个会是谁?难道真的是炫之在替她复仇吗?又或是另有其人,炫之只是虚担了名声?
几丝犹豫,几丝彷徨,她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回去找凌炫之问清楚时,接到了凌娅楠的电话,她的声音凄厉恐怖,如厉鬼般尖锐,“姓苏的,你们不要以为收买了其他三剑客,就可以平息侵权一事,我依旧会请律师告你们,看你们如何在凌氏立足!”
电话很快挂断,苏萤却怔在马路上好久,待回过味来,才想到凌娅楠是说凌炫之收买了除宋乾之外的其他三剑客,所以少数意见服从多数,他们不同意控告炫之侵权。
回家的一路上,苏萤都有些神思恍惚,连卓雅安什么时候开车跟在她身后的也未发觉,待猛然听到车鸣声时,才无意识的回头,见到了冲他微笑的卓雅安。
依稀仿佛,他还是那个温润如玉的男子,总在她落魄的时候出手相助,从不要求什么回报,可她突然想起他讲的那个故事,立刻惊醒。
“我送你一程吧?”卓雅安温和的问。
苏萤本能的排斥他,却还是克制了不想上车的冲动。她安静的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目光始终没有斜视。
大约意识到她不愿意与自己“同流合污”,卓雅安直接开门见山,“我费了三年的时间才查到亚太是凌崇之私人的产业,他利用这家公司慢慢转移凌氏的资产到自己名下,估计再过几年,凌氏就只剩空壳了。只是他十分小心谨慎,每次转移的资产数额也不太大,所以才能瞒天过海,没有人知道内幕,除了你的顶头上司余青洪。”
“什么?”苏萤愕然转头,有些难以置信。
“你以为姓余的长的一身正气就一定是好人?他的女儿和凌崇之私下交往多年了,若非如此,他怎肯冒如此之大的风险?”
苏萤张大嘴巴,半晌才缓过神来,这一个多月,她在凌氏没有受到排挤全靠余青洪照顾,在她心中,余青洪亦师亦友,所以根本不能相信他会做出这样的事情,还是和凌崇之为伍。
许久,她闷声问,“此事事关重大,他根本不会让我接受有关亚太的帐务,你有其他办法吗?”
“再过一段时间,等他对你放松警惕,我会安排的。”卓雅安停下车,目光不经意掠过前方转角处**风中的凌炫之,双瞳微暗,声音却依旧平和,“不方便再送你了。”
苏萤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到了凌炫之,这才点点头下车。
待他的车走远,苏萤才慢慢走向凌炫之。
“你的电话一直打不通。”凌炫之在她走过来的时候才发现,只是随意的一句话,便去拉她的手进入小区内。
“大概没电了吧,”苏萤的手指一片冰凉,他的手掌却温和厚实,丝丝温暖传递到手心乃至心间,她突然厌恶自己为何不能放下一切与他相濡以沫。
凌炫之没有再说话,只是踩着夕阳的余辉,与她携手踏入电梯间。
电梯徐徐上升时,苏萤终于开口,“方少业的事是你做的?”
“是。”
“房家琪呢?”
凌炫之微默,似乎没料到她居然知道房家琪的事,可很快想到必定是她找过苏萤了,所以也只是答,“是。”
苏萤本已温暖的手指又冰凉起来,半晌才问,“下一个会是谁?”
凌炫之侧目看着她,伸手将她揽入怀中,清冷的、坚毅的声音徐徐传入她的耳膜中,“从前我没有能力保护你,只能眼看着他们一个个欺负你,逼你,可现在不会了,谁再敢伤害你,我必让他们后悔终生!”
眼眶莫名一热,珍珠似的泪滑落,苏萤原本对他的恐惧和害怕突然都化成了满心的温暖,原来他暗中谋算的,徐徐对付的,全是因为他们曾经伤害过她,有夫如此,还有何所求?不自觉的伸手,她抱住了他的腰,喃喃一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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