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箫垂头,看她被美酒染红的脸颊绯若云霞,带着醉意的眼眸如梦似幻,不禁有些怔怔然:“那往后你夜间出诊,我去接你便好。”他不知道自己此刻的声音有多温柔,恍若掺了桃花佳酿般,让人飘在梦里云端。
凌疏影觉得自己似乎醉得更厉害了,甚至连面前阿箫的脸都有些模糊不清。古人道酒能消愁,她却觉得这酒就像一把钥匙,一旦上了头,锁得再紧封得再深的情绪都能被打开,而且往往很难再收回来。那一股一股心酸难忍的情绪像是倒满了杯的酒一样不断的往外溢出来,泛滥成灾。她渐渐的有些坐不稳,便忍不住朝阿箫倒过去,整个脸都贴在了阿箫的背上。
阿箫任由她靠着自己,他知道她醉了,还贴在他背后喃喃的不知道嘀咕着什么。然后他就感觉到背后似乎被什么沁湿了,他把她抱到自己面前来,却看到那沁湿自己的是她的眼泪,她闭着眼,仿若睡着一般,而脸上却被不断滚下的泪水铺满,一片狼藉。
阿箫心口微微的疼起来,他叹了一口气,一伸手便带起一阵风把屋里的毯子卷了过来,然后他小心翼翼的把她放到毯子上让她躺得舒服些。
凌疏影躺在阿箫弄来的毯子上,头脑依旧是熏熏然的,接着,她似乎听到阿箫在吹箫,那箫声在夜间低徊婉转的呜咽着传到她耳中,如同有人在耳边娓娓倾诉。她缓缓睁开眼,便看到院里那棵桃花树下,阿箫长身孑立,衣袂翩然,他静静的吹着箫,合着月色,却有种说不出的萧索。让人很想去为他抚平眉宇间的褶皱,却又实在舍不得打破这一份浑然天成的孤寂,虽是孤寂,却美得如画一般,而他更像画里不染尘埃的谪仙,而非鬼魅。
凌疏影知道,尽管阿箫平日里都是一派安然祥和,可心里定然是很难过的,也定然很想找到自己的过去,没有人会愿意在懵懵懂懂中做一个无主孤魂。
虽然阿箫不记得生前的事了,但是她觉得他必是什么显贵人家的公子,一个人气质与风度的形成必然与他生活的环境息息相关,这些从那支玉箫、从他的举止谈吐便可见一斑。说不定他还有亲人尚不知道他的遭遇,还在苦苦等着他回去。
也许从这方面入手,打听一下附近有没有富家子弟死于非命的消息,说不准会有收获,还能找到他的遗骸。这也是她最初留下他的时候就答应过的,做个无主的孤魂野鬼太凄凉,她想要帮助他,让他可以认祖归宗,能有自己的坟冢,安安心心的去轮回转世。
可是,有时候想到这些她也会觉得莫名的烦躁不安,如果真有一天阿箫能去投胎了,那她岂不是再也见不到他了?那么多个日日夜夜,如果再也看不到他,那会是种什么样的日子?其实,她以前的日子还不就是那样,可现在她只要想到有一天一切会回到原点,就有一种不可抑制的害怕。原来在不知不觉间,她已经越来越习惯并喜欢现在这样的生活了。或许,人都是这样吧,过惯了有人陪伴的生活后,便更加的害怕寂寞,得到过美好之后,就再也不甘于回到平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