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帝深吸一口气,心中的不安愈加强烈:“那三皇子呢?可在寝宫里?”
宫婢紧张的叩下头去,连声音都带了哭意:“三......三殿下早早就在寝宫安歇了,不曾出来过。”
景帝头脑忽地发昏,打了个趔趄,身后跪着的李公公急忙起身扶住了他:“皇上!皇上龙体要紧啊!”
正在此时,一直趴在地上的那个宫人突然跳起来,啊啊乱叫着,猛地冲到一棵树边,紧紧的抱着树身,脸色惨白,口中语无伦次的叫嚷起来:“鬼!有鬼!我......我刚才看......看到三殿下飘在那边树上!啊!有鬼啊!”看来这宫人已然失去神智,口不择言了。在他身旁跪着的另外几个宫人听闻他的话,也不由自主的发寒发颤,却连大气也不敢出一个。
景帝粗喘几口气,竭力稳定好自己的情绪,无力的挥了挥手:“把他拖下去。”随后又对李公公吩咐道:“随朕去默轩宫看看。”语罢,也不乘轿子,先行向默轩宫方向走去。李公公应着,连忙跟了上去。
景帝到默轩宫的时候,那里已成一片火海,三皇子的生母宣妃失魂落魄的跪在宫院外,连皇上驾临都不曾回头。宫人们进进出出不停的端水救火,却只是徒劳,水泼上去,瞬时就被吸干。火苗张牙舞爪的飞窜,疯狂的卷噬着一切。火势愈加迅猛,接连着旁边的太子宫也被吞噬进去。
景帝只觉心头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心酸和愧疚,是的,如今,他又怎能不愧疚?
他箫乾是个情痴皇帝,一生痴爱于贤玉皇后,皇后芳华早逝后,他就多年未再立后,更是把满腔的关爱倾注在她给他留下的孩子身上,小小年纪就封了太子,此后更是用尽心思的栽培,太子没有让他失望,年纪轻轻就已风华展露,深得箫乾之心。哪怕到现在,他看到也被火苗卷进去的太子宫,心里还是压不住那丝庆幸,幸好太子不在宫中,幸好他被派去体察民情了。
可这样一想,却又更觉对不起现在还困在这熊熊大火中的三儿子。对他的三儿子,现在想起来,自小他似乎就没给过他多少关爱。三皇子生来就患有腿疾,多年来行动不便,导致他性格也沉郁寡欢,不善言辞。箫乾给他赐了宫殿,派了人侍奉,而自己却没来看过他几次。国事自然繁忙,可其实更多的时候,他似乎都忘了自己还有这样一个儿子。哪成想竟然连最后一面也不得相见,就这样天人永隔。如今这境况,只怕火灭了,也只剩一捧骨灰了。
虽说皇家情薄,可毕竟他们也是骨血相连的父子,如今却是个这样的收梢。想来这苦命的儿子临了也是怨他的罢,到底,是他负了他们的父子缘分。
“皇上,三殿下已经去了,请皇上万万要以天下万民为重,保重自身,不要过分伤悲啊。”李公公在一旁哽咽着劝道。
他是九五之尊,是天下百姓的依柱,他的身体不止是自己的,他又何尝不明白?纵他坐拥天下,也无力起死回生。伤痛也好,愧疚也罢,逝者已矣,还待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