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褚奇来到刘府伊始,刘金安便热情非凡,即便吃罢晚饭,在院子里乘凉的时候,刘金安依旧没有怠慢,喊人切了西瓜送来,二人又是畅谈一番。终于说到刀法,刘金安忙道:“犬子刘信,这些日子跟着哥哥我习武,终究不得当,这便叫来,让兄弟调教一番。”
不等褚奇说话,刘信急急赶来,满头是汗,似乎才刚和伙伴玩的痛快,脸上还是不悦之色。见了刘金安,换了面容,行礼鞠躬。刘金安笑道:“信儿,前些日子爹爹教你的那套刀法,你且耍出来给褚奇叔叔瞧瞧,让他好好指点你。”
刘信应话,从管家手里接来木刀,几招刀法耍的不仅漂亮,而且行云流水,丝毫不见拖沓。看得褚奇也不禁鼓掌叫好,等到刘信收势,才道:“小少爷年纪轻轻,就有这般造诣,着实不简单,哥哥果然善于调教。”
“这是哪里话,兄弟的刀法胜我不知多少,何不指点犬子几招。”
“不敢说什么指点,只是兄弟惯使左手刀法,于这右手的刀法虽然略知一二,奈何不如哥哥高明,哪里敢胡乱言语。”
褚奇才说完话,刘信十分聪明,慌忙跪倒在地,口中说道:“那请褚奇叔叔收我为徒。”
“不敢这么说。”褚奇慌忙扶起刘信,表情十分喜欢,可惜此子是父传子的刀法,自己即便诚心想要收他为徒,一来带艺拜师,与平常徒弟不同,调教起来难免不顺手,二来他的父亲就在面前,刘金安若无此心,他哪里敢擅自做主,只能说道:“令尊刀法高绝,我这庄家把势,哪敢在令尊面前收徒。”
“兄弟这是哪里话,在苏州时,我已败在你的刀下,犬子能拜你为师,我高兴还来不及,绝不说个不字。”
刘信聪明,忙道:“我这刀法是爹爹教的,再如何也胜不过爹爹了,跟着师傅,定能胜过爹爹。”
此话一出,褚奇更是欣赏,此子虽小,却不在心中设限,又颇具雄心,真个改右手为左手刀,虽然前期有些困难,但日后成就绝对在自己之上。然而此话落在刘金安耳里,难保他不甘心,自己的儿子调教不好,还要寄人篱下?再看刘金安的神色,竟然比褚奇更加高兴,看着儿子连连点头肯定。
“兄弟也不用说别的话,若是家中安排妥当,就教我这孩子褚家刀法,等到年纪大些,我再将我那口刀传给他,必能与三家争高低。”
“兄弟我孤家寡人一个,行走江湖,在哪里歇脚都是一样。既然哥哥这般言语,兄弟我也不推辞,就教这孩子左手刀法,只是一样,还请哥哥答应。”
“但讲无妨。”
“我这褚家刀法虽然不怎么出名,但毕竟是家中先祖传下来的,兄弟我也不难为哥哥,只是一件。这孩子日后行走江湖,定要替我褚家传名。”
“这个何劳兄弟烦恼?我膝下两个儿子,若不是大儿子已经长大成人,我都恨不得让他也拜你为师。现在将小儿子记在兄弟名下,我已经很是高兴,日后自然替兄弟传名。”
“好。”
就等褚奇这个好字,刘金安大喜,吩咐管家道:“明日信儿正式拜在我兄弟膝下为徒,你且去安排妥当,定要交好信儿拜师的礼仪。”
管家也替老爷高兴,答应下来,带着刘信离去。
刘金安趁着高兴,又说:“说到刀法,当日在天一园内,有一个人一跃之间斩落节度使的马头,兄弟可认识是什么刀法?”
“当时事出紧急,没想到还有高手未出手。他的刀法我虽然不识得,但那个人我要是没有看错的话,应该是当年点苍掌门林惊沅的儿子。”
“说来也像。可是那孩子按岁数算来,顶多二十八,而且我与林惊沅有些交情,门派武功以剑法为主,怎么他的儿子习了一手刀法?”
褚奇道:“这个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此间的事情,应该和那个林惊南有很大的关系。”
“我看也是,脱离破天教之后,林惊南便自己做了点苍派的掌门。当年武林大会之后,听说林惊沅就死在了回去的路上,多半是被别人追杀。不知道那个孩子是怎么逃脱的,应该是遇到了高手相救。”
“可他怎么成了钱百万的手下?他叫什么来着?”
“林俞舟。”沉思片刻,刘金安道:“这个钱百万不简单。”
“何以见得?”
“他手上不仅有林俞舟这样的高手,那个使飞刀的,也是从他手下人那发出来的。”
“什么?”听到刘金安此话,褚奇着实吃惊不小,当日左萧寒与东方谷激战正酣,眼看着东方谷就要丧命左萧寒剑下,那柄飞刀破空而来,谁也没有注意到是谁发的,难得刘金安有所留意,竟然也是钱百万的手下?除了对于此事的惊异,褚奇对于刘金安老道的经验也是十分佩服。那么快的飞刀,刘金安竟然察觉到从何而来。
“当时我正留心少三爷的处境,本来也没有留意飞刀,可是那股寒意从我眼前飞过,贴着我的鼻子就飞了过去,那个地方除了钱百万和他的儿子,就只剩下他金钱帮的手下人,必是他手下人在紧急时刻救了少三爷一命。”
“究竟是谁呢?江湖上有这么快的飞刀,为什么一点消息也没有?”
“这些都不可怕,最可怕的还是那个花姑子。”
“花姑子?她有什么可怕的?”
“金钱帮虽然势力不大,除了钱百万有钱之外,不足为惧。但他手下有这么一个人,就足见金钱帮有高人。”
褚奇行走江湖,自然与钱百万打过交道,在他的印象里,钱百万无非奉承之辈,除了家资,一无是处,本事差的很,甚至金钱帮在他眼里,只是江湖人哄骗钱百万的钱财而已。听到刘金安的分析,他不禁后脊梁也发冷,只喃喃道:“金……金钱帮,有什么高人?”
“这虽然是一段陈年旧事,但这段陈年旧事,足以让现在的三大家名声扫地。”
“还有此事?”
“当年东方、南宫两家被尊为世家之后,西门宏玉凭着十六手的剑法立足,西门六子闯荡江湖,这才有了西门世家。但三家的这些年使用的招数,都不再是他们祖辈成名的剑法,大多趋同于另外一种。”
“什么?”
“北冥剑法。”
“北冥剑法?”
“不错。”刘金安表情严肃,清楚的知道自己现在与褚奇说的话,是外面任何人都不敢提,也都忘记的事情。“当年北冥孤鹏想要成名,倚仗着一柄凤炽剑和一套北冥剑法,打的三大家族毫无反手之力。出于无奈,三家为了保全自己的名声,使用美人计将北冥孤鹏的名声弄得不能见人。其实北冥孤鹏正是因为这次美人计,留下了一脉骨血。那个孩子叫什么名字我忘记了,不过有传言他娶了个叫做苑慈姑娘,如果我没有猜错,那个花姑子,便是当年的苑慈。”
“在天一园,从那个花姑子和左萧寒对话中看,北冥的骨血应该没有断,还有传人在长白山。”
“正是。这么看来,三家的劫难不仅仅是这一次左萧寒的出现,日后还有北冥后人寻仇。”
“三家当年为了自己的名声,不顾他人,有此下场,也是天道循环。”
刘金安笑了笑,举头望着明月,越是年纪大了,越是相信天道轮回,天道循环这样的话。片刻,抛开自己的心事,刘金安笑道:“褚奇兄弟,你知道当年给北冥孤鹏做美人计的女子是谁么?”
“倒是没有听说过。”
“正是南宫绝的亲妹妹。”
“什么?”这话褚奇哪里敢信。南宫绝虽然现在身体不行了,但其为人,江湖上随便问谁,都会伸出大拇指说尽他们能想到的所有褒义词。凭借着一手剑法,多次在试剑会成为魁首,如果说几十年前有人闯江湖是因为西门宏玉,那近几十年那些新闯江湖的人,大多是听说了关于南宫绝的传说,被吸引着来到江湖行走。那些故事,任凭多么好的说书先生,也不足以讲的完整。那些传说,毋庸置疑,都是吸引年轻人的明灯。甚至褚奇自己,就是听了东方辕冠、南宫绝、西门常这些人的传说,才带着自己家传的左手刀来到江湖上的。现在听说南宫绝用自己的妹妹做了一个美人计,他的心里作何感受?护着那些崇高的名誉?还是对江湖失望之极?
“褚奇兄弟,我与你说的这些话,你万万不能与外人讲,哪怕是一个字,都会有不小的动荡。”
“嗯。”褚奇双眼无神,心不在焉的应答了一句。
“你也不必苦恼,虽然事情发生过了,但不一定是我们想的那样。何况这些陈年旧事早就传了多少年,已经不再是当年的模样。任凭他们自己去应对吧,都不容易。”说着话,天色已不早,刘金安摇摇晃晃,退去休息,只留褚奇一人胡思乱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