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王婶 陈国王宫是历代国君都修缮扩建了的。等到陈老国君这一代时,其规模之大已是诸国之中少有的。琥珀酒,碧玉觞,金足樽,翡翠盘,食如画,酒如泉,古琴涔涔,钟声叮咚;古树参,绿树成荫,红墙黄瓦,金碧辉煌。真的是难得一见的庄严美色。 奈何此时在王宫中行走的夏御叔与蒹葭二人并没有什么兴致去欣赏。夏御叔嘴角微敛,平日里如瑞风般温和的脸上此刻尽显凌厉。他的步伐有些儿快,快的蒹葭只能跑起来才堪堪跟在夏御叔身后。 一路上安静的近乎别扭,可是蒹葭却不知道怎么开口。毕竟夏御叔此时经历的,她也在前几日经历了。逝亲之痛,难以言。 琼华殿在这陈国王宫的正中央,其他宫殿都环抱着它。蒹葭二人徒步而走,有些急匆匆的,花了好些时辰。 跨过一道又一道的宫门,终于到了琼华殿。抬眼望去,清晨的雾气笼罩在大殿之上,檀香木雕刻而成的飞檐上似凤展翅,显得极为不真切,可是其威严庄重确实是骇人。正红朱漆大门顶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面龙飞凤舞的提着三个大字“琼华殿”。 此时大门外一群宫女侍从们半跪着,神情有些惶惶然。旧主去了,这王宫内又是一次动荡,而他们多是对自己接下来的去向担心。毕竟没有哪位新主会在用旧主的奴仆。 夏御叔没有停下来等候停在原地微微喘气的蒹葭,他直接抬起脚走了进去,没有理会宫女们的请安。蒹葭也顾不上歇一会了,紧随在夏御叔身后进了大殿。 殿内此刻抽泣声此起彼伏,一眼看去,都是陈老国君的侍妾们,零零散散的围绕着陈老国君的病床不远处。可是此时真真靠近陈老国君的只有公子灵妩姬以及一个长相普通,浑身气质高雅的女子。蒹葭没有见过她,所以在走近床前时,多看了几眼。 夏御叔走近,眼神复杂的看了看床上陈老国君的遗体。陈老国君躺在床上,面容瘦峭的见骨,整个人就像漏气的气球,干扁;有些儿泛黄的脸色在金丝被褥的衬托显得极其的吓人。可能是咽气不久,看起来好像还在呼吸一般。 夏御叔只觉得可笑,他从来没想过陈老国君会这样就死了,明明前些日子还在叮嘱他要过得幸福,明明他还在恨着他,明明他还没有为父亲公子故洗脱罪名。他就这要死了。 的时候,他也曾很亲热的背着他看星星,也曾经与他一起放过风筝,甚至手把手的教过他写字。到底,他是他的祖父。尽管后来他父亲的冤屈,他母亲的死,他的一身病痛,都与他有关。可是他从来没有想过陈老国君就这要去了,将他所有的罪孽,所有的怨恨都抛在了身后。 夏御叔终于是不想在看陈老国君的遗体了。他将头转过来,对着公子灵与那面容平凡的女子示意道:“王叔,王婶!” 在这样的日子,他暂时没了对公子灵的计较,反而是规规矩矩的喊了一声。点头示意过后,就站在了床前的一旁,在被他喊做“王婶”的那女子旁边。没有理会妩姬看过来的眼神。他是直接忽视了。 夏御叔与蒹葭未来时,公子灵是与妩姬站一处站在床脚边,而床头边站着的是那女子。那女子是公子灵的正妻,家室清贵,而且家族势力在陈国是首屈一指的,所以被公子灵求娶回府;可奈何长相欠缺,平平凡凡,遂不得公子灵的喜爱。 陈老国君的正妃也就是公子灵的生母早已去世,而如今下一任国君已经确认是公子灵,所以再也没有任何人比那女子有资格站在陈老国君的病床前了。至于妩姬,自然是因着公子灵的宠爱站在众妃之前了。 妩姬自夏御叔进殿起,眼神就时不时的瞟上了他。一双美目里眼波流转,奈何郎心已是铁。 而此时蒹葭正惊讶于夏御叔对那女子的称呼,她看着面前这几人的神色,只觉得似乎是一场大戏。不过她还是未动声色,只是随着夏御叔向公子灵以及女子问礼,而后站在了夏御叔身边。刚刚站定,就感觉一道打量的目光射到身上,目光肆意,有着凌厉的攻击感。与那次在宴席之上所感受的相似。 蒹葭随着那目光望去,是站在公子灵身边的女子,那是一个美丽温婉,婉转动人的女子。似乎是发现自己的打量被蒹葭发现了,有些羞涩;可是她并没有躲闪,而是大大方方的朝着蒹葭一笑,而后点头示意。 蒹葭也微微点头,可是心里觉得有丝不对劲。因为女子回看过来的目光柔情似水,湿润的眼睛里流露出温柔;一点儿也不像之前偷偷打量时的眼神,之前那眼神带着丝丝彻骨的邪恶,锐利中带着阴翳,这不像是一个温暖的弱女子能散发出的感觉。 ,蒹葭摇了摇头,心想大概是自己太过敏感了吧。 可是她转过去的目光却没有看见妩姬因为嫉妒而扭曲的面孔,哪里还有那副温柔如水的美丽模样。 妩姬看着蒹葭与夏御叔并肩而立,只觉得怎么看怎么不自在,不过她并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任何不符合自己身份的动作,她只是站在那里,紧紧的依着公子灵,果然如她所愿。对面的夏御叔看见这一面眼神瞬间暗了暗。她有些阴郁的心情才得以疏散些。越是这样,她靠公子灵越发的近了,只不过在场的人都没有注意。 而被妩姬靠着的公子灵忽然反应过来,看了妩姬一下,笑了起来;抬头对着夏御叔道:“,叔儿,怎不见你对你王婶问礼呢” 边着还边用眼神示意是身边这位“王婶”,全然没有在意站在对面正妃难看的脸色。向来,只有正室才有资格被辈们亲昵的称呼一声;而其他只能叫位分。如今公子灵让夏御叔称呼算是妾的妩姬为“王婶”,这是完全不把正妃放在眼里啊。 夏御叔闻言才终于正眼看了妩姬一眼,眼神中带着无数的纷杂感情,最终也只是归于了黑暗,他朗声道:“不过是个妾,有什么资格让我问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