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宴之后,蒹葭是坐着沾满喜色的辇驾随着夏御叔回到了司马府。沿路有许多与夏御叔相熟的同僚一同跟着,是要沾沾喜气,同时若是有机会能看到那据郑国第一美人的真颜,那也算赚到了。 陈国风气开放,那些个夫人并没有禁足于家中。虽然入不了宫同喜,但是那些个官家夫人都行动一致的上司马府守着了。 蒹葭下了辇驾,跨过火盆,正式踏进了司马府的大门。前来看热闹的夫人以及官僚们纷纷嬉闹调侃着让新嫁娘将薄纱彻彻底底的掀掉,好看个清楚长相。蒹葭被众人调侃的扛不住了,于是掀起了头上的薄纱,并且与夏御叔对视了一眼。二人双双垂眸,仿佛十分羞涩,至少在众人的眼中是这个样子的。 众人被蒹葭的华美荣光所摄,久久不能回神。蒹葭趁着众人呆滞的时候迅速的又将薄纱放了下来。而后回神过来的同僚们都一个劲的恭喜夏御叔,得此美人,真是惹人艳羡;而夫人们本来想多几句,又碍于蒹葭他国公主身份。而不敢闹腾,最后只了几句吉祥话就拉着自家当官的纷纷告辞。从此之后,郑国蒹葭公主乃绝世美人之事再无人怀疑。 夏御叔领着蒹葭到了新房,一片安静。早在第一次接蒹葭入宫赴宴时,夏御叔就大概知道新夫人是个容貌姣好,身份清贵的美人;可也没曾想居然这般出众。她穿着大红的带有浓重郑国婉转柔情美的嫁衣,带着花冠,衬得其人肤如凝脂,发逸飘扬,眸含春水清波流盼。她的眼睛看过来的时候,只那么一瞬间,就好似要将他的魂魄给吸进去。而他却悲哀的发现,这么个美人,身份地位甚至于容貌,都与他那样般配,可是那颗千疮百孔的心却没有一丝的悸动,就更别想要得到抚慰了。 “你若是饿了可以先吃点东西垫垫,我还要待客,稍后再来。”夏御叔像是逃离一场灾难般,语气艰涩的道,而后匆匆离开。 蒹葭并没有应声,等到夏御叔走远之后,叫了华素进来。华素进门后,动作利索的帮着蒹葭摘掉了花冠与首饰,然后又脱掉了繁琐的嫁衣。待蒹葭只着中衣端坐在梳妆台前,又轻轻的为蒹葭卸掉了妆。全程华素都表情冰冷,比起别的什么大哭大笑之类脸部起伏较大的表情,冰冷似乎由面瘫脸做起来尤为的明显。 蒹葭感觉到华素冰冷的情感后,觉得奇怪,于是疑惑问道:“华素,你怎么了?这副表情,受谁的气了?” “公主,你这夏司马是什么意思?洞房花烛夜居然跑掉了,而且还找的什么理由啊?”华素眉头不皱的吐槽自家姑爷,再到理由时,似乎有些愤懑,可是脸上丝毫未显,只是语速加快了些许,“待客?好像刚刚那群夫人们告退时我们不在一样。找理由都不知道找个不会被拆穿的。” 蒹葭有些儿好笑,虽然华素面瘫没有表情,有时候还掉链子,但是对她的心那是真真的己心啊。其实清晨,刚入宫,淡金色的阳光暖暖的照在身上时,心里的迷茫是一直在蹿升的;可是在大殿上,感觉到那道充满侵略的目光时,所有关于这场婚姻的期待也好,茫然也罢,统统都放下了,蒹葭只觉得一阵子的轻松自在。 在面对夏御叔刚才那匆匆抛下的理由时,蒹葭心里意识到夏御叔不会也不愿对她产生夫妻情意了,这后半生会是怎样,她大概有数了。来还真该感谢她是别国公主,再惨,也能衣食无忧到老了。 不过心里这样想,她却不会这样对华素。蒹葭只是安慰着华素:“司马可能有事,一会会回来的。” 完,蒹葭就走向了桌子。桌子上摆着些菜点心,就是用来fú wù一整忙着的新人。蒹葭坐在凳子上,抬头望向华素,“本公主饿了,华素,给你个机会伺候本公主进食,要不要这个机会。” 华素听到蒹葭的问话,原本还因为对夏御叔的行为而呆滞的双眼瞬间发亮,没有表情的脸也好似容光焕发,使劲地点了两下头,然后走到桌前,拿起筷子,为蒹葭夹了两菜后,就沉浸在自己的吃喝中,什么也理会不了了。 蒹葭忍不住扶额叹道,果真是太纵容她了。 蒹葭吃着,但也没忘记赐菜给外面守着的婆子。这些都是她父君教她的,对下面的人施些恩惠,虽不足以让他们尽忠,可却能让自己方便许多。 在外面守着的是管事刘婆子以及一些个丫鬟,刘婆子得到食几,没有动筷子,只是恭敬的道:“公主,待会要洞房,您别吃太多了。更何况,待会我家司马见您把一桌菜都吃光了,恐怕会觉得……觉得……” 华素吃的正开心呢,忽然听见个老婆子想要阻止公主与她进食,当场就觉得不能忍,不让吃,这可是在挑战吃货的尊严。于是大脑还没反应,嘴上话就出来了:“恐怕会觉得什么?我家公主累了一了,睡前吃点东西怎么了?堂堂司马府,难不成连公主的吃食都要克扣。” 管事刘婆子本是好意,哪成想竟被华素一个丫头给出这样。想拿出平日做管事的威风,可奈何华素是郑国公主的贴身丫鬟,更何况那丫头一脸死人脸有些子骇人,真是秀才遇上兵,有理也不清啊。 蒹葭一听华素嘴巴里的东西还没咽下去话就知道要糟了,待听完,就只剩无语了,华素可真是坑主子的好手啊。蒹葭看着刘婆子因为华素的话而暴怒的脸色,连忙呵斥华素:“华素,什么呢!还不向嬷嬷道歉。真是有吃的也堵不住你的嘴。” 还不待华素反应过来,又转向刘婆子,不好意思的道:“本宫知道嬷嬷的好意,嬷嬷是担心司马觉得本宫贪吃。不过本宫觉得司马君子之气,是不会在乎这些的。” 蒹葭随在华素面前不拘节,可是在这些个陌生奴才们面前,还是很端着的。这不,连“本宫”都自称出来了。 刘婆子闻言,自知不能再劝了。于是便有些心翼翼的将赐下的饭食用尽,而刚刚看到刘婆子未动筷子所以也不敢动筷子的丫鬟们也纷纷动了起来。一时间,碗筷交叠的动静微弱的起伏着。 夏御叔从新房中逃出,没有叫上一个厮,只一个人在静下来的司马府中游荡。心中无限的内疚与惋惜之情激荡。他想,他要是比遇见那个人更早的遇见蒹葭那该多好,又或者他从不曾爱过那个人那该多好;这样的话,他必然从此以后好好待蒹葭如妻子,两人举案齐眉,白头到老。可是如今他只能辜负蒹葭了。尽管他恨那个女人,尽管他告诉自己可以忘记那个女人去过自己的生活,可是他骗不了自己,他依旧爱那个女人。爱着一个人又去与另一个女人……即使逢场作戏他也做不到。 夏御叔走着走着竟然走到了司马府的后院。这里离主子住的院子甚至于下人们住的院子都很远,所以很少有人来。院墙边的花摘显得有些儿凌乱,树上掉落的枯叶铺满了大理石铺就的石路上。夏御叔走过,踩碎树叶的“咔吱”声,在寂静的夜色里,清脆响亮。 忽然,一阵风起,树叶摇晃的幅度变大,枝叶婆娑的“飒飒”声此起彼伏。一道清影从墙外清然一跃,翻过了墙头,而后稳稳地立在了石路上。 申子灵从司马府外fān qiáng而进,站定之后,却见今晚应洞房花烛之人竟跑到这司马府偏僻的道上,之前一直烦闷不知作何的心此时竟慢慢平静了下来,甚至于慢慢地、慢慢地溢出阵阵欢喜。于是,他心情甚好的,声音较平时有些儿高昂道:“弯月已起,夜色渐浓;良辰美景,休放虚过啊,司马大人!” 沉浸于哀思中的夏御叔被这声从身后传来的清冽的男音给唤醒,这声音有些儿低哑,并不是他所熟悉的,于是他转过身,看清来人后,冷静的道:“我从未听闻楚国申公有夜访他人后院的嗜好。” 申子灵闻言眸光一暗,身上开始有冷气迸发:“我也从未听闻有人洞房花烛夜不在新房待着跑后院溜达的,这样可不利于夫妻感情啊,司马大人。” 夏御叔自然知道这个道理,所以才越显愧疚。可是他也不习惯与不熟悉之人这些,所以转移话题问道:“不知今晚申公来访所谓何事?” 一到正事,申子灵敛了敛神色道:“司马大人你上次来信楚国,有事拜托我王,此事你可还记得?”申子灵顿了顿,待看到夏御叔点头表示记得之后,又继续道:“那信中所提之事,你可还记得?” 夏御叔闻言,有些儿激动,不过还是保持了良好的君子风度,语气平稳,问道:“楚王,同意了吗?” 申子灵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此次前来陈国,这一就是恭喜司马你新婚快乐,二就是来看看此时陈国近况。” 夏御叔一听,感觉楚王应是同意了。心中忧虑稍稍放下了些许。 申子灵看着夏御叔脸上闪过的释然,有些冷吭,想要得到就必然有失去。不过想来夏御叔不会在意,拿他不在意的东西换取在意之物,想来是个人都知道要如何选。 申子灵继续道:“我师父王诩曾经过一句话,我很是信奉。那就是: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完后就看着夏御叔的反应。 夏御叔瞬间就明白了申子灵的意思,虽然他对于申子灵这种名士居然主动询要好处之事感到不可思议,但他还是清风飘逸般道:“不知申公想要什么?”他并没有询问楚王,是因为知道山高皇帝远,最重要的还是先安抚好申子灵这个特派员。 申子灵似乎早知道他会有这么一问,所以连dá àn也准备好了,于是申子灵有些儿迅速缥缈的道,至少听到夏御叔耳中是这感觉:“你的新婚妻子,郑国蒹葭公主。我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