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父君。儿臣定不负父君信任,会将陈国治理的好好的。”寂静的大殿忽的就响起了公子灵兴奋的声音,细看过去,此时公子灵一脸喜色,溢于言表,恭恭敬敬的朝着陈老国君拘礼。不恭敬怎么行呢,送来这么个大的礼。 众人被公子灵这声给惊醒,然后慢慢的大殿又恢复了之前的一派欢喜闹腾。众使臣们纷纷恭喜公子灵成为下一任国君,而公子灵也客客气气的与之交谈了起来。一时间,夏御叔与蒹葭这处倒没了什么人关注。本来今日是他二人的成婚大典,如今这宴会的主人倒被冷落了,蒹葭一时间心情有些儿郁闷。 蒹葭搞不清这陈老国君是做什么打算的,就算要确定下一任储君,也可以在他们婚礼之后啊。蒹葭虽然心情有些儿郁闷,可是想想比起夏御叔此时的感想,她的怕是就不值得一提了。想到夏御叔此时的心情,蒹葭忍不住转头去偷瞄站在身旁的夏御叔现在是什么表情。 夏御叔可以清晰的感觉到身旁今日成为他妻子的蒹葭公主的目光,他知道她是在疑惑,而他大概也猜得到陈老国君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大约就是如今他陈老国君老了,而公子灵势大。若真的只是为了他的婚事就兴师动众的邀请各国使臣的话,怕是日后公子灵继位他的日子有多不好过就有多不好过了。如今搞这么一出,既是为了让他看到老国君的歉意,又是安抚公子灵,告诉他国君之位非他莫属,也希望公子灵能看在这个的份上,不要太过针对他罢了。 可是,就算他知道他的良苦用心那又如何?当初能做出不听儿子的解释就定罪的人,哪里可能有太多的仁慈之心。只不过是如今这颓敝的英雄迟暮的模样,才让他的心软了下来,于是才觉得做错了。 身旁女子的目光仍然在偷瞄着他,还一副心的不让他发现,简直单纯的可笑。夏御叔于是便也转头看向蒹葭,看着她以为由于偷看被抓了个正着而有些儿不好意思的脸色,突然就道:“委屈……公主了。” 本来从今日开始,夏御叔就可以称呼蒹葭为“夫人”的,可是他顿了顿,还是叫不出“夫人”二字。毕竟曾经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是叫着另一个女子夫人的,如今……虽然与蒹葭成婚,可是二人算来仍旧不过是个陌生人罢了。 蒹葭并没有在意夏御叔对自己的称呼,夏御叔若是称呼她夫人她也就安心受着,毕竟已经成婚,容不得她生出什么别的异心;夏御叔若是叫不出口夫人之类的,她也觉得不碍事,反而会心生出就这样相敬如宾也不错之类的情感。 不过能从这如玉君子口中听到这类似安慰的话语,蒹葭也还是暗地里点了点头,心里再一次肯定了夏御叔是个体贴的人。面上显得有点儿受宠若惊,然后开口道:“不碍事的,司马不必挂怀!” 蒹葭也未能亲密的称呼夏御叔一声夫君。蒹葭低头笑了笑,只觉得这样子的新婚二人,着实像是一场玩笑。 在蒹葭低头浅笑的那一下,蒹葭忽然感觉凌厉的目光射向了她,那目光恶毒阴冷极了,一时间心头微微颤动了一下。于是蒹葭便随着那目光射来的方向望去。那是公子灵的座位上,此时侍女们殷勤的为公子灵夹着菜,而公子灵正繁忙的与周遭的使臣或大臣们讨论着。 蒹葭仔细的看了看公子灵的周围,并没有看到有什么异样。而刚才那道凌厉的目光早在她转头看过来时,就已消散不见。 蒹葭将目光转了回来,看向案几上的食物。之前众人心思都在公子灵身上时,蒹葭随着夏御叔一同跪坐于离陈老国君不远的案几处。可是看着面前的美食,由于刚刚的目光太过冷然,使得此刻的她没有一丝胃口。蒹葭背脊挺直的跪坐在案几前,又是忍不住的望向公子灵的方向。此时望去的目光,忽然就与一女子相撞。 那女子跪坐在公子灵身旁,是刚刚拉住公子灵衣袖的姑娘。看她的发髻可知是个妇人,想来是公子灵的妻室。蒹葭细看过去,发现那女子真真是个美人。黛眉开娇横远岫,绿鬓淳浓染春烟。有种江南烟雨朦胧的秀丽之美。 那女子似乎也惊诧于蒹葭的目光忽然的就转了过来,可是没一会,那女子就绽放出温柔的笑,皓齿星眸,动人极了。 蒹葭随即也回了一个礼貌的笑意,待那女子目光又转向别处时才将目光移了回来。身边的夏御叔仍然在与陈老国君交流着,尽管夏御叔一个字也没有,全程都是老国君夹带着咳嗽声的絮叨。可是蒹葭大概也知道此时无需任何人去注意打扰他们。 薄纱未被去除,蒹葭朦胧的脸上显得平和;无人能看清的眼睛因为无聊正看向前方,可是在看清正对面坐着的那个人的脸时,蒹葭觉得还不如老实的盯着案几上的饭食。 正对面的那个人是申子灵,蒹葭抬头看着他时,发现他也正看着她。像是两人隔着大殿中央宽宽的表演台正深情对望着。当然一切只是蒹葭的假想。准确的,从蒹葭随着夏御叔进大殿起,申子灵的目光就紧随着她,光明而正大,肆无忌惮地。而蒹葭自己呢,隔着薄纱,视线朦胧;将对面那个面若中秋之月的男子脸上覆上了一层柔光,只觉得对面那人是梦中人。 申子灵不知此时自己的心情该如何形容,总之就是心里一股酸劲,无名之火无处喷发。这心情在看到夏御叔携着蒹葭一同走进来时到达了顶端。宴上人声鼎沸,而他好像处在另一个时空里,他一杯接着一杯的往肚子里灌酒。忽视了公子灵的示好与招揽之意以及其他人的交好。 申子灵犹如一个孤独人,他在欢闹的宴会之上扮演一个偏居一隅的失意者,感情上的失意者。 申子灵看着那道曼妙的身姿,一直看着。看着那人在各国人的目光里与陈国夏御叔结成连理,而他足够理智,没有动;他又看着那人随着夏御叔一同接受祝福的美好;又看着她由于之前陈老国君的话瞬时和夏御叔一起被忽视……这种种,他都没动。可是直到礼成,直到现在,想要得到蒹葭的心还是没能停止,反而愈演愈烈。 申子灵忽然就想到之前与师弟召忽从太康城起一同来郢都的路上,他与他的那段对话— “师兄,你真的歆慕那郑国公主?”召忽骑坐在马上,表情有点子纠结。虽然对于万年老铁树居然开花了这等八卦喜闻乐见,可是这种没有结果的事情,他这个做弟弟的还是要劝劝。 申子灵只是看了看召忽,可是召忽看懂了他眼中的坚持,召忽一时间竟不知该些什么,而后又笑嘻嘻的道:“师兄,你看上那郑国公主哪一点了?” 申子灵闻言仔细想了想,在心中呢喃着:喜欢哪一点呢?大概是那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那声音空灵,如攒攒流动的清脆水声,流进了他的心中;而后又得见其人,像是个踏五色祥云,捧灿烂花枝的仙女。大概就是那一眼,他的心就再也不受控制了。 可是他没有将心中所想出来,以此回答召忽的话。在他受到的教育里,将这些个出口大抵是不太妥当的。 召忽又受师兄一技眼刀,心知师兄不会回答,于是如同自问自答的:“师兄大概是看上公主的美貌了。早就听闻郑国蒹葭公主艳色无双之名了,那日林中远远瞟了一眼,确实名副其实。” 召忽完看看身侧的师兄,此时的申子灵面无表情,看不出什么,于是召忽又试探道:“这世上,美人还是很多的;眼看郑国美人就要嫁做他妇。不如我为师兄介绍另一个美人。我这红颜知己遍布下,我一句,定能让她们给你找一个符合心意的;到时就算师兄看上我的红颜知己们,为了师兄,我也可以放手的。” 好好的拉师兄出火坑,最后却变成召忽关于下红颜多,为师兄可以女人如衣服的自我表演。申子灵听完也是心里无语了。 “我只要她。”申子灵坚定清冷的话语一出口就打断了召忽的滔滔不绝。召忽劝解的话忽然间就再也不出口了。这种一生一世非她不可的感情他懂,比任何人都懂,只因为他经历过。可是正是因为他经历过,他才不想他待之如亲兄弟的师兄像他一样经历这种求而不得的情苦。 “师兄……”召忽深感爱情的苦,求而不得,弃而不舍。一生一世拘于其中,不得救赎。 “我不会像你一样……”申子灵的话一出,召忽释然了。是啊,师兄不同他一般懦弱,自然也不会像他这般饱受痛苦了。 召忽的担忧一放下,就有了心情去调侃:“师兄,你现在可是道阻且长啊。郑国美人不日便会嫁给陈国司马,怎么办才好呢?才好呢?才好呢?” “不过是有了夫妻之名罢了。既可以成亲,那也可以和离。又或是丧夫……”此时的申子灵眸光一冷,语气阴寒。 召忽听着他师兄的话不自觉的抖了抖,抖落一声因冷气而起的鸡皮疙瘩后,笑道:“师兄,你这见色起意,不厚道啊。” 申子灵闻言,:“比起见色起意,我更想用这四个字表达,那就是……” 召忽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了过来,就看见他家师兄一字一字的道“一…见…钟…情…” 申子灵:我对你所有的感官,总结起来不过就一见钟情四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