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疾风吹过,桓恶衣衫猎猎作响,兀自站立,俯视勉强撑起身子的宋鹏越。
“十年前,盐帮位列江湖一流帮派,虽不及江湖四大豪门,也让人又敬又怕,现如今竟然没落如此地步,真可悲可叹!”
宋鹏越面色惨白,下颚沾染斑斑血迹,刚才桓恶一掌,将他五脏六腑全部震碎,已然时候不多,却仍想保持高手风范,勉力强撑道:“败于你手中,是我技不如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休要冷嘲热讽。”
“杀则必然,光凭你会秦霄这等平民百姓出手,我便足以杀你。”桓恶冷笑,双目咄咄逼人,完全没有平时那个老无赖的嬉笑怒骂。
“shā rén理由?不过是冠冕堂皇的借口!”宋鹏越轻蔑一笑,强压胸口翻腾的气血,“我只恨发现太晚,否则胜负定会颠倒。”
“发现早晚,结果一样如此。”桓恶神色坚定,看着不停咳血的宋鹏越,“黄泉路上,我先送你一程!”
“送我一程?我技不如人,死便死了,你不日也会有如此一。”
宋鹏越完,猛咳几下,内脏混合鲜血喷出,上气不接下气地道:“来之前,我将消息秘密告诉漕帮帮主杜伏威,不知为何他没有赶到,否则,躺在地下的就该是你!”
“漕帮帮主??”桓恶万分惊讶,“惊枪杜伏威?”
“正是他!”
看见桓恶惊骇,宋鹏越冷笑道:“世人都以为漕帮和盐帮是对头,没人知道,漕帮,盐帮本一家,只因意见不合才会争斗,而且杜伏威是我同父母的哥哥,定会帮我报……仇……”
勉强将这句话完,宋鹏越再也支撑不住,喷了两口鲜血,仰面朝倒下,登时气绝身亡。
庙堂中,银色月光洒满地上,桓恶静静地望着气绝的宋鹏越,脸色凝重,如同笼罩一层寒霜。
秦霄上前,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刚才好险啊!”
桓恶自沉思中惊醒,望着秦霄,点头道:“是啊,如果你没用出遨游身法,生死尚未可知,至少宋鹏越很可能活下来。”
秦霄笑道:“我也没想到居然会躲过那一剑,只是本能地用了遨游身法,现在想想还有些后怕呢。”
桓恶对秦霄刚才的表现很满意,夸奖道:“你没有一丝内力,全凭身法精妙才躲开那一剑,足以明赋奇高,而你刚才踏出的那一步,已代表开始步入江湖了。”
秦霄没料到桓恶夸奖自己,这是几年来都未曾发生过的事情,反倒有些不好意思。
恍惚间,他听见刚才宋鹏越的话,好奇问道:“那个漕帮帮主是谁?为什么你好像很顾忌他?”
桓恶眼底闪过一抹忧心忡忡的神色,抬起头望向窗外的银月,“盐帮势力遍布余杭,宋鹏越生性高调,并不可怕,而漕帮生意遍布下,但凡货运,码头皆有漕帮势力,漕帮帮主杜伏威更为人低调谨慎,喜欢布局shā rén,让人防不胜防,如果真如宋鹏越所,我要被漕帮盯上,恐怕再无宁日。”
秦霄一阵心惊肉跳,桓恶刚才的表现足以位列下高手,而一提到漕帮帮主杜伏威竟然脸色惊悸,很明显这个杜伏威要比宋鹏越可怕不少!
“刚才宋鹏越的意思,杜伏威已经朝这边赶过来了?”秦霄不无担心地问。
“嗯,应该是。”桓恶点点头,眉峰跳动几下,“不过,他就算来了,我也不是没有机会。”
秦霄稍一琢磨,顿时理解桓恶的意思,“引蛇出洞?”
桓恶呵呵一笑,拍拍秦霄肩膀,“你子真聪明,好在不是我的对头,将他印出来便是我唯一的机会,只有将他逼出来,我才能把他击杀。”
“可是他现在何处,我们都不知道。”秦霄心中生出一个想法,可行有效,关键在于必须知道杜伏威身在何处,何时何地会出现。
桓恶眉头紧蹙,开始悉心地揣摩,“按宋鹏越所言,杜伏威没有出现,定有原因,或许他早已藏身附近,只因他心知,即使两人联手,也恐非我的对手。”
“而面对龙气这样的yòu huò,他又不愿离开,只能伺机而动,或暗中部署,寻找最佳的出shǒu jī会。”
桓恶将实情分析得**不离十,秦霄也颇为赞同。
秦霄皱眉道:“如果杜伏威真如你所,他这么潜伏下去,恐将是个dà má烦。”
秦霄厮混市井,毫无身手,也能在杭州城混的如鱼得水,凭的就是异于常人的智慧。
桓恶看上的就是这一点,他见秦霄眉头微动,便知对方已然有了主意。
“如果他不出手,或许我们可以逼他出手。”秦霄若有所思,抬头问道:“如果你是杜伏威,什么情况之下才会先出手?”
桓恶不知其意,犹豫片刻,道:“机会消失,如果我再也杀不了对方,便会急着出手。”
“而这样的情况通常……”秦霄嘻嘻一笑,眉头得意地跳了一下。
桓恶登时恍然大悟,“离开,只要我能离开杭州,不去货运码头,杜伏威自然就找不到我。”
“那我们将计就计,再来一个引蛇出洞。”秦霄笑呵呵地望着桓恶,缓缓道出心中计划。
桓恶听得仔细,频频点头,将秦霄的计划全都一一记在心中。
等秦霄完,就连桓恶这个老江湖,也不得不心服口服。
……………………
夜,寂静。
银色洒满朱雀街,静悄悄的街道旁,只有几盏灯笼,忽明忽暗。
符宁抱着长枪,站在一个阴暗的角落里,方圆十丈之内的所有动静都在掌控之中。
他是漕帮副帮主,杜伏威的师弟,两人从一起练枪,相依为命。
有一年旱灾,如果不是大师兄杜伏威割腕放血,救活他。
这世上,早就没有符宁这个人。
是以,符宁处处以大师兄为榜样,学得**不离十,自然也跟大师兄杜伏威性子相近,做事缜密,万无一失。
想到万无一失,符宁内心庆幸,昨夜没有冒失出手,躲在暗处将一切都看的清清楚楚。
昨夜,他早已赶到,甚至比宋鹏越还早,shā rén只是一瞬间,但为了shā rén必须早早策划,这一点他也是跟大师兄学的。
如何布置策划则是关键,只有用心了,才会从敌人死亡的一刹那,感受无以伦比的快感。
这世上无人能万无一失,符宁不行,大师兄也不行。
符宁曾有过两次失手,为此差点付出生命。
最后,他拼出性命,方才的手,而胸前碗口大的伤疤,每每看见都会时刻提醒自己,不能疏忽。
当一个人善于策划,又喜欢拼命,自然活下来的机会就很大。
恰巧,符宁就是这样的人。
白,坊间流传,桓恶今夜将会离开杭州。
经过周密计算,符宁认为桓恶有九成把握从这条朱雀街离开。
所以,他早早在此等候。
“笃笃笃……”
三更鼓响,夜色渐浓,静的连蚊子叫声都一清二楚。
“三更了!”
符宁心中暗暗计算,整个朱雀街,除了刚刚离开的更夫,便没有任何人了。
“得儿,得儿,得儿……”
突然,从朱雀街尽头,传来一阵马蹄声,在这寂静的街道中显得尤为刺耳。
符宁藏身黑暗角落,浑身紧绷,五感提升到极致,将杀气淡化得若有若无。
他心知,在这寂静的街道上,只有桓恶才会出现。
伴随着马蹄声,一辆马车由远及近,车上没有马夫,缰绳很长直接延伸到车内。
从马车里,符宁还感受到一股淡淡的杀机。
经常shā rén,符宁形成一种直觉,奇准无比。
马车里一定是桓恶!
符宁相信直觉,握了握手中的长枪,手心冒出一层冷汗,让他将长枪握得更加结实。
放眼望去,符宁的目光似要穿透马车的帘子,仿佛能看见桓恶得意的表情。
通过空气的压力,符宁更加肯定,里面坐的就是桓恶。
马车越来越近!
七丈,五丈,三丈……
忽然,不知从何处刮来一阵清风,马车的帘子微微浮动。
刹那间,符宁目光如电,看见桓恶那张脸,神情自在,好像根本不知危机就在眼前。
符宁如同豹子一般缓缓俯下身体,肌肉绷得很紧,突然动了!
这一动,宛若脱兔,快似闪电。
他手中长枪笔直,犹如一条毒蛇,扑向马车中的桓恶。
“嗖……”
寂静的朱雀街,响起一道低沉刺耳的啸声,长枪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轨迹。
“呲呲”声不绝于耳,符宁将内力附着枪尖,化作一团气旋。
三丈,刚好是长枪攻击的最佳距离!
这一枪,无论从角度,力道,时间,完全恰到好处,无懈可击。
符宁内心满意,甚至预见长枪穿透马车中桓恶的身体,鲜血彪射的情景。
然而,长枪刚刚穿透马车帘子,符宁身体滞空之时,内心忽然生出一股警兆。
他忽然想起,马车居然毫无反应。
魔盗桓恶纵横江湖多年,无人能奈何他,自然不是等闲之辈。
符宁长枪临近,对方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桓恶不是傻,就是想找死。
但,桓恶肯定不会找死。
那他究竟为什么不动?
很快,符宁就明白了。
马车上,一股杀机骤然而生,如同潮水一般涌来。
“轰……”
马车下方一声爆响,木屑横飞,一道身影激射而出,手中寒芒四射。
桓恶在车下,那马车里坐的又是谁?
符宁万万没想到,桓恶居然会藏身车下,布好一个局,等着自己送shàng mén。
好在符宁杀过很多人,经验丰富。
临危之际,他强行将身体横移,险之又险地避过寒芒,口中发出呼哨。
作为一个经常shā rén的符宁,又怎么不会给自己留下后手呢。
只见从街旁两侧,窜出两道身影,一柄长剑,一柄短刀,直接招呼桓恶周身要害。
半空中,桓恶未料到符宁同样有所准备,身子一扭,悄然落地,手中快速劈出两刀。
刀光如同弯月,快的让人来不及眨眼睛。
“噗噗……”
刀尖竟然在眨眼功夫,穿透两人心脏,没有丝毫偏差。
两道人影瞬间倒地!
桓恶想要转身,手臂再次用力。
就在这新力未生,旧力耗尽的关头,符宁的长枪,再一次出现。
这一回,符宁把握的机会恰到好处。
桓恶根本无法闪避,手中长刀只能强行转身劈下。
“铛……噗……”
长刀劈在枪杆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枪尖也在一瞬间直接穿透桓恶胸口,出现在他的后背。
不过,桓恶纵横江湖多年,见识过许多险恶。
临危之际,他强忍住疼痛,扔掉长刀,双手猛抓住枪杆,浑身气劲爆发,迈开大步。
事情出人意料,符宁如同被野兽冲撞,毫无还手之力,蹬蹬蹬倒退十几步,后背直接贴住街旁的墙壁,动弹不得。
桓恶狞笑,脸色苍白的吓人,身子朝前以挺,长枪又刺入几分,右手呈钳状,直接捏向符宁的喉咙。
符宁避无可避,牙关紧咬,双手猛地用力搅动。
“噗……咔嚓……”
枪尖搅动,桓恶胸口出现一个透明的血窟窿,内脏清晰可见。
符宁喉骨尽碎,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桓恶,发出“嗬嗬”声,咽气身亡。
见符宁死去,桓恶长出一口气,后退几步,扑通一声,仰倒下。
“老头子!”
秦霄将一切看在眼中,心痛如绞,从马车上一跃而下,三两步跑到桓恶身边,将其抱在怀中。
“老头子,老头子,你醒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