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画眉早就醒了。
在那庄稼汉子把她们交给马军爷之前,她就醒了。她听见了他们的所有对话,她知道他们回了京城。她也知道他们进了几重门,来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地方。
刚醒来的时候,画眉一阵惊慌,一时间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在她被装进麻袋以前,她早就昏了过去,因此后面的事她都不知道。不过聪慧如她,很快就猜到了后面发生了什么。她立刻清楚了她们的处境。画眉使劲地挣扎,想要挣脱捆缚的绳子。她知道能挣脱的希望不大,可既然被捆住了,也不能干躺着等死,总要找点事做。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说不定真的有可能将绳子挣开。于是她就一直努力挣扎着。
在画眉醒来之后的一路上,孝惠和翠珠都察觉到了她的挣扎。孝惠就曾轻轻蹬了她几下,示意她不要搞得动静太大。除此之外,她们也不能再帮她什么。她们都认为画眉的挣扎是一种徒劳,只是她们无意阻止她,她们也无力阻止。
画眉挣了好久,从一个车挣到了另一个车。终于,出乎她自己和孝惠、翠珠的预料。在马车进了几道门,最后停下来的时候,她挣开了。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
那蠢笨的庄稼汉子太大意了。他在捆画眉的时候,觉得画眉反正已经昏过去了,就没怎么使劲。加上画眉本身瘦小,绳子实际上捆得就很松。画眉一直不停地挣,终于就给挣开了。她的一只手从绳子里滑了出来,另一只手跟着就解开了。勒在嘴里的布条也被解开了,捆在脚上的绳子也被解开了。
挣开之后,画眉并没有被这意外的喜悦冲昏头脑。她立刻开始谋划如何从这麻袋中逃脱,用她力所能及的方式。
这个谋划没有花去太多时间,她很快找到了可能让她逃脱的方法。
画眉拔下头上的钗子,一下一下地戳着麻袋。只要有一个拳头大的洞,她就能将手伸出去,把袋子口的绳子解开了。
画眉听见马军士将孝惠扛下了车,走了一个很奇怪的步伐。仿佛是先往上爬了一步,跟着又在往下走。脚步声传来,回声越来越长。画眉知道,他是把孝惠扛到地下去了。从回声来看,这地下的空间应该是很大的。从脚步声持续的时长来看,这地下的空间应该是很深的。
过了好久,脚步声又才一点点攀上地面,回声一点点缩短,直到完全消失。马军爷又将翠珠扛下了去。
画眉加快了戳刺麻袋的速度,再快一点!再快一点!可是画眉的手酸了,不自觉地就慢了下来。她的意识已经控制不住她的手了,那洞口却才三指大小。
脚步声又一点点接近地面,回声越来越短。
画眉努力使自己更快一点,可是手却无可奈何地越来越慢。
脚步声越来越接近地面,回声渐渐消失了。
来不及了!画眉直接用拳头使劲砸那还不算太大的洞口,一下,一下,一下,终于,洞口砸开了,画眉的手能从洞口伸出去了。
就在这时,脚步声回到了地面上。
画眉刚刚伸出去的手,立刻又缩回了麻袋。
所幸她的袋子是头朝里脚朝外的,马军士并没有看见她的动作。
“哎呀!就剩你一个了!我先歇一下!”马军士喘着粗气道,他听起来很累。
马军士在马车上坐了下来,就坐在画眉的脚旁。
“这宅子修的,又坚固又花样多。真是绝了!不过这块地方,我还真不知道以前是用来干啥的!我也管不了那么许多,既然这地方归我了,就要按照我的意思来用。哈哈,我要把这变成一个好地方,好叫你们享受享受。哈哈哈……”马军士说着,拍了拍画眉的腿,拍完又顺着腿往上摸,一直摸到臀部。他的嘴里发出一些嗯嗯的吟声,似乎十分享受。
画眉心里一阵恶心,可是她一动也不敢动。一旦动起来,她已经解缚的手脚,就容易露出马脚。
“动也不会动一下!哈哈,有意思!爷会让你动起来的!哈哈哈哈……走吧!咱们去蓬莱仙岛!”说着马军士拉过麻袋,将画眉扛在了肩上。
画眉头朝后脚朝前,被马军士扛在肩上。爱照刚才扛走孝惠和翠珠的路径一步一步的往地下深入。马军士一只手抱着画眉的双腿,一只手摁在画眉的臀部,不停地揉捏着。
“嗯!刚才还挺累的,这会儿劲儿越来越大了!哈哈哈哈哈”轻快的脚步一点点往地底的深处走去。
画眉的身体极度难受,这种难受是她以往不曾有过的。似乎比她在过去岁月中受过的所有苦难加起来都更难受。这种难受让她的意识一点点丢失,她的身体不听使唤地扭来扭去,她的嘴里不自觉地喘着粗气。这喘气的声音渐渐大了一些,很快变成了低吟。
画眉尽力克制扭动的身体,终于将手从洞口伸出去了。她一点一点接近了麻袋口的绳子,一点一点摸索着绳子扣。终于,她摸到了。这是一个活扣!可是系得很紧。
画眉不敢使劲,一旦使劲儿太大,就会被马军士发觉。她只好暗暗地,一点一点的用力。
走得越来越深了,也越来越冷了。那军士的手还在不停地揉捏着,画眉的脸涨红着,出了一身汗。这一身汗在冰冷的空气里,迅速吸干了画眉身体里的所有温度。画眉在马军士的肩上瑟瑟发抖,这种颤抖和因马军士揉捏而产生的扭曲综合起来,让她的身体十分别扭的蠕动着。画眉的脸一直涨红着,军士的手一直没停下来。画眉越来越难受,嘴里的声音也越来越大了。
马军士却似乎越来越兴奋,揉捏的力度竟然越来越大了。
终于,画眉将绳子拉开了。麻袋的口豁然打开!
绳子啪的一声坠地!
画眉心中一惊,绳子坠地的声音跟脚步声差不多大,要是让马军士察觉了,就功亏一篑了。
所幸马军士正处在极度兴奋之中,他换着手不停地揉捏画眉的大腿和臀部,嘴里发出越来越密集的吟声。这绳子坠地的声音,他竟然没听见。
画眉将钗子紧紧攥在手中,一狠心,猛地向马军士腰上戳去!戳中一下,丝毫不停,立刻拔出来,又连戳三四下。直到马军士大叫着捂住腰,将她扔到了地上。
马军士的叫声在地底的广阔空间震荡,声音又大又长,听起来十分可怖。
画眉一点不敢耽误,挣出麻袋就往外跑,她已经听见了马军士拔刀的声音。
从地底往上全是石阶,沿途却都没有灯火,只有微弱的光从地上的铁门口溢进来。画眉几乎看不见脚下的路,只能凭着直觉一步一步往上跑。后面的脚步却快速地跟上来了。他比她对这空间更熟悉。
慢慢的,亮光越来越强了,渐渐能看见脚下的路了。可就在这时候,画眉看了一眼身后,她想看看军士隔着自己还有多远。就是这一回头的功夫,她摔倒了。
看看马军士就要追上了,画眉赶紧爬起来接着跑。可是毕竟越来越近,这时候军士只要一挥刀,就能劈到画眉背上了。
画眉十分焦急,突然急中生智,猛地往地上一蹲。军士正追着,收足不住,就被画眉绊倒,脸朝下摔倒在了石梯上。
画眉站起来,照着军士还在流血的腰部就是一脚。军士吃痛,大叫一声,紧紧捂住了。画眉趁机快步从军士身旁跑了过去。
爬出洞口,画眉急忙将铁门关上了,将锁锁住了。马军士这时候才跑到铁门口,急忙在身上找钥匙,好一阵子,才将锁打开了。这一kāi suǒ的功夫,画眉已经跑出好远了。
画眉发现那铁门是开在一个卧室当中的,开在一张床上,平行于地面,就像一般的地窖入口。冲出卧室,是一个小院子,院子虽小却很雅致,右边靠墙又一小丛不高的竹子。院子左侧有一个走廊,走廊通向一个更大的院子。跑进更大的院子,画眉被这院子的排场给震撼了。院子正北是一所大房子,看起来像某个大宅院的厅堂。这厅堂比起宫里的宣政殿也小不了多少,谁家敢住这么大的房子?厅堂对面就是这府邸的大门。不及细看,不及细想,马军士就从后面追过来了。画眉加快脚步折向南边的一个侧门,发现那门果然开着,正是他们来时马车走的门。画眉慌忙冲出去,终于来到了街上。这是个没什么行人的街道!
不对!画眉全想起来了!这条街对于她来说是多么的熟悉啊!还有刚才的庭院,那个跟宣政殿差不多大的厅堂!这下子画眉全想起来了。虽然时隔多年,虽然当时还十分年幼,但这个地方她怎么能忘呢?
画眉知道马军士还在后面追着。
但她还是慢慢停下了脚步!她转过头去,正对着追来的马军士。此时他离着画眉已不过三十米的距离。
马军士跑到近前,发现画眉竟然站住了,也颇吃惊。他停住了脚步,不停地喘息。
“跑啊!怎么不跑了?这多有意思!爷叫你好好消受消受,哈哈哈……咳咳咳”他笑的时候呛了风,不自禁地咳嗽起来。
“你叫什么?”画眉冷冷地问道。
马军士被问得一愣,随后便笑了。
“如果我告诉你了,你想怎么?还能去官府告我?”
“你是东局的人,你就是不告诉我,我也能查出你是谁!所以,没必要隐瞒,我问你这个,不是为了去报官。你说吧!”
马军士有些愣,不知道这漂亮的小妞是要干什么。不过他素来喜欢新致的东西,他喜欢出其不意。
“马光祖!”他用手摁着自己的腰,将手上粘到的血放到嘴里舔。
“马光祖!你的父亲叫什么?”
马光祖犹豫了,不过既然自己的名字都说了,再要隐瞒他爹的名字,也就没什么必要了。他很有把握,这小妞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再陪她玩玩也是无妨。
“他姓马!哈哈哈!”
“我当然知道他姓马!叫什么?”不等马光祖回答,画眉已经低头念叨起来。“姓马的都有谁……马德才!”
马光祖一脸震惊!这个名字她是如何知道的?
“你父亲叫马德才是吗?”
“不是!”马光祖笑着。“他叫马立文。”
“嗯……他当然会改个名字。马立文就是马德才,对吗?”
“你猜!”马光祖戏谑道。嬉笑的神情掩饰着内心的震惊。他很好奇,这些被掩藏的久远秘密,这个美丽的小妞是怎么知道的。
“马立文,原来叫做马德才的马立文,他不是你的亲生父亲,对吗?”画眉越说越激动。
这话真正叫马光祖吃了一惊,他说不出话来。不过他是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画眉明明说中了,他却偏偏不承认。
“对你妈对!瞎说什么呢?马立文是我的亲爹,他从生下来就叫马立文,到现在还叫马立文。北城尉马立文!”
“北城尉?”画眉想起来了,出城那天,在北城门的马长官,原来他就是马立文!她仔细回想这马立文的脸,再与自己幼时记忆中的容貌相对比。没错!就是他!“你别骗我了!我没说错!马立文就是马德才,而你,绝不是马立文的儿子!”
“那我若不是我爹的儿子,我是谁的儿子?”马光祖笑了,却笑得有点滞涩。他越来越吃惊,暗暗地担心自己的身世会被这小妞说出来。他脸上那笑容却是刻意维持的。
“你是前朝宰相汤无为的孙子,破胡将军汤济的儿子。你的真名应该叫做汤光祖!”画眉朗声说道,每个字都带着力量。
马光祖的笑一下子消失了。他四处看了看,确认了左右无人,并没有人听见这话,这才放下心来。
“你到底是谁?”马光祖终于严肃了起来。
“你竟然能够活下来!看来汤家的门人故吏还很多,汤氏沉冤昭雪的那一天指日可待!”画眉眼望苍天,语音激动,眼中竟然泛出了泪花。
突然,画眉转过头看着马光祖,目光变得非常冷。那是种由失望产生的,发自心底的凄寒。她快步冲过去,给了马光祖一巴掌。
“你这个畜生!”画眉大骂道。
马光祖手起一刀,画眉刚骂完,她的颧骨就带着一块肉就飞了出去,血从伤口里喷涌而出。她一声惊呼,瞪着双眼,愣愣地看着掉在地上的一块脸。人越美就越珍视自己的美,画眉发现自己脸上竟然缺了一块,一瞬间把什么都忘了。
“我不管你是谁,知道这个秘密的人都不能活!哈哈哈!不过幸好你遇见了我!我不会让你这么快死掉的,我会让你好好的,快活快活。”马光祖走过去,一把握住了画眉的腰,他紧紧地捏着她,就要把她带回去。
画眉终于从沉痛中清醒过来,求生的**迫使她清醒了过来。她扬起手打在马光祖受伤的腰上。马光祖吃痛,手一松。画眉就从他怀中挣开了。
画眉拼命地往前跑,血不停地涌出,让她一阵一阵头晕。她害怕自己就要被抓住了,眼中的泪水止不住地掉了下来。这条巷子到大路虽然东绕西绕,地形很复杂。但是画眉凭着幼时的记忆,最终还是将这路走通了。
很快,她就跑到了闹市上。后面马光祖却也越追越近了。
就在马光祖将要赶上的时候。画眉一阵头晕,重重地摔了下去。这一摔就与路过的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救我!救我!后面那人要杀我!”画眉发自本能地求救,满脸哀求之色。
被撞的男人大概五十岁上下,他挑着一个担子,应该是个市井商贩。他好奇地盯着画眉瞧了一眼,立刻从衣服上撕下一块布,替她包扎脸上的伤口。还未缠好,马光祖就赶到了跟前。
“这位大哥!把你手里的女子交给我!东局奉命办案,不要多管闲事。把她给我算你协助办案!”说着马光祖从衣服里掏出了几两碎银子朝那人扔了过去。
那人伸手接住了。笑道:“好说!只是敢问这姑娘犯了什么罪了?”他一边说着,一边继续包扎着。
“这不是你该问的事!”
“可你要从我的怀里来抓人,我就得要问一问了。若是回答不叫我满意,我可是不会把人给你的!”
“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你知道东局是什么地方吗!”
“这我当然知道,可东局对付的应该是朝廷大官!你在我一个平头百姓面前逞什么威风?”
马光祖知道多说无益,拔出刀来就朝那人劈了过去。
只听当当两响。马光祖感觉虎口有一股大力向后猛推,他不由自主地退了好几步,像是被人重重地踹了一脚。
等马光祖站稳了,这才觉出他的刀有些异样。那刀锋上竟然从上到下嵌进了三块碎银子,正是他刚才扔给那汉子的。那汉子这么一掷之下,竟然能有这么大的力道。马光祖立刻知道不是他的对手。
“得罪了!”那汉子抱拳道。
“敢问壮士高姓大名?”
“在下乃无名之人,不值大人一问。”
“使得这般好手段,却为何不敢将姓名告知?莫不是怕在下shàng mén挑战?”
“你莫要激我!我就是无名之人。”
“壮士误了我的大事,却又不将姓名告知于我,这算什么英雄作派?”
“我本就不是英雄!要什么英雄作派?我要走了!不跟你絮叨了,你要是不怕死的话,尽管在后面跟着。”说完他就扶着画眉一步一步走开了,走得很慢很慢,他知道马光祖不敢跟着。
马光祖愤恨地看着两人的背影越来越远,却不敢跟过去,最后只好原路折了回去。不过马光祖是不可能善罢甘休的,他记清楚了这人的长相。让东局打听一个人,那还不叫容易?
“壮士!请壮士去皇宫给我带个话,这话一定要带给皇上,総uì dǎngだ止鞅荒歉鼋新砉庾娴娜俗プ∏艚耍∏艚奈恢檬窃谔牢尬墓收∏笞呈恳欢ㄒ颜饣按噬希 被估床患八蹈行唬蓟琶庖舻幕巴懈陡苏夂鹤印K南胝夂鹤蛹热荒芫人厝皇歉黾比宋D训模虼苏馐禄蛐砜梢酝懈陡U馐撬堑淖詈笠幌呦M恕?br />
“我乃无名之人,如何能见得皇帝?”
“恳求壮士!千万帮我办成这件事情,日后必有重谢!”画眉话声哀戚,眼中又盈出了泪花。
“快别说话,咱们要先找个地方歇下,你的伤要赶紧治了。”汉子扶着画眉慢慢走着,走了一阵,他又干脆横着抱起画眉,快步跑了起来。
“求求壮士……日后必有重谢……”画眉不停地哀求着,不一会儿就昏了过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