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书房中。
亮堂的灯光之下,楚逸正翻看着《伏虎剑》的第六式。
这一剑法,前四式引而不发,第五式初露峥嵘,到第六式可谓是图穷匕见,杀意昂然了。一翻开剑谱,便被一股子凌厉的剑气给震住了。好霸道!楚逸看至最后,深呼吸了一口气。少年多豪情,他初看书中最后八字‘剑法练成,伏虎屠龙’。那可真是一腔热血沸腾,可是热血很快平息,取而代之的是迷惘。
他渐渐心生疑惑。
《伏虎剑》虽是剑法,但是却更像是棍法,尤其是这最后一招,一往无前,所向披靡。完全脱去了剑法的灵动飘逸,走上了力量的极端,中招者轻则伤经断骨,重则一命呜呼。这该是一个剑客的招数吗?
楚逸惘然。
他虽然说不出来个所以然,却总觉得这《伏虎剑》走的并不是至臻的剑道。尤其是在他将这本剑谱看了个通透之后,更觉这《伏虎剑》有些照猫画虎的意味。改用枪棍来施展这最后一招,只怕威力不会弱。所以这一招大抵是以枪法或者棍法之类为原形,改成剑法的吧。
想了想,楚逸只能用四个字形容这本剑谱了。
不伦不类!
他将剑谱又翻看了一遍,没什么新意了,便随手扔到一边。
“你不练这最后一剑了?”藏在黑暗中的身影问道。
“不练了,剑法不像剑法,棍法不像棍法。不喜欢!”楚逸随性的很。
“哼···眼高手低的家伙。你既然瞧不起这剑法,又何必要练前面五式呢?”
“你喝过酒吗?”
“喝过。”
“那你没喝之前,知道酒的滋味吗?”
“···”
“这剑法就像是一杯酒,品一口,浓香醇厚,再品一口,沁人心脾。直到最后一口,苦涩不堪。既然不合胃口,难道还要我将它硬咽下去?”
黑暗之中的声音没有响起,不知是理屈词穷,还是不屑争辩。
楚逸嘿嘿笑道:“我看你们天神山好像有挺多剑法的,楚彧也是练剑的,你是不是也知道一些剑法,能不能传我一些。”
依旧没有声音回答。
“算了,算了,指望不上。也真是难为你了,还要保护我到这么晚。”
楚逸眼见自己不受理睬,便转而拿起一支笔,唰唰唰落笔成二十八字。
我自青衫踏歌来,劲柳风骨散云烟。
一念御剑三千里,能斩蛟龙能斩仙。
“狂妄!”黑暗中的声音渐渐远去,估计是李傕受不了楚逸的自大,转身离开了。
“哈哈,好像是挺狂的,不过人不轻狂枉少年嘛。”楚逸嘿嘿一笑,将白宣给扔进了炉子里。然后想了想,将地上的剑谱也扔了进去。反正也只是抄本,烧了就烧了。
转过身,楚逸拿起桌上的帖子。看了又看,才怔怔道:“天一楼会晤,看来木冷这一次是下了大决心啊。”
云杉镇周遭匪患已成常态,木冷召集镇上所有家族,那必定是要直捣黄龙,将匪患根除。这个人倒是个魄力十足的家伙。看来常年跟随木城主左右,加上在玉焰山中的历练,已经让木冷相当成熟了。不过有魄力是一回事,有没有这个能力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镇子北边儿有一座嶙峋石峰,高百十丈,奇险陡峭,有成群飞鸟夜宿其中,除去几个偶尔来此草药的药农,少有人来攀援。
石峰之下有一汪碧泉,名叫‘响石潭’,因常有怪石从山上坠下,‘叮咚’响声不绝,所以得此名。泉水四周是幽静竹林,宁静清新,雅致非常。天色好时,深不过两丈的泉水一边儿映着黝黑的山崖,一边儿被染成竹叶翠色,兼有悬崖险峻和竹林清平。景色都汇聚在了这小小的响石潭中。
千刃壁下,万顷林中,能饮一杯无?
天一阁中的客人常常如是问道。
被问的客人纵然不大会喝酒,也绝不会推辞。
酒深,情深,酒浅,情浅。
“木大人,别来无恙啊!”一个老者朝木冷恭敬抱拳。
“向老爷,别来无恙,别来无恙。您能亲自来,小子甚是感念。”木冷不卑不亢,对于每一个来到天一阁中的人都热情问候。
三十人坐定,身边茶几之上,烟气袅袅,茶杯中浮着新茶,香气四溢。
木冷年不过二十,却已经老成持重了。即便是独自面对如此之多的前辈,也不曾显露出半点怯懦。
在众人安静下来之后,他才缓缓从正中的高座之上走下来,扫视身边众人,有种睥睨四方地味道。不得不说,这个木家的少爷,可比楚逸这个少爷强了不少。不论是修为,还是气场。
人比人气死人。楚逸有些头大,当然更多的是钦佩。
“各位家主今日肯赏光来此,我感激不尽。究竟为何要大家齐聚于此,想必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木冷开门见山:“云杉镇周遭的匪患已经严重到不得不除的境地了。就连远在百里之外的玉焰山长老们都已经有所耳闻了,将此事看得极重。特地派我来处理这件事情。消灭山贼,事在人为。诸位在这个关头,没有理由置身事外,更不可能独善其身。我说的可对?”
众人点头。
木冷很满意,却又突然话锋一转:“不过我想问问大伙儿,你们中有谁见过山贼?”
有人眨眼,有人摇头,也有人皱起了眉头。
他究竟想要说什么?
木冷接着说:“我前些日子抓了十几个土匪。出于好奇,亲自审问了一番。你们猜我有什么发现?”
无需众人回答,木冷突然加快了语速:“我发现传言中那些面目狰狞、凶神恶煞的山贼,其实都普普通通。和在座的各位一样,都是两条胳膊,两条腿,一个脑袋,一张嘴!我一审问,还有更加惊人的发现。”
随着木冷一挥手,宋规将早已准备好的册子分发到众人手中。
“这是我抓获的山贼的供词。其中简述了诸位的一些所作所为。为了各位的面子,我隐去了供词中的名字。大伙儿可以看看,你们这些年来都干了些什么!”木冷坐下,右手搁在茶几之上,冷漠地看着众人神色变化。
在座的除了楚逸,其余家主个个都面露震惊之色。因为供词上面没有名字,所以每看一条,他们便要回想一下,自己是否做过这样的事情。有的人看了一小半,就已经吓得肝胆俱裂了。细细数下来,身上已经有不下二十项罪状了。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帮表面上光鲜亮丽的名门贵族,暗地里都干了不少的肮脏勾当。众人出了身冷汗,看着木冷的目光微带祈求的意味。
“云杉镇周遭匪患猖獗,其中有半数的山贼都是曾经老实巴交的佃农。大伙儿说山贼可恶,不过我看来,逼良为娼的各位,不见得比山贼高贵多少吧?!不知道大伙儿怎么看?”木冷冷笑道。修士的眼中,凡人如蝼蚁。哪怕你有钱有势,可是在修士看来,也不过是大一点的蝼蚁罢了。
众人沉默不语,噤若寒蝉。有几个人眼珠正滴溜的转,想着对策;有几人放弃了争辩,只等木冷处置。如此多的人中,竟没有几个是清清白白的,实在是可悲。
“这些已成现实的事情,我就不再追究了。不过你们头上各有几条罪状,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的。所以我希望接下来的任务当中各位尽心竭力!如果有私心,那下场就和这茶杯一样。”
木冷高举茶杯,雷霆一摔,惊得众rén miàn色骇然。在场之人连忙起身,弯腰欠背,神色惶恐。见到此情此景,木冷微微一笑。
如果一个玉焰山的弟子连这些凡夫俗子都镇不住,那他可就真的忝列宗门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木冷给各大家族分配任务,该出钱出钱,该出力出力。
王家和谢家都各派出了七成的家族护卫,并且各自拿出一千两银子打造wǔ qì,这样的花费不可谓不大。而同样声名显赫的楚家却只有两人。一个楚逸,一个李傕。
王重山不服了,当即就站出来:“为什么楚家既不需要出钱,又不需要出人?”
木冷放下茶杯,笑呵呵问道:“楚少爷,要不你来解释解释?王家家主似乎颇有意见呢。”
楚逸走到王重山面前,直视着他的眼睛,冷冷道:“我有一剑,能取百人首级。姓王的,你对这个dá àn满意吗?”
虽然手下有足足两个先天境界的强者,但是却从来没有人在他的面前如此肆意地释放杀意。王重山被楚逸滔天的气势给震住了。
白老头连忙站到王重山和楚逸的中间,拦住了楚逸。
“楚少爷,请你放尊重一点。”姓白的老头将楚逸逼退一步。
这时候李傕马上走了上来,好似一柄刀,逼得白老头连退三步。
“白老!”王重山赶紧扶住老头,惊恐地看着李傕。这个少年竟然能够逼退白老?那他的修为比这个老头只高不低啊!
该死的,一个一无是处的二世祖,身边竟然有这样的高手!王重山心中暗骂,对楚逸的恨有加重了几分。
“老人家岁数大了,就不要出来走动了嘛,免得伤了筋骨,多不好?你说是不是啊,姓王的。”楚逸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对着王重山和老头一阵戏谑。
王重山的脸色青一阵紫一阵。
楚逸哈哈大笑。
看着两个家族暗暗较量,竟然是楚家胜了一筹。周围的人不由得心生疑惑:一个不得志的少爷身边,竟然有这么厉害的护卫?楚家莫非已经强大到这样的程度了吗?
木冷对于这场较量视而不见,在楚家占了优势之后,才缓缓说道:“王家现在可还有意见?”
王重山服软了:“没有。”
木冷起身宣布:“既然事情已经定下,这剩下的一个月时间,大伙儿就抓紧准备吧。一个月之后,踏平周围三山十五寨!”
事情到这里就告一段落了。
大家陆陆续续乘小竹筏离开湖心的天一阁。
白老头撑着竹筏,王重山双手叉胸前,想着楚逸的一举一动,眼睛里燃着火。白老头看着这一幕,摇头叹息,暗暗道了一句:“烂泥扶不上墙。”
王重山能够夺得云杉镇家主的位置,白老头一直在他背后出谋划策,功劳和苦劳加起来没有八成也有七成。以前王重山年轻,还唯他马首是瞻。结果现在当上家主,翅膀硬了,就得意忘形了。忠言逆耳的道理,更是完全抛诸脑后了,对于白老头的话十句只听得进去两三句。做事情越来越一意孤行,白老头再怎么苦心孤诣地劝告,都毫无作用。
也幸亏你没在天穆城,否则都不知道你是怎么死的。白老头对王重山失望到了极点。
“哈哈,王重山,怎么这就走了。我还有事儿想和你谈一谈呢!”一个声音传来。
两道身影从湖心小楼中一跃而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