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小时前才见过的男人现在正出现在那里。
喜禾脚步一转,“我知道了。”
她此刻是猜不透陆呈川的心思的。
她在他面前出过的丑太多,被看穿的冷静也太多。
所以一颗心惴惴不安。
她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下,“陆先生,找我有什么事?”
调酒师推了一杯酒到陆呈川的面前,男人富有骨感的手指捏着杯壁,“中午的事情,是我爷爷一个人决定的。”
“我知道。”
她有些愣。
陆呈川又说,“我想你也不会答应这种事情,尽早把话说明白。”
喜禾忽然不明白他到底想说什么了。
“老九想的比较简单,还望梁xiǎo jiě说的清楚点,把该省的麻烦省了。”
他说的每个字都很正常,但是喜禾就是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
是担心她图谋不轨反悔还是怕陆东河沾上她就有麻烦?
所以就是专门过来试探并告诉她,和陆东河没有可能也不可能有的吗?
脚勾着椅子,喜禾撑着下巴,“陆先生是想告诉我怎么什么?放心好了,我对你弟弟没有兴趣,你大可放心。”
陆呈川看她的目光轻轻淡淡,“今天的见面本身就是可以避免的,梁xiǎo jiě不知道中午你走了之后梁老爷子和我爷爷还有打算约下一次见面。”
“不会的,”喜禾毫不犹豫的说,似在出神,“我不会受别人摆布。”
陆呈川看着她的侧脸。
灯光晃过,不太真切。
她侧过脸和他对视,“陆先生不用担心,没有下次了。”
“这样最好。”
这么说着,陆呈川收回视线。
身边的女人下了椅子,心照不宣般的,谁也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很少喝酒的男人同样也不习惯这种热闹的酒吧场所,一杯酒下肚,便准备离开。
钱夹刚收起来,就听见身侧有格格不入的铃声响。
是喜禾刚刚落下的shǒu jī。
陆呈川捡起,上面的显示是梁家宅子的diàn huà号码。
早就已经看不见喜禾的身影,陆呈川握着shǒu jī,任它一直响。
……
喜禾回了休息室一趟,她浑身提不来力气,准备直接回家。
背着包,喜禾低头准备找shǒu jī叫车来接。
没有注意眼前几辆飞驰而过的摩托车,几乎擦着她而过。
瞬间的心跳加速,喜禾煞白了脸。
好在只是虚惊一场。
喜禾的唇线抿直,到了马路对面,身后有鸣笛声,似乎就是让她注意到。
喜禾回过神,是陆呈川的车。
她此刻的模样看起来未免太失魂落魄,浑身都散发着这种丧气。
陆呈川将车开到她身边,把副驾驶的车窗降下,递出她的shǒu jī。
“你家里已经打了几个diàn huà过来了。”
原本还存疑的心思霎时间消失殆尽。
喜禾接过shǒu jī,正打开diàn huà又打开。
抬眼看了看陆呈川,喜禾转过身接通。
这个时候给她打diàn huà喜禾猜也不觉得是随意问问。
“回来一趟,我有事要和你说。”
喜禾实在没有心力去应付,只说,“明天再。”
老爷子在那边不容拒绝,“现在,立刻,不然以后就不要再和我提。”
心被纠紧,喜禾不知道现在是撕破了脸面所以连好话都不愿意继续说了吗?
咬着唇内的软肉,喜禾低低的应道:“知道了。”
身边的车还没有开走,喜禾把shǒu jī握在手里,木然着脸,“谢谢。”
陆呈川语气淡淡浅浅,“我送你。”
“不用了。”
“你这幅样子,真的不用?”
她这幅样子。
刚刚被他看到了吧。
喜禾也不扭捏,“那就麻烦了。”
由始至终她都疏离的不像话,仿佛两个人是刚认识的一样。
陆呈川冷眼看着她上车。
一路上灯光明明灭灭,深深浅浅。
车内一直安静,尤其是副驾,如果不是还有清浅的呼吸声,就像没有人一样。
车停在梁家门口,院子和宅子灯火通明。
喜禾下了车,走进院子的时候好像格格不入。
陆呈川掏出烟,找打火机的时候瞥见她的shǒu jī,又落下了。
咬着烟,陆呈川把shǒu jī捏在手里,坐了一会儿想起喜禾今晚的样子,还是下了车。
而喜禾已经到了客厅,除了梁珏和梁清衍,剩下的人都在。
气氛很久没有这么严肃了,喜禾动了动手指,“爷爷,我回来是想要个交代。”
梁溪立马开口,“你从听来那些事情,无凭无据凭什么冤枉人?”
“我不是和你说话。”
喜禾的眼神很冷。
“你这是什么态度?”老爷子提高了嗓门,“现在人都在这里,你可以把话说清楚,不要胡乱给别人扣帽子!”
“爷爷,我已经把证据给您看过了。”
喜禾想到什么,黑色的瞳仁一动不动的看着他,“您从一开始知道就一直在责备我,怎么,爷爷一早就知道了,在不包庇?”
砰的一声。
梁老爷子一掌拍的茶几震动,“大逆不道!你是在怀疑我害死你妈?”
直接说明的话让在场的几个人都变了脸色。
玄关处传来动静,都没人在意。
“我没有说。不过我有证据证明是姑姑做的,她换了我妈吃的药,并且是长时间的,这很有可能就是我妈从楼梯跌落的原因。”
“你胡说!”梁溪起身,指着她,“你不知道哪里听来的胡话,竟然这样血口喷人!我可是你姑姑!”
喜禾看着她,冷静的可怕,“我有证据,你听不懂?”
“梁喜禾!”
老爷子直接喊了她的名字。
梁轻则站在她面前,他已经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他足够了解喜禾,知道她说的不会有假。
“爷爷,既然喜禾有证据,那么就应该正视,您这个样子,很难让人信服。”
有人帮喜禾,梁溪急了,“这里什么时候轮到你插话?”
她将身边的茶杯砸过来。
堪堪要砸到喜禾,刹那间她被身后突然出现的陆呈川拉到自己身前。
瓷制的茶杯摔的粉碎。
气氛也因此降到冰点。
喜禾看着出现的陆呈川,鼻间不受控制的一酸。
退开一步,喜禾转过身,硬着嗓子,“爷爷,我不想在这件事情上浪费时间。我只想知道,姑姑为什么要换掉我妈的药,她存了这个心思想必是有什么目的,我也想知道。”
梁老爷子青着脸,“梁溪!你自己说!”
见事情闹的这么大,梁溪也是完全没有想到,更主要的是,她没有想到喜禾还能查到。
心里快速的反应,事已至此,她没法否认,“药是我换的,但她从楼梯上摔下去和我无关!”
喜禾在发抖,她身后的陆呈川很清楚的能看到。
她忍的很辛苦,因为这根本就是一件不会有结果的事情。
喜禾清清楚楚的明白。
灯光下她的眼眶通红,“你既然换,就应该清楚那种药吃多了会有什么作用吧?你不喜欢她就不喜欢她,用的着这么恶毒?”
梁溪做的精致的指甲指着自己,“我恶毒?梁喜禾,我今天就只承认药是我换的,你证明不了是我让她摔下去的!”
是啊,她真的证明不了。
完完全全拿她没办法。
喜禾看向自己的爷爷,“我也不指望您之后怎么做了,看您的反应,您也是知情的。我现在已经彻底看清楚了,以后你们也不用装的一副和谐的画面,恶心我。”
梁老爷子上前一步,拐杖将地板磕的作响。
也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喜禾又说,“对了,您也不用操心我的婚姻,我是永远也不会同意您替我做主。”
她说完就转过身,红着眼睛抬头看陆呈川,“谢谢你。”
陆呈川的手下意识的抬起,然后捏起她外套后面的帽子给她带上,手掌按着她的后脑勺,“走。”
这种事情在不相干的人看来,就是一场闹剧。
喜禾也这么觉得。
可她今晚实实在在的觉得谢谢他,尤其是此时此刻。
她就像是一头被狼群驱逐出来的同类,孤身一人无依无靠,突然发现一处可以暂时容身的地方让她不至于太难过。
她不得不承认,有的时候,这个男人还是会让她忍不住心悸。
陆呈川将她的shǒu jī塞回她的口袋,直起身,看着她被帽子遮挡住一些的脸,“回去?”
喜禾看向他。
这个夜晚,仿佛心里原本冰冻起来的溪水,开始渐渐融化。
她捏紧了手,垂下眼,“嗯。”
两个人走了几步,喜禾被追出来的梁嘉禧喊住。
一直在客厅里没说话的女孩这会儿脸色也不是多好看。
喜禾大概知道。
她也没有想到会和自己的妈妈有关,之前还告诉她那天凌晨看到的事情。
梁嘉禧跟喜禾面对面站着,“我后悔告诉你说那些话了。”
喜禾秀气的眉皱起,“你在怪我?”
“我原本只是觉得奇怪才会告诉你的,没想到你怀疑是我妈害的。”
喜禾勾唇,“她刚刚已经自己承认了。”
“那又怎么样,你又没办法证明大舅妈的死就是我妈造成的。”
“是啊,我只能证明你妈图谋不轨,证明不了她有直接关系,所以她就一点事儿没有行了吧?”
喜禾已经不想再说什么了,说来说去都是这些话,没什么意思。
而梁嘉禧却被她的话气到,“你的心思未免太脏了!”
“你是二十二岁,不是十二岁,没有分辨是非的能力吗?还是觉得你妈做的所有事情都是对的?”喜禾挑眉,“如果我真的不讲情面,今天就不是我一个人回来了,我会带jǐng chá回来。”
“你欺人太甚!”
喜禾一愣,真想给她鼓鼓掌。
她抱着臂,“做错事还觉得委屈了?还想我原谅她怎么着?”
梁嘉禧咬着牙,“你不要太过分!别给我妈定莫须有的罪名!”
喜禾幽幽的看她一眼,转身走了。
留梁嘉禧一个人站在院子的小路上。
……
回去的路上喜禾就是卸了气的气球,一眼就能看出低落的情绪。
车子一直停到喜禾所住的公寓楼下,喜禾下了车。
她走到门口的台阶处,突然停下来,转过来朝车里的陆呈川招手。
陆呈川以为她有时候事要和他说。
喜禾站在台阶上,和面前的陆呈川差半个头。
她一句话也不说。
陆呈川沉下眉目,“什么事?”
“没有。”
喜禾说。
男人奇怪的看着她,见她好像真的没有话要说,就准备走。
喜禾却从身后抱住他的脖子。
因为身高差距的缩减,喜禾很轻易的就抱住他。
脸埋在他的后背上,细白的双手紧紧的搅在一起。
贴身挨着,陆呈川感觉到身后女人在发抖。
更像是一种强忍着某种情感而造成的。
陆呈川的眼神晦暗,“喜禾。”
喜禾闷闷的声音传出,“嗯。”
心下叹了口气。
陆呈川抓住她的手,让她松开,重新转过身子。
刚低下头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被踮着脚上来的女人堵住唇。
喜禾的手从他的手里抽出,扶着他的肩膀和手臂。
闭着的眼睛颤动,动作也好像有些急切。
陆呈川握着她的手,一手扶住她的腰身,眼底有某种情绪晕染开来,同时又保持着冷静。
这场突来的亲吻实在太过糟糕。
空气中节节攀升的是暧昧还是压抑,根本分不清楚。
喜禾睁开眼睛,看进男人的眼里,一瞬间慌了神。
稍稍退开些距离。
喜禾脸颊的温度迅速上升,随之而来的是更多的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