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武厅内的侧室里,杨衍和几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男女站在一起,杨衍面无表情,气质冷冽,那几个少年学生则明显有些紧张。
而在他们的周围,立着不少透明的缸子,里面盛放着半透明的无色液体,液体中还浸泡着一些灵件,其中大部分都是有所损伤的黑翼,显然就是从那些翼行者伤员身上拆下来的。
杨衍带着几名学生在各个缸子间走动,不时停下指着某个缸中的灵件问着什么,几个学生虽然紧张,但总是很快就能做出回答。
随着时间的推移,太阳从地平线上渐渐跃到了天空高处,眼见问得差不多了,杨衍停了下来,微微点头:“虽然你们了解得不深,但能看得出来,你们对这方面的知识都下过一番功夫。”
闻言,几名少年男女神情明显放松了许多,脸上露出了些许喜悦之色。
杨衍淡淡道:“我最后再问你们几个问题。”
几名学生连忙正了正神色,竖耳倾听。
“昨晚的事情你们应该也知道,那你们知道,翼行者是怎么和天魔鸟战斗的吗?”
一名男生抢先答道:“他们在胸前挂着一把‘横弓’,只要远远看到天魔鸟,就会用双手横向将弓拉开,在不影响飞行的情况下,将天魔鸟射死!”
“为什么一定要让翼行者去呢?让地上的人直接拉弓射箭不行吗?”杨衍看向这名男生。
被杨衍这么看着,男生顿时又紧张起来:“因为……因为圣临的限制,地上的人无法射到高空……”
“为什么地上的人射箭就会被圣临限制,翼行者就不会?”杨衍立即追问。
男生这回支吾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杨衍发现其他几人也是一脸茫然的样子,不由摇了摇头:“你们知道圣临的本质是什么吗?”
几名学生全都讪讪,显然答不上来。
那名男生尴尬了一会儿,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问道:“杨老师,难道医武师除了研究战体灵件,还要研究这些吗?”
语气中分明带着一丝质疑。
杨衍没有解释,只是冷冷地看着他,直把那名男生看得冷汗都下来了,才收回目光,向几人问道:“你们为什么想当医武师?”
“听说医武师更容易结交朋友……”
“我想学一门能赚取能元的手艺……”
“我父母让我学的……”
那名男生倒是答得颇为豪气:“灵件是强者的工具,而我要研究它们,成为强者中的强者!”
听到这些回答,杨衍抿了抿嘴,神情严肃:“你们与我道不同,先回去吧。”
几名学生一愣,又听杨衍补充道:“会有其他医武师来教你们的,但我不会。”
打发走几名神情悻悻的少年男女后,杨衍微微叹了口气,出了一会儿神,冷冽的眉眼间透着一丝孤寂,喃喃道:“看来我真的不适合当老师……”
她很快回过神来,看了看外面的日头,皱眉自语:“欧元怎么还不来,难道还没通过意志测试?”
杨衍当即出了医武厅,朝着意志测试厅走去。
刚走近意志测试厅,她就看到李福全蹲在厅门口外,正照看着一个昏迷着的男子,神情有些无措。
看到杨衍走来,李福全眼睛一亮,连忙叫道:“杨衍老师快来,元哥在意志测试中昏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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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意志测试结束后,不仅是欧元这具身体陷入了昏迷,就连战体元灵和现实中的李宇也跟着昏了过去,昏得十分彻底。
不过这种昏迷并没有持续多久,他就醒了过来——准确地说,只有意识醒了过来。而他的意识才刚醒来,却又立马陷入了一片迷离的梦境之中。
在这片梦境之中,他化身为了一个小男孩,在英俊父亲和丑陋母亲的监督下,每天除了练武就是学习一些奇怪的知识,日子过得简单枯燥却又十分充实。
这种日子一直持续到他十七岁那年,母亲似乎和父亲大吵了一架,而后突然双双身死,只留下了心智尚未完全成熟的他。
处于痛苦与迷茫之中的他花大价钱雇了一队武师保护自己出了城,一路披荆斩棘,历经艰险,最终来到了一个非常荒凉非常诡异的地方。
那里的环境中有一种强烈的扭曲感,似乎整片空间都浸在了海底深处的水涡之中,荡漾而昏暗。
乍一看去,天就好像要塌下来一样,显得异常的沉重低矮,仿佛伸手就能触摸到,而明明已经感受到了海风的吹拂,大海却显得遥不可及,只能隐约看到一丝海线,“天涯海角”也不过如此。
在那里,他遇到了一个明眸善睐的少女,即使是站在这片扭曲而昏暗的空间之中,那对明眸仍然显得熠熠生辉,令周围的景物为之失色。
当这位少女出现之时,他便陡然生出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一时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而随着在梦中与少女的相处,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越发强烈。
她是谁?她叫什么?好熟悉……
恰在这时,一个同样有些熟悉的声音在梦中响起:“杨衍老师快来……”
杨衍老师?杨衍……
不知不觉间,欧元缓缓睁开了眼睛,恍惚之中,他只觉得梦境中的景象缓缓扭曲变化,而那名少女的面容神情渐渐变冷,与眼前正向自己走过来的杨衍逐渐重叠在了一起。
“杨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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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衍刚走到近前,就看到欧元睁开了双眼,还用奇怪的眼神注视着她。她不由得眉头微凝,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
欧元从恍惚中回过神来,连忙摇了摇头,心中却是又惊又疑:“我记得当初好像有人说过,这具身体的父亲娶了个丑女,最后双双殉情……刚才那个梦,莫非就是这具身体原本的记忆?”
而他更吃惊的是,杨衍原来早就认识“自己”,也就是之前的欧玄?
如此看来,她之所以对自己多有帮助,可能便是出于对旧识的情谊。但更大的可能是,她对自己的“失忆”有所怀疑,所以把自己拉到身边方便监视!
但这其中也有一些可疑的地方。
如果欧玄父母真是殉情,为什么之前会大吵一架?父母双亡后,他为什么不惜花费大价钱雇人也要出城,去到那个奇怪的地方?杨衍又为什么会在那里?
梦里那名少女性格天真无邪,笑起来非常阳光,与杨衍如今的冰冷性格简直截然相反,甚至两者的眼神几乎找不到相似之处,她是经历了什么事情,才导致了性格大变?
如果杨衍真的是对欧元的“失忆”产生了怀疑,哪怕是在暗中调查,也应该不着痕迹地对欧元问一些问题才对,但她为什么从没有问过?
而从她当初一开始就把刀架在欧元脖子上来看,她似乎一开始并没有认出欧元来,说明两人不怎么来往,关系也应该不算太好。若是如此,她不惜“同居”,为此赔上自己的声誉,也要调查这件事,至于么?
太多疑惑得不到解答,逻辑上也有些奇怪,欧元心中不由得产生了怀疑——这些真的是欧玄的记忆吗?
毕竟,那只是一个梦,梦中的信息本就混乱,有很大可能是将欧元脑海中的一些信息片段胡乱组合而成,即使其中的确夹杂着欧玄的记忆,也难以分辨。
哪怕这些全是由欧玄的记忆组合而成,也保不准某些记忆的顺序有所错乱,而只要有一丝错乱,都极容易造成误导,因此他不敢轻信。
李福全可不知道欧元在想些什么,他见欧元醒来,当即喜道:“元哥,恭喜你通过意志测试,可以开始练武了!对了,元哥,我也通过了转正kǎo shì,还得多谢你昨天的开导……”
欧元收回思绪,正待回应两句,就听杨衍说道:“既然你已经成为了正式陪练,那我现在就带你去传功室学习陪练武功。”
“你还真是雷厉风行。”欧元呼了一口气,忍着脑袋残余的微微眩晕,站起身来,一边跟着杨衍往前走一边向李福全挥了挥手,“同喜,有空再聊。”
看着杨衍和欧元远去的背影,李福全嘿嘿笑了两下,一副八卦的样子:“真不知道杨老师和元哥到底是什么关系,听说他们还住在一起……我是该说元哥艳福不浅,还是该叫他自求多福?”
八卦完,李福全看了看紧闭的厅门,听着里面隐隐传出的声响,回想起刚才的情况,心中泛起一丝担忧:“馆主看到天真姐的时候,脸色好像不太好看。难道天真姐以前和馆主结过梁子?万一真是这样,我该怎么办……”
左右踱着步子思索了一阵,李福全倏地叹了口气:“我真是瞎操心,就算他们有些矛盾,和我有什么关系?又不需要我表明立场……就算和我有关,我又能做得了什么?”
李福全无奈而不甘,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
“我需要变得更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