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三日后你会去府衙自首投案么？”来福问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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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当然……是不去的！”马宁悦说得斩钉截铁，俨然对这当朝王法视若无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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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一来，只怕这四海八荒真没有你我容身之所了！”来福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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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羌国霸占了咱们的大好山河，在咱们自己的土地上作威作福，这不是山贼占了寺庙称方丈么？他们的法律我自是不认的，你道那周怀亦是什么人？三年来我费尽思量，忍辱负重不好容易将他杀了，现如今不过些许光景，官差竟一路寻我到此，逮shàng mén来，这其中可不是拿人归案这般简单！”马宁悦说着，竟似恨得咬牙切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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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福心奇，遂问道:“那却是为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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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曾祖父与那狗官周怀亦的曾祖父周利舫本是朝中同僚，我曾祖父便在周利舫手下谋职，同守城关。北羌来犯时，那周利舫将我天朝一百八十郡城关布防图作为押资向北羌索要黄金一百万两，北羌自然答应，周利舫返城后不过两日，北羌竟发现那图纸乃系假的，一怒之下发兵攻城，城破那日，那厮卷了黄金细软，傍着几个不知情的下属一路东逃，我的曾祖父便在其中，他谎称是入京报信，以策万全，我曾祖父爱国心坚，誓死护他回京，后来追兵赶到，便有了那画中的悲惨遭遇。”马宁悦吐了半晌的苦水，想到先祖痛苦遭遇，不禁落下泪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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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福一咬牙，拍案而起，怒道:“岂有此理，天下间还有这等厚颜无耻的猪狗之辈，当真让人咬牙切齿，恨不得得而诛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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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宁悦又尽一壶酒，说道:“你当这事就此完结了么？更无耻的还在后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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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后却又怎的？”来福撩衫落座，问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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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北羌势大，一路打到了燕云，那周利舫见情势不妙，又再厚着脸皮去了北羌的中军大帐里。你猜他却待怎的？”马宁悦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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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福眼珠子一转，猜道:“那厮莫非将真正的详图交给了北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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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若非如此，我天朝焉能毫无招架之力，一败涂地！”马宁悦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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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贼，国贼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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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卖国巨贼，你说该不该杀？该不该诛其九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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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杀！杀得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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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姓周的既死，便再无后人，在公在私我总算是得报大仇，此生无憾了！”马宁悦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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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说间，忽听得门外人影穿梭，喧嚣吵闹，似有什么新闻发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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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怎么了？”马宁悦说着携了来福径外人头荟聚的地方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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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曾报过官府了么？这白天里shā rén这般猖獗，究竟是何人所为？胆子也忒大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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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五个人好像哪里见过？方才还跟人打架来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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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中三三两两，此起彼伏地陆续传来话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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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宁悦拨开人墙，来福也跟着蹿到了人前。“是他们？”马宁悦定睛一看，地上躺着整整五个汉子，正是方才那五位官差，伸手将鼻息一探，俱都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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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宁悦将众官差尸首细看了一遍，发现个个衣衫整齐，死相平和，只脖子上一道血痕不深不浅，缓缓冒出血珠子来，显然被人杀死的时候既没有反抗也没有丝毫的痛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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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剑封喉不见血，这人好快的剑法！”马宁悦吃惊地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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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宁悦再一细看，因见地上脚印分明，径往人群身后蔓延而去。复又拨开人墙迷雾，却再也寻不着一丝痕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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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人轻功也是厉害得紧，一步登楼，十步穿巷，要想拿住他，未必容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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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臾身后马蹄声隆隆，一行衙役匆匆而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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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官府的人来了！”马宁悦和来福自顾出了城，望西北而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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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锦城怕是不能再呆了，如今这五个官差突然死了，保不得这笔账还得算在我的头上呢！”马宁悦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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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非真的要露宿街头，四野流浪么？”来福笑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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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还不至于，咱们去唐家堡找唐门七xiǎo jiě唐翎，这丫头性情与我十分相投，仗义疏财，最爱跟江湖豪杰来往，凭着往日交情，让她收容一阵却是不难。”两人随说随走，雾色起时，已拐进山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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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而一阵山风吹过，浓雾散去，藤蔓飘扬，那崖壁上隐隐现出‘鬼神愁’三个字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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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山路也不难走，怎的就叫鬼神愁呢？”来福问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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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跌死过不少过路的，这崖下的白骨怕是堆积如山了。近年唐门斥资修了这栈道，方才好些。”马宁悦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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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山头，前方绿野苍茫，好一片平阳大地，山披黄金色，水流白**，眼前一壑山丘别致望晴，西行百步，一片紫竹林子葳蕤茂密，映着金缕阳光斑驳陆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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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而乐声骤起，闻音辨色，却是箜篌曲律，时而悠扬，时而激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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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哪个雅士在此拂弦弄管，真是好闲情！”来福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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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中之地文人雅士甚多，也不稀奇了！”马宁悦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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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齐步穿入林中，那乐鸣之声渐盛，须臾就在耳边。果见一个男子身穿白袍白靴，一头齐肩黑发油亮有神，正坐于石凳上自顾弹着箜篌雅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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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宁悦只是瞥了一眼，并未在意。来福却突然停下了脚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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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马宁悦问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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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好奇怪！”来福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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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里怪了？不过是个头发长见识短的书生罢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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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来福突然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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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你倒是怪怪的，你认得他么？”马宁悦问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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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ā rén的便是他！”来福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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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确定就是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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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我的潜意识在偷偷地向我传达信息，而且我有很强烈的预感将会有事发生，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从前可不曾出现过这种连我自己都无法控制的意识！”来福说着，额头上已冒着汗珠，脚底下似乎燃起一团无名之火，一直烧到奇经八脉，五脏六腑，可身体不但感受不到痛苦，反而精神越发爽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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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问他一问便知！”马宁悦说着举起步子，来福一声喝住，说道:“你方才不是说shā rén的凶手武艺非常高强么，他若真是凶手，知了咱们得来意，岂非要shā rén灭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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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宁悦一声娇叱，把头一扬，不屑道:“我说他武艺高强却是不假，可本xiǎo jiě未必就输了给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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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宁悦的手段来福可是见识过的，她既然这般说，自然就这般信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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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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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是我杀的！要动手且稍待片刻，我这曲子还未奏完。”白袍客双目未睁，仍是云卷不惊，泰然自若地弹着美妙的旋律，一副陶然忘机的模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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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福与马宁悦对视一眼，均是诧异不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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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臾一曲终落，那白袍客收了乐器，缓缓立起。“请亮招吧！”他说话的嗓音带有磁性，平和地就跟湖中的静水一样，仿佛这世间就算有天大的事情也不足以让他泛起一丝波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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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人我见得多了，像你这样的倒是头一回遇上。莫非你家中院门起火也是这般的不紧不慢么？”马宁悦调侃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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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袍客一声浅笑，说道:“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并非在下故作高冷，只是读过两年圣贤书，游过些许山川古迹，也见过许多红尘中离合悲欢之事，因此悟出些许歪理来，既然结局早已看透，又何必大惊小怪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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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啧，听你这么说来，你竟已猜到我们的来意？”马宁悦问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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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二位器宇不凡，身有武艺，定然不是那池中之物了，若非来寻我fù chóu，却是作甚？”白袍客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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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便猜错了，我既不是来寻仇也不认得那五个官差，只想问你一问，为何要将他们置于死地？”马宁悦问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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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羌国的鹰犬，不杀待何？”白袍客说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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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是如此，那五人却罪不该死，你这般行径，却又与强盗有何区别？保不得你这份罪孽还得落在我的头上。”马宁悦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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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话怎说？”白袍客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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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中缘由一言难尽，只不过今日，我得拿你去衙门归案！”马宁悦说着，双指一并，点向了白袍客的神门穴。白袍客袖子一扬，避过一击，腿上功夫悄然施展开来，马宁悦进一尺，他便退一尺，这般斗了几个解数，马宁悦已瞧出了端倪。“你这游龙戏凤的打法几时才是个头，赢便赢，输便输，偷什么滑？”说着绿柳蛮腰一扭，从腰季里抽出一条长蛇鞭，鞭头一吐，“啪嗒”一声天罗地网般罩了过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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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袍客片刻间被她看穿路数，暗自心服，须臾招式陡变双手向前一推，两掌如鹰爪般抓住了打来的鞭子，马步一沉往后一带，马宁悦竟尔站立不住，身子一飘就要跌了个恶狗抢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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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毕竟是强中之手，脚跟子一撑，借了个力弃了手中鞭子，两只粉拳一柔一刚直捣白袍客胸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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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身法！”白袍客一声赞叹，双掌回撤挡在胸前，五指又是一个抓合将马宁悦双拳包住。有道是男女授受不亲，马宁悦见他这般无礼，一腔怒火冲冠而起，也不撤拳，丹田发幽光，气海凝真气，一股暖流自涌泉穴腾起，直贯白袍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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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袍客知她动用内劲，也不怠慢，催动真气，袍子一鼓一头黑发飘飘若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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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汽流四散，落木萧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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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个照面两人比得是内力，马宁悦缓缓退出几步，明显要落后一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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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来！”马宁悦叫了一声阵，丢开了架子，忽而一道寒光于半空中盘旋数圈径直飞射而来，快似闪电犹如银河洒地瞬息击落，砸裂了几方土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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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霜剑！！”马宁悦惊骇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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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臾顶上云汉冲宵，一只白鹤自天穹俯冲而下，稳稳落在那青丘上，拍了拍翅膀，精神抖擞。接着跳下来一个人，紫衣乌靴，气宇轩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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