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驾,借过。”一只强有力的大手试图分开李园外层层叠叠的人群,站在人群最后的那人被这大手一推,自然而然地回过头来,刚要开口骂人,见是衙门口的捕快张泰,将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咽回去。张泰身后众衙役簇拥着一精瘦老者向李园走来,站在人群后面的那人虽不识得这精瘦老者,但见众衙役对此人毕恭毕敬,身子不由自主地向旁移了移。众衙役走到人群后可没有之前张泰那般客气,“衙门办案,闲人闪开”只这一嗓子,人群被分成两半。众人簇拥着那精瘦老者进园。衙役中一人大喊“张泰”。张泰当先开路也不理会背后有人相招,见到李园外的两名衙役,一点头问道:“头儿呢?”左手边的那衙役答道:“在后花园。”随即补充道:“张大哥,你快进去吧,头儿已经派人来问过你好几次了。”张泰点点头,问道:“里面死了几个?”左手边那人道:“据说李家连主带仆二百四十余口无一幸免。”张泰回头看了看那精瘦老者,如何不知事情严重,如若不然头儿也不会急着要自己把那老者请来。据张泰所知那老者姓简名弘原是出身昆仑,十路谭腿已有乃祖之风,闯荡江湖多年,也经历过不少阵势。后来投到衙门口,在江浙一带辈分甚高。</p>
李园的主人李响在江浙一带名声更大,据说此人与江浙的平章政事也有关系。因此捕头王镇一听说李园出事急忙叫张泰把简弘简老师傅请来。张泰随即调了几个人去请这位简大侠,最后终于在一家茶楼找到他。众人如获至宝簇拥着简弘奔李园而来。</p>
张泰对左手边的衙役道:“小六子,你带大伙先进去瞧瞧,让宋宝替你守门。”右手边的宋宝一听要自己守门有些不高兴,脸上不自觉得带出相来。衙役中之前大叫“衙门办案,闲人闪开。”的人姓冯名远,在衙门口也做了几年,政绩倒没有什么,专会溜须拍马,衙门上下也不看好他,唯独跟宋宝有些臭味相投,这冯远见宋大哥面上稍有不悦,立即道:“大家都是一般衙役,凭什么由你安排,你平常仗着王大哥的架势作威作福,我们众人不与你一般计较,今日须放着简大爷在此,岂能再容你放肆?姓张的,谁不知小六子与你一个头磕在地上,要想关照他,可也不能冷落我宋大哥。”张泰倒也英雄,须知当着众百姓面与此等小人争不出理来,又碍着简弘的面子也不与他一般计较,也不理会宋宝,只低低地说了句:“小六子,走。”那小六子为人机警,很得张泰喜爱。见冯远拿话挤兑张泰,真恨不得上去就是一拳,打掉他几颗牙,要他再不能逞口舌之快。冯远察言观色是把好手,见小六子蠢蠢欲动,大声道:“简大爷面前,你还想动武不成?”简弘听此向前一步道:“年轻人不要以为仗着谁的势力就可以为所欲为,须知王镇那小子当年在老夫面前也不过是个跑腿儿的而已。”此语一出大家便都不说话了。众人虽在私底下有些小摩擦,可对于王镇大家还是很拥戴的,此人不仅武功高强,而且办事精明能干,老爷交代下的案子没有他办不成的,为人又不居功自傲,上上下下对他都很是钦佩。见大家都默然不语,张泰道:“小六子,头前带路。”小六子这才引众人进院。</p>
众人进得院门,只觉得这李园如人间地狱一般。前院中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的尸体,回廊的木栏上挂着一堆大肠,也不知谁的手臂被砍下来,随意地扔在一具男孩的尸体上……众人自打进院起,早没了院外的那种居高自傲的神态,个个面沉似水。张泰偷眼观瞧,见简弘沉稳如旧,而且那一份沉稳也无丝毫做作,心想毕竟是老江湖,不禁对他有些另眼相看。那简弘随着众人边走边瞧,看了几具尸体后,停在那小男孩的死尸前问众人:“依各位看凶手shā rén的凶器是什么?”冯远当先道:“简老前辈,恕我冒犯,小的们虽不如简老前辈做捕快做得久,毕竟也有几个年头,这些伤打眼一看,便知是钢刀所致。”简弘暗暗冷笑方要开口,只听张泰接道:“刀伤不假,却非钢刀所致,而是一柄极快的菜刀。从伤口上来看刀身也就尺余,刀刃呈圆形倒有些像切肉的菜刀。”张泰说着指着那条断臂道:“诸位请看,此臂切断处犹如平镜。凶手手中不仅有一柄快刀,而且功夫也很了得。”</p>
简弘听张泰分析的有理有据,点头道:“王镇对你真是不错。”简弘这一句本是夸赞张泰从王镇处学得了很多知识,谁想这一句在冯远耳中却变了味,以为这些都是王镇得出的结论而对张泰说出,心中的炉火更盛。简弘看了看众人道:“走吧,带我去见你们头儿。”众人随着小六子来到后院,后院中比前院要好得多,没有那么多血肉迷糊的尸体,只有两个大坑,每坑仅有一人大小。每个坑边都摆放着一副担架,担架上盛着死尸,以白单相遮。王镇背负着手徘徊在两个大坑之间,见众人归来,忙迎上前去,双膝跪地向简弘磕了个头道:“徒儿本应登门拜访,只是俗务缠身,劳得师叔远来,真是罪过。”其实王镇与简弘也无师徒关系,只是当时王镇进衙门口时拜了一个师傅韩猛,韩猛教会王镇许多衙门口的事,又对王镇的武功诸多指点,而当时简弘与韩猛一起共事,两人关系要好,常以兄弟相称,因此上得了个挂名的师叔。</p>
简弘让王镇磕了一个头便将他扶起,也算见过礼,嘱咐道:“李响一家惨遭灭门,此事过不了多久就会震动天听,此事关系到你身家性命,可要小心谨慎。”还未等王镇答话便接着问道:“对于此事你有什么发现或线索?”王镇答道:“李家一家二百四十余口于一夜间惨遭灭口。犯人身手便捷,所用刀法全是纯阳刀法,武功之高非是我能预见的,因此请您老人家出山为我们把详把详。”简弘点头道:“此人武功高强自不必说了。他家中钱财有无缺失?”王镇答道:“回师叔,李家富庶,家中没有被翻查过的痕迹,金银还在清点中。”简弘点点头道:“拿到账本直接交给你们老爷,不可示于众人,如此家室难免有些不正当的钱财。一切全由你们老爷做主。”王镇点头答应。简弘道:“这么说凶手多半不是为钱财而来,既不贪财,那多半是仇杀,可曾查清李家与何人有仇?”王镇道:“回师叔,李家与何人有仇,一时还查不大清。徒儿发现一蹊跷之处要请师叔帮忙端详端详。”说着走到那两个土炕旁边,掀起白单一角道:“师叔请看。”众人都随着王镇围上来一瞧究竟,只听“啊”的一声惨叫。简弘如着了魔般念念自语道:“来了,来了他又出来害人了,他他他”张泰见简弘连说了三个他竟无下文,上前一步,瞧那白单下是一具死尸,死尸血肉模糊看样是有人将他的皮活生生地扒下来。张泰虽是年纪轻轻,可也见多识广,心想:“这位前辈也太没定力,一两个死人竟吓成这模样。”心中老大瞧不起。王镇见自己师叔吓得发抖,忙伸手相搀,又问道:“师叔,看这手法真是那人?”简弘对王镇的话语犹如充耳不闻,只是自顾自地念叨:“来了,来了,终于来了”王镇又问了两句,简弘只是反反复复地那么两句“来了……来了……”,王镇摇摇头轻轻地对冯远道:“先送师叔回去,路上小心,务必好好照料。”冯远搀着简弘应声而退。</p>
张泰凑到王镇身边道:“大哥刚才说‘看这手法真是那人?’是什么意思?”王镇道:“你看这两人血肉模糊,似是被人活活地将一整张皮扒下,作案手法非常奇特,由此我想到一人可能于此案有关。”张泰问道:“大哥说的那人是谁?”王镇左右瞧了瞧,低声道:“施人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