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要我说呢，单身最好行吧，真不懂你们这些人怎么想的，找个女朋友多麻烦，自个儿一个人过久了习惯不就行多大点事。”
一想到陈子瑜说的这句话顾晟差点没忍住想白死他，他恶狠狠地拿筷子用力戳了戳自己碗里的米饭，然后没事找事地数了几粒米塞进嘴里。
“碗里绣花呢？”
陈子瑜照常嘲笑了一句，观察了会他的神情，没搞清楚这人什么情况，于是放筷子给两个人杯子里满了啤酒。
吃饭吃到现在愣是没说过一句话的老板娘忽然开口了:“喝酒？”
陈子瑜不屑地在心里吐槽吃个饭气氛这么尴尬还不许他喝酒的这人还是第一个，他看着杯子里的泡沫溢出来然后接话道:“啤酒而已，没什么度数。哦对了那个……顾……顾晟？你说过要早点买机票的吧？”
顾晟一愣，后知后觉他扯到了自己，下意识点了个头。
“那早点去吧，在老板娘这边也打扰挺久的了，两间客房一晚的钱该怎么算啊？……”
过了好几秒都没人理他，往旁边一看顾晟咬着杯沿面色复杂，兄妹俩一个抓着筷子头闷得低低的，还有一个沉重而缓慢地举着筷子连同菜塞进嘴里，总之都一言不发的状态。
“嘛？我可不想白吃你们住你们的。”
在这种总没人说话或者继续动筷的情况下一顿热气腾腾的饭过了这么些时候彻底变冷了。
陈子瑜笑容慢慢沉下来，他叹口气说:“你们自己非得把气氛整尴尬了才满意是吧？……顾晟，收拾东西，走了。”
“啊？……哦哦哦……”顾晟如梦初醒，后知后觉地想说其实这气氛是你自己弄尴尬了，好好的要付房租这不是成心给人添堵么？索性撇了撇嘴没说什么。
于是收拾了行李一路出去长久无言，陈子瑜拿疲倦到要命的眼神看了走在旁边的顾晟几眼，然后一言不发地伸手把他手里拎着的包顺了过来。
“唉……诶？”
“诶什么诶，不拉你一把你自己看看走到哪里了？”面部的嬉笑真是收缩自如，顾晟看看他那张没表情的脸没来由地感到一股寒意——这真的不太容易，他也没被害妄想症，只是每回他瞅见陈子瑜望自己的眼神是真像……视奸。
“哦……哦哦。”顾晟只能回这三个叠词，然后脑袋比嘴巴后反应过来自己踩进雪堆里了，慌忙在路中间透明的雪痕上跺了跺脚，“那我们现在去哪里啊？……你在看……”
陈子瑜翻出来他找到的那些资料就着大雪天看了起来，应该是余光看到顾晟收拾好了，于是转了九十度目不转睛地继续朝前走:“说起来刚刚你是不是觉着我特不讲理？”
翻了一页，陈子瑜顺带瞥他一眼，看他脸冻得通红，不动声色地把资料卷成圆柱体拿手上:“快走吧，冻死你我不负责。”
陈子瑜平时对人这语气习惯了，不经常正经，豆腐不豆腐心不容易看出来，但是刀子嘴是一定的。对陌生的撩拨起来一定是没个度的，不分男女，综合两种情况，陈大爷基本可以说对所有人都是吊儿郎当的。
顾晟估计习惯了他这有点冲的语气，应了一声跟上:“你要找什么我不太懂，但是就那些东西，要是不确定你还是去看一遍吧，还有你发烧真没事了？”
“……”
“当我没说。”顾晟撇嘴暗自悄悄竖起无名指，正待跟上，他忽然凝神听到了什么东西，再细细一听好像是“咪咪”。
乍一听清晰，寻过去又没了踪迹，陈子瑜一脸“这人怕不是个傻子”的神情看着他找了半天，最后终于忍不住问了句:“你在……”
“诶你过来看看啊，这边。”
莫名其妙出现的那只猫着实让他们两个看了好几眼，毕竟这大冷天，愿意窝在一堆雪里的生物算不多见了，然后仔细一看，又发现这只猫睡着了。
或者是因为这猫实在长得很漂亮，顾晟犹豫了一会便把它抱在怀里了:“要是冻死了多可惜，这毛色应该很金贵吧？”
陈子瑜看他一眼没做声，从怀里摸出来手机翻了几下，神色突然顿住，紧接着匆匆点开网址查了查最近的航班，刚要买机票，顾晟在旁边咦了一声:“你后天要去日本？”
“后天？”陈子瑜皱眉，用力闭上眼睛再用力睁开，眯眼一看屏幕上的日期的确是后天，只是他刚刚为什么会觉得日期就是今天？
陈子瑜点了点头，不动声色的把日期改了回来，“看错了。”
“可是要去日本的话一定要签证才可以吧，你买今天的票是不是……”顾晟顺着那只猫的头顶毛，拦了辆出租这样说道。
一直到下了出租，陈子瑜始终在打电话问着什么，时不时夹几句日语，视线也很少从屏幕上离开过。
除了这个，还有让顾晟觉得不正常的是他举着手机上楼梯的并且还是看着台阶上楼的时候差点一脚踩空之外，别的都很正常。
陈子瑜抬起脚往门上踹了几下，等了会没人开门，又踹上去几回，眼睛从屏幕上抬起来才恍然大悟般:“没人在家啊？”
那只猫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一对猫眼如同昂贵宝石暗暗发着光，正盯着陈子瑜看，陈子瑜跟它对了一眼，鸡皮疙瘩顿时起来了。
猫怎么说都是蛇类动物，受到刺激它会弓腰尾巴上耸，就跟蛇一样，因此他看了那猫一眼，又飞快别开视线，省得总觉得自己在被一只猫仔细打量看了个遍。
顾晟没看到那猫的非常神情，重点全放在家这个字上了。“你家？”
“嚯，其实就是个出租房，就四五十平米，放假的时候就过来这边……你手机响了。”
一个陌生号码，接起来居然是梁倩的声音。
“人呢？！”
陈子瑜掏了把钥匙开门，刚进去蓦地一声“我靠”
两声大喊震得顾晟心里很不是滋味，趁着很不是滋味的空档那猫从他怀里跳下去也钻进屋子里去了，梁倩在电话那头骂骂咧咧，陈子瑜在屋子里跟那个孩子大眼瞪小眼最后弄得那个抱着盒子的孩子复又抽泣起来，猫坐在陈子瑜脚边上。
……顾晟欲言又止，进门前他往楼梯口看了一眼，浑身血液都险些凝固了。
有个女孩子笑吟吟地飘在那边，见他仿佛能看到自己，于是慢慢扬起一个介于鬼笑跟冷笑之间的表情来，冷风合时宜地再一吹，他几乎是逃也似的冲进屋子里顺手拍上了门。
猫咪叫了一声，扭头看了眼顾晟甩甩尾巴又转了回去。
怪不得陈子瑜会崩溃，顾晟心疼地环视了一圈这乱七八糟的屋子，阴冷的感觉久久在背后挥之不去，但是比这更先发现的一点是“孩子？你的？”
陈子瑜闭了闭眼睛克制了下情绪，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来两个字——“捡的”
那猫凑上去闻了闻男孩手里的盒子，然后极其乖巧地“走”到屋子角落里找了个没那么乱的地方伏下去……看来连猫都嫌弃这房子，顾晟五味杂陈地这样想着，率先捡起了地上的一件衣服，而这一片狼藉的源头正坐在地上固执地跟陈子瑜做着大眼瞪小眼的游戏。
“让它放着，不许捡。”陈子瑜颇为糟心地瞥了那小孩子一眼，“你跟他玩吧我出去一趟，哦手机借我……”
“那什么，”他出门之后又探了个头回来，“手机没电了，就打电话不会看你秘密的，记得锁门。”
……啊嘞？什么东西？
他从窗户那边探头出去看，心惊胆战地看到那个人差点被路边上的下水道绊到，心疑他眼睛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拎着衣服跟钥匙锁上窗户出门了。
顾晟看了眼那个小孩，觉得有点牙疼，然后尝试性地喊那只缩在角落的猫咪:“咪咪？你好好看家哈。”
那猫打了个哈欠，给顾晟一种它在翻白眼的错觉，只见它抬起一个头很快又埋下去了。顾晟一拍脑门骂了自己一句。
猫能有灵性到听懂人话？
愚蠢。
站到一楼的楼梯口时，顾晟突然觉得心里一空，他下意识往东北方向看，感觉有什么东西把地面捅破了个窟窿正以愈演愈烈的架势蔓延开来，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就是有这种感觉。
“喂有车！”
顾晟朝陈子瑜喊了一声，他脚步一停，电瓶车擦着他一阵风过去了。顾晟跑过去的时候陈子瑜正皱着眉，眼神清晰地对准了自己的眼睛，像是根本没什么事。
“怎么了？我看到有车。”
“……”顾晟半信半疑，举起几根手指在他眼睛前面晃了晃，“这是几？”
“三。”回答不疑有他。
于是顾晟看着自己伸出的两个手指沉默了。
“……恩？你当我小孩子呢连几个手指都不懂了？你这么闲帮我喊辆出租，这里路灯坏……”陈子瑜哽了一下，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但是很快又接上了，“坏掉了黑咕隆咚的。”
顾晟赶在他在自己手机上胡乱摁错手电筒的键之前帮他摁了下去，同时堵住他后半句话:“你要去哪边你带我一起去好了，我还能搭把手。”
陈子瑜捻了捻手指，虽然不知道从头到尾的心路历程，但是好歹到最后算默许了他跟着——这其实是种很微妙的感觉，长久以来他都是一个人生活的，即使真的有所求，陈子瑜也绝不会拉下脸委婉求人。
自尊这东西，有的人天生没有，有的人嘴上说着不屑一顾必要的时候又死死抓着自尊求放过，而陈子瑜是嘴上从未提及却根植在心理的那种。
总之顾晟松了口气，眼神一闪一闪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