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采和走的已经双腿麻木。这才看到了巍峨的天都山。说天都山巍峨,只是相对于天都山周围的小山而言,他先是如释重负,等到来到山脚,再次变得紧张。
山脚下,是本朝不知道那一代皇帝书写的天都山界碑。他走上前,现在的石碑破成了三四块,能看到天都山的字迹。他不相信本地人会这么大胆,那么,一切不言而喻。他一路已经相当辛苦,可是,他跑不过可以驾气如虹的修行者,看着破烂的石碑,他有种马上扭头离去的想法。
蓝采和没有走。不知为何,在他想要离去的时候,他想到了夏雨荷的那张沧桑的面孔。然后,他抬起头,望着头顶的高山,他想上去看看。
天都山不高,所以,到了山腰便出现了一片连绵起伏的房舍。看样子,应该是一些低级弟子或者守山人住的地方。屋舍连绵,却不见任何的高楼,夹着一条山路,显得山路更加逼仄崎岖。有一块平整的青石横在山路一侧,上面有朱红两行字,龙飞凤舞,气势非凡。
“待看云起处,只是平山巅。”
蓝采和看到青石的旁边趴着一个穿着白蓝两色道装的年轻人。他感觉那是个年轻人,他走过去,将那个道士趴着的身躯搬过来——他的胸口,道装烂了一个大洞,连他的胸膛也出现了一个大洞,他双眼圆睁,一脸的惊恐与不可思议。
他的胸腔是空的!
蓝采和转身就往山下走。他才抬起脚,身躯便晃了晃,摔倒在山路上。连接几日亡命奔逃,他的体力,精神已经到了极点,这青石边的惊恐成了压垮蓝采和的最后一根稻草。
就在他摔倒的这一刻,先前蓝采和打量的青石忽然间裂开,青石仿佛被画了个十字,然后,从里面走出来一位与蓝采和年级差不多的少年。他先是四下看了看,确定无人之后才来到蓝采和的身边。只一眼,少年便惊喜起来,他双眼看着蓝采和腰里的葫芦,惊喜的说道,“果然是逃之夭夭,果然是!”
他蹲下身子,抓住了那把小葫芦,看了看,确定无误之后取下了葫芦。然后,才打量了一下还在昏迷之中的蓝采和,他心里有些疑惑,这人看上去就像个乡村的少年,像这种宝贵的东西他怎么会有?少年只疑惑了片刻,便醒悟过来,无论如何,自己有救了,在这个封天印地的大阵中,这个葫芦是自己唯一的救星。
少年定了定神,默念咒语,有一丝真皮从他的掌心冒出,就像一条游走的细线,慢慢的爬上了血色的葫芦。她的身体开始慢慢发光。蓝采和不知道这一切,渐渐的,红色的光芒弥漫了少年的全身,少年在红光中转过脸,看着昏迷的少年。
不行,血葫芦里面的血气太少,根本不够少年远遁离开这里。他的脸色变了变,一只手抖了抖腰带,抽出了一把软剑,一抖手,软剑哗的一声抬起头,像一条毒蛇扑向蓝采和。
蓝采和身子一滚,躲了过去。他的脸色铁青,那个浑身笼罩着血色光芒的少年微微一呆,他似乎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蓝采和能躲开。他诧异的感到,“你,你怎么能躲开,你不是血米吗?”
血米?蓝采和不明白。但是,他能感觉到那个怪异少年对自己的杀意,他是真的想要杀了自己,他看自己的眼神,不是人与人之间的对视,是猎人看猎物,是屠夫看待宰羔羊的眼神。蓝采和的心里冒出腾腾的火。他根本不清楚这个少年来自于那里,是什么让他高高在上,是那身道袍吗?他的心中,出现了无数的尸体。
他弯腰,抬腿,向着血色中的少年冲去。
少年手里的葫芦,是他的!这就是蓝采和的想法,他要夺回来。蓝采和奔过去,抡起手臂就是一拳。然而,站在血色光芒里的少年只是退了一步,手里的软剑一抖,蓝采和的上衣便破了一条口子,一会儿功夫,鲜血渗了出来,只见血色中的少年勾了勾手指头,“吸!”
蓝采和怪叫一声,他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的情况,想不到鲜血会自己飞起来。他急忙的伸手捂住自己的伤口,然而,有细细的血雾依旧从他的指缝里冒出来,很快与那个少年身躯周围的血光合为一处。“既然是血米,就要有血米的觉悟!”少年身体周围的血色更浓了,看不到他的脸,只能听到他冰冷的声音。
“我不是血米?”虽然蓝采和不清楚这个少年的口里所谓的血米是什么意思,他还是下意识的说道,“我是白虎部的人,我有牌号……”
血色中的少年停顿了一会,随即冷冷的笑了。他说道,“是又如何?”他快速出手,在不会武功的蓝采和的身上,刷刷又是几剑,于是,有更浓郁的血雾飘起。
蓝采和摇摇欲坠,他瞪大了双眼,看着血色中的少年,他的眼前,血红一片,他伸出手臂,手掌无助的张着,“为什么?”他的心底深处,不知为何,正在一点一点的变冷,他的眼神忽然间前所未有的敏锐,他能看到血色中少年的脸。它很英俊,然而,它是扭曲着。恍惚之间,他仿佛看到了那个少年,那人背着巨大的长剑,带着滔天的火焰……
“我要活着!”血色中的少年感受到了他的眼神,在血色中回头,看着他。
“遁!”
无数的血线从蓝采和的身上冒出,转瞬间成为细细的血雾,然后,血雾猛然间一个收缩,然后忽然间张开,接着,一阵风吹来,吹散了血雾,蓝采和张口喷出了一口鲜血,然后重重的摔倒。他在地上爬着,一步一步,他爬到了血雾的中心。
血雾散去了,只有地上的点点血红,像红色的花。花瓣的正中,有一个葫芦,葫芦很小,还在缓慢的旋转。他抓住了葫芦,呵呵的笑出来。“我就要死了吗?”他问自己。他躺在地上,感觉从未有过的冰冷。他蜷缩着自己的身躯,无数人的面孔在他眼前出现,有的很快幻灭,有的渐渐虚化。
然后,一张满是皱纹的脸出现在他的面前。蓝采和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的幻觉,他无声的笑着,面对那个看着十分高大的身影,他紧紧的抓住了那个葫芦,连他自己也不明白,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生命力很顽强啊!”苍老的面孔呵呵的笑了。
“可以先取出他的肝脏,趁热吃了,然后,再取他的心脏,还有温度……”另外一个声音说道。
“啪!”一个粗壮的大汉自己给了自己一个嘴巴,然后惶恐的跪倒在地。这一切,只是因为老者看了他一眼。“老仙息怒,老仙息怒。”壮汉跪在地上,头磕在青石上,砰砰响着。
“那小子已经跑了,那么,你看着他,如果到了子时,这个小子还没有死,那么,你也可以活下去。如果他死了,嘿嘿,你就自杀吧。”老者笑眯眯的,满脸的皱纹抖动起来,仿佛无数的虫子。
老者说完这话,抬起脚来,向前一步跨出,便不见了身影。片刻过后,他的身影出现在天都山的山巅。他淡淡一笑,“既然到了这里,说不得,总得做些什么。”他再次抬脚,便站在了云端。只见他朝下看了一眼,然后伸出自己的右手,微微屈曲,然后,喝了一声,“起!”
整座天都山摇摇晃晃,随即拔地而起。
这一年,北国搬走南朝天都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