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地一低头,竟看见远方,苍穹与沙海的交接之处赫然立着一座城镇,在蒸腾的热气中更有似仙境一般。云遥也没有多想,整理了一下背上的包袱,走到三人的最前边。
“前面有个镇子,我们赶紧走过去吧。”
“可是,罗盘坏了。”雨蝶一脸疑虑地说道,“也不知那边究竟是什么方向。”
“顾不了那么多了,先活命要紧,那镇子也不远,很快就到了,走吧!”
她们二人还想多说几句,却从没见过云遥如此地坚定,虽然有些刻意仿着炎钧的口气,让人忍不住发笑,不过最终还是跟了上去。顶着漫天的黄沙,不时吹来的狂风,平坦的沙漠却是寸步难行,而远方的镇子也若隐若现。不知又行了多久,四周终于不再荒凉,胡杨树渐渐多起来,地上还摆着几辆被遗弃的破旧板车,可是那座城镇,却迟迟没有出现。
“怎么回事?镇子呢?难道这也能走错方向?”一个又一个疑问伴随着走在最前边的少年。
“糟了!”雨蝶惊呼一声,“可能是海市蜃楼,先前只见书中提到过,从未遇到真的!”
“海什么楼?”
“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连海市蜃楼都不知道,刚才摆出那眼神做什么,以为自己是钧娘啊?”洛轻雪冲他大喊着。
“我看你们拿不定主意,心想总要有个人站出来嘛。”
“你!我居然信了你!”洛轻雪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那一瞬间,自己竟鬼使神差地迷上这眼神,信了一个最没见识的人说的话。突然想到上当的不只她一人,转头看看雨蝶,此时正注视着地上的车马印记。
“我们脚下可能是一条官道,无论如何,比之前要好多了。与其继续追逐那海市蜃楼的源头,不如沿着官道走下去,这地上有几条车轮印还很新,尚未被黄沙掩埋,前方不远处,一定就有一支车队。”
“那就听祝姐姐的,沿着官道往前追,赶紧用身上的银票去换水和食物。”
“那”云遥又变回了先前的傻样,“我走最后。”
丝绸之路东起长安城,穿过河西走廊后铺展在天山和昆仑之间,途径敦煌、楼兰、和田等地,通向极西方。自汉代而起,历经千年,见证无数使者、商人、僧侣奔波于此道,不畏艰险,代代相传;保卫它的将士洒下斑斑血迹,历史上的兴衰在沿途留下古城、烽燧、石窟,也许更有宝藏深埋地下的大漠中。不过到了这一朝,西出阳关之后,中土再无力管辖,西域吐蕃瓦解,群雄势力割据,千年古道也不复往昔。
刀鸣剑响飘散在大漠中,还伴随着惨绝人寰的喊叫,裹着黑衣的荒漠马匪与手持弯刀的西域士兵相继倒下,鲜血侵红了沙地,马匪只剩下不到十人,可另一边站着仅仅站着一位领头的白衣男子和几名畏手畏脚的仆从。
他们口中的西域话难以听懂,不过倒是不难猜出,白衣男子虽身形瘦弱,却不皱眉头,傲然站立在风中。劫匪一阵大怒,领头的挥刀看来,突然间,一柄银锤从一旁飞出,端端正正砸到他脸上。劫匪头子发出一阵惨叫后随之倒地,与世长辞,大锤又原路弹回,落到赶来的侠女手中。
活着的劫匪见状,提着裤子骑上马,消失在了风沙中,几名仆人也从鬼门关走回来,擦拭着一脸冷汗。
“你们,是汉人。”男子打量着面前的三人。
“没错。”云遥笑着答道。
“多谢各位了。”
“不客气,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应该的。”
“你又没出手,谁让你抢我的话!”
“唉,这点小事也计较。”
“几位这是要去往何处?”
“昆仑瑶山派。”雨蝶道。
“瑶宫?”
“正是,阁下也听说过?”
“那是自然,昆仑山的主人西王母就曾居于瑶宫,虽然此地与世无争,千百年过去,已同昆仑各派并无差别,但在我们山下凡人的眼里,瑶宫永远是最正统的一派。几位若要前往此地,我们正好可以同行一程。”
“多谢公子了。”
“与救命之恩相比,这点小事不足挂齿。”
古道上,风沙卷着驼铃久久回荡,伴随的还有风中的笑谈。询问后才知,这些人并非什么商队,而是一处西域小国外出进贡。正是归去之时,车子大多已经空出来,只有一辆装着行李物件,满载着食物和水,一辆乘着他们国家的王子殿下。
这位王子一身月白的袍服和毡帽,其上绘着金纹,头顶更是镶了颗硕大的蓝宝石,俨然一副西域贵族的打扮,可俊俏的面庞却更像是中原人。而不知为何,他的面貌总让人想起夜空中高挂的明月,一样的皎洁无暇。
“这家伙,和炎钧有的一比了吧。”洛轻雪心中默念着,突然开口:“王子殿下!”
“女侠别这样称呼我,偏远小国而已,怎比得了宋土,你们唤我皊夜就行了。”
“该有的礼节要有,芝麻一样小的国那也是国啊。”洛轻雪道。
“这,唉。”
“殿下,你们那个月氏国。”
“月氏国是秦汉之事了,我们那里叫月殇国。”
“呃,抱歉啊,你们月殇国,就离瑶宫不远吗?”
“那一带有许多小国家,我国势力虽弱,却因为离昆仑仙山很近,周边国家也不敢轻易在此发动战争,大开杀戒,所以至今未被吞并。不过,”皊夜王子苦笑道,“也是早晚的事吧。”
“天下之势,分分合合难以预料,殿下还请看开一些。”雨蝶道。
“求仙之人,说出的话果然与世俗不同。”
“殿下过誉了。”
“瑶宫正下方有一个镇子,名为寻仙镇,应该就是你们要去落脚的地方。”
“寻仙镇?”
“原本那里只有几户人家,千百年来,无数寻仙之人来到昆仑山下,可山上的仙家,也不是谁都能进去,有的门派数月甚至数年才收一回弟子,更有的,不遇到合适之人,大门永不打开。用你们中原的话,叫作宁缺毋滥。可这些求仙之人,心也不会像凡夫俗子那般容易动摇,一次不成,等下一次,索性在山下盖起了房子,久而久之,就变成今天的模样。所以今天,那里被称为寻仙镇,镇上除了本地一些养家糊口的小商小贩,大都是和你们一样的人,只是长留下来的,也要找些事情做来维持生计。”
“昆仑山脉长几千里,为什么寻仙镇偏偏会在这个地方?”
“大家当然也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那里是山脉最中间,去哪里应招都不算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