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晴……”一旁的阳若天面色也十分阴郁，今天才是第一节课就将要被驱逐出青竹班，这样的结果换谁也不会心甘的。不过，他眼眸里更多的却是对阳若晴的关心。
“莫老师！请再给我们一次机会！”
面对阳若天再次俯首相拜，莫音生却毫不动容。他的出言倒是让错愕的阳若晴为他腾出了地方，使得阳若晴离叶玄烟更近了。
“若天他一直弹得都还没我好，对不起”很明显她是对叶玄烟说的，仿佛事情已成定局，不想让叶玄烟再抱有注定会落空的期待。
而她自己……没有控制住心中的激动而闯下的祸，还牵连了别人阳若晴颤巍巍地抽吸了一下，双拳紧紧撰着膝上的衣角，可以看出她内心十分自责。
“别担心，没事的。”
愧疚而如坐针毡的她，却突然恍惚间听到了叶玄烟的安慰。这样的声音依稀在脑海里回想，渐渐地她才发现原来自己是这么地渴望能得到他的原谅。
一时间眸中的泪水开始绝提，明明是被连累的，明明是受我的牵连将要被驱逐出这里，明明对他而言我们只是第一次相见……明明……叶玄烟的温柔，却成了她心中一道难以跨过去砍。
“唉，再试多少次都没用，想让莫音生点头，除非是能与名曲大家并肩的人物才行，咱们这种初窥门径的家伙是没希望的。”
时间似乎停滞片刻，庭中也有多舌者说出了阳若晴不愿相信的事实，她不敢抬头看向身边的叶玄烟或是正准备抚琴的阳若天。她怕从他们脸上见到任何表情，不论是责难的还是宽慰的，都是她所畏惧的。
莫音生的沉默，渐渐地被理解为了默许。阳若天触弦而坐，咬了咬牙根便重重地吐息了一口气。
“啗，噹～铛铛～噹……”
依旧是低音调起，依旧是略带凄婉的旋律，与刚刚阳若晴所奏是同一首曲子。
低缓而轻转的音符，随着他意念集中而弹的丝毫不差。不紧不慢地，所幸地是阳若天他成功地弹奏完了先前阳若晴所弹奏的部分，而又毫无违和感的还在继续弹奏着。
这样的流畅让阳若晴也跟着紧张了起来，本来以为会很成功，可是，琴曲还没奏向**阳若天却停了
“回莫老师，此曲名为《凤凰木》，是我和若晴的家乡所流传的一曲残篇还望莫老师能给予机会让我们将它修缮。”
阳若天迅速地在莫音生还没发问之前就做出了回答。而他的回答又是这般地令人吃惊。
残篇？是一首琴曲残篇还想打动莫音生？
鄙视与嘲讽渐渐成为庭中众人心中想法的主流，不过也有少有的几个反心生佩服。
或许是阳若天他明明知道一般的琴音难以改变什么，于是就拿了一段名曲残篇作为引子想激发出莫音生内心里的其他什么东西，为此而改变主意。
修缮名曲残篇？我们身在的武域不就是这样吗？以修缮武学创造武道中兴为己任的。
沉默了良久，莫音生还是摇了摇头，“这不够。”
她轻轻吐出的三字，却是沉甸甸。
阳若晴的瞳孔更加灰暗了，连同这次阳若天也只剩下了叹息。
他们已经没有手段了，这般结果……也只能接受。
“果真如此。”
“真是自不量力！”
“不过是小丑罢了，你还抱有期待？”
耳膜中响起了讥讽之言，令阳若晴羞怒难言，可是，就在她与阳若天准备相言而去之时，叶玄烟说出的话却打断了他们的思绪。
“莫老师还有我呢，请让我也试试。”
他的话引得阳若晴一阵惊目，不同于自己与若天的紧张，她发现他是在朝着莫音生灿烂地笑。
也是这般笑容，陡然间阳若晴的内心隐隐间有了些躁动。阳若天会成功的事她更本就没报多大期望，可此时叶玄烟的笑容却让她有了那么一丝毫无理由的信任感。
叶玄烟不知道，对阳若晴而言这是她与他的第二次相见了。
早在半个月前的晚上，她只身一人去桃花坞寻找遗失的发簪之时，却见到了她此时此刻都难以忘怀的景象。
一棵莫名生长的桃花树，究竟是怀着怎样的理由非得生长到参天的地步？一名树下仰望的少年，究竟是看见了什么让他嘴角流露出了那令人憧憬的灿烂？
树下的那名少年，或许是因为见到了蘸着月光的满枝桃花的唯美，那嘴角处溢露而出的欣喜深深地刻印在了她的心中。
那样的喜悦，那一份自信，正是阳若晴心中所向往的。渐渐地，那时的影，这时的形，在阳若晴的瞳孔里缓缓重合了。
“依蓝，我教你弹琴吧？”
叶玄烟盯琴而坐，余光中发现依蓝的神情也有了丝变化，便不由得询问道。
十指轻处琴弦，一股如潮的忧思便悄悄地涌上了叶玄烟的心头。今早见到莫姨抚琴时他就有种怀念的味道，前世的记忆缓缓而现，母亲的古琴总会在月色下徐徐弹响。
“这种叫做七弦琴，各弦依次称为宫、商、角、徵、羽、文、武……”
说着，叶玄烟就触动了七弦合音。
竟然是七弦合音！他要奏七弦合音？
莫音生听闻也不禁翘了翘淡眉，武域所传的琴曲都是讲究渐进渐强，层层相印的。很少有开头就以如此华丽的阵容弹奏，因为若是如此，若没有高超的琴艺和曲谱，难免会是个虎头蛇尾的烂曲。
渐渐地，叶玄烟闭目深吸了一口气，十指就开始在琴弦上跳动了。
不出一会儿，众人就更加吃惊了！
在他们耳蜗里竟然回荡起了两种节奏的旋律。两种节奏的旋律同时在叶玄烟的琴弦上响起两种不同的音调。一条如同山涧里叮咚作响的泉溪，一条如同平原上缓缓流畅的江河，隽秀与磅礴。
怪异的手法，变扭的姿势，却也是因此使叶玄烟的琴音变得独特。
在莫音生看来这种双音共鸣的弹奏方式并不是不能表现出来。
武域琴宗长存千古，往这方面创新的也不是没有，只不过没有一定的天赋和长年的沉淀是不可能，就单单“按音”而言都是无法拨出的。也正是因为它的要求之高，渐渐淡出了琴宗的历史。
一时间，所有人在两段旋律的齐鸣下开始聆听。
它们遥而相望，一段如素色的绫罗绸缎，绵延悠长；一段如墨空的星光银河，若隐若现。
它们相辅相成，一段如同淡墨泼洒，随意而形；一段如同浓墨点缀，画龙点睛。
它们同台相竞，一段如同撑伞开扇的舞女，婀娜多姿；一段如同系绫倚剑的武者，孤傲如寂。
渐渐的，随着记忆的涌出，叶玄烟手中的两股琴音也如同汇注了大海般渐渐相融。随之然而，聆听者们仿佛也看见了叶玄烟琴音中所描绘的景象。
如身临其境，满目晶莹。白色的天，白色的雪，白色的土地白色的地域。在这万物一色的空间里，只有雪花在不断的飘落。
而这空气中略带凝稠，闻者也不由压抑起来，因为这片琴音创造的天空里，一直充斥着令人伤感的孤寂……
“若仅仅如此，那也不过如此。”台上莫音生轻喃，微微也有些呼吸急促，专注着叶玄烟指尖奏出的音符。
终于，孤寂的凝稠里注入了新的情感。叶玄烟回想着和冰珊整日嬉戏的日子，雪的颜色似乎也因此染上了淡粉色。聆听者们也随之从凛冬的寒冷里目睹了雪消花开的春意。
“母亲，也教我弹琴吧？”
“浔儿要是想学的话我当然乐意教啊！”
……
“呀！浔，你什么时候也学会弹琴了？”
“嘻嘻，不告诉你。”
前世的叶玄烟从母亲那里偷偷学了琴艺，却又显摆地教给了珊姐，那段不被世俗纷争所侵扰的岁月，也正是叶玄烟此生的追求。
两段对话，两幅画面，却成了叶玄烟心中永恒的伤痛。美好的过往逝去不反，这种追溯前世的遗恨使得叶玄烟的琴声又发生了变化。
淡粉色再次蜕变成了雪白，仿佛诉说着良宵苦短，春季易逝。令聆听者们的期待为之一沉，更加沉浸在他孤寂的琴音里了。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最初的起点，寂寥的空间里只有雪花在飘零。
琴音也开始渐奏渐缓，如同泉水结冰逐渐凝塞，仿佛琴音随时会戛然而止，临至曲终了。
可这时，叶玄烟却突然烦躁了起来，过去的美好令他留念，花上一生也缅怀不厌。可这样的一生，是他所希望的吗？
十指在琴弦上抽搐了起来，可琴音的违和感却没有出现，反倒是时间，像是加速了一般。
孤寂空间里的雪层层叠叠，不断飘落，如同叶玄烟的记忆碎片，也在不断零落。
声声相促之间，仿佛雪花也在相竟追逐。
过去的美好，过去的难过，过去的纠葛，就让它全部成为过去式吧……
叶玄烟开始从回忆中走出，琴音鸣鸣。
只有飘落的依旧在飘落，零落的依旧在零落，飘零的也始终在飘零。雪花，记忆，情绪……
但一切，逐渐都在琴音中消弭……
“他……他破境了！”
一声惊叹，同时也为琴曲画上了句点。在那声惊叹中，不少人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叶玄烟的气场竟然不一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