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然手持黑色弯弓,拉动弓弦,弓身状若残月,铮铮作响。
“咻!”
弓弦一颤,一支黑色箭羽激射而去,若一道惊虹,直取那红衣年轻人的咽喉,箭羽发出呜呜声响,仿若一尊黑狼猛扑了出去,威势浩大。
白纸与落叶飘舞齐飞,长街上的威压骑兵皆是惊异,啸马向远处撤退,生怕被卷入到这两人的争斗中去。
那红衣年轻人唇角依旧带着那一股淡然之意,只是眼中似有寒芒乍现,那双抚琴的纤手猛力划动,琴声悠悠传,那把古琴肃杀之意更甚。
他轻轻将头扭到了一旁。
这一扭,那头黑发也跟着摆动起来。
“唰!”
那支箭羽与他擦身而过,贴着耳眉贯空而去,带走了几缕发丝,却并未将他射中。他的眸子更加璀璨了,然而神色却愈发的冷漠,唇角微微扬起,带着些许讥讽之意,就这般远远的盯着齐然,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那黑衣少年到底是由何处来的!这般大的年纪莫非修为已炼至虚绝境了?这边疆之地近日为何会频频出现这种人杰!”
“他的真气浑厚异常,此人确是有天纵之资,可怕是还未达至那个境界!”
“嘿,你们看,那个傻子估计已是半废了,这般愚蠢,也不知城主为何会将守城兵权交给他,前日也是这般蠢的要命!”
有一小簇踏马的骑兵早已躲在了远处的街巷里去,站在巷口遥遥的观望着那长街上的黑衫少年。只是目光扫至断槐树下的那个白羚铁骑时,皆是吐了一口吐沫,破口大骂起来。
那个傻冒依仗着自己守城统领的身份,嚣张狂妄,把他们这群守疆的兵士当作他冲锋陷阵,授功夺权的棋子,只要有不妙之处,便会让他们率先往前冲锋,早已是激起了共愤。前日间若不是那个红衣人来此,想罢他已被那个执木剑的书生给斩落首级了,如今只是在呕血而已,实在是过于便宜他了。
“哼,便是没有残废,他这后半辈子哪里还有享福的命,如今二公子身陨,城主回来绝对会迁怒于他,届时我等再添油加醋解释一番,他那条狗命绝对留不住!到时升官的还不是我们?”
“哈哈,若是这样,我要请命去做那西平巷的绕城统兵!那条街上磨花豆腐的小娘子早已是让我的小心肝慌的扑通响了,奈何做这守府的轻骑兵,去那条巷子转一转也没有时间。”
“唏,瞧你那点出息,能成为这邹将府内的骑兵,是你家里那糟老娘八辈子修来的福气,能生出你这个守府的儿子来,你们家应该去那清隍山上烧三大柱高香!”
“你懂个屁!”
…………
…………
“你们到底在讲些什么?”有一道极不合时宜的声音传来,在这一簇骑兵的身后响起。
这道声音若一道惊雷倏然间炸响,惊得踏马的几个骑兵猛的转马回身,慌乱间手中的断戈都跌落在了地上。
“你是何人?为何在这城中我从未见过你?!”有骑兵扶了扶头顶的甲冠,俯身遥望着那站立在窄巷子间的一个肥耳胖子。
那胖子身上压着一个个黑色的包裹,全然看不出是何装束,只是那满脸的富态相,实在是令人提不起怒气来。
“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他口中叨叨轻絮,轻扫了众人一眼,转身就走。
“你……”未等几人反应过来,那人已迈步拐身出了巷口。
几个骑兵皱眉,隐约间觉得有些不对头。
突然,巷子上空传来一声异响,几人不免警觉,猛的抬头举拳而上。
不出意料,拳头皆是打在了空气中。远处的天空划过两排长雁,有一根羽毛飘落而下,却是并未出现异常。
然而,这一刻几人突然头皮发麻,寒毛倒竖,预感到了不妙,就要应变,然而还是晚了。
无声无息间,那个胖子去而又返,已来到了众人身后。他拎着一杆暗黑长枪,当作棒子用,“砰砰”声响接连传出,皆是敲在了几人的后脑勺上。
众人惊呼,只觉头眼发昏,天旋地转,皆是转身回看,欲看上一看到底是哪个挨千刀的在敲他们闷棍。
可是,那胖子并未给众人这个机会,他的速度实在是超乎想象,未等他们目光回望,已拎着手中的长枪猛的敲落而去,连击在了众人的后脑勺上。
双眼翻白,带着浓郁的不甘,众骑兵皆是昏厥了过去。有“扑通”声响,落马而下,砸在了巷子中的青石板上。
那胖子将长枪负于身后,拍了拍手,轻言道:“哼,还说别人蠢,我看你等才是蠢的可爱,若不是看你等也是这红尘俗人尔,休怪胖爷爷我取你们狗命!”
他吐了一口黄痰,紧了紧身上的大包小包,潇洒地转身离去。
…………
…………
古城之外,黄沙漫天起,远方落霞下两排长雁横空过。
大黑马孤伶伶地站立在城墙之下,不时以脸轻抵鬃毛,双眼通红,似有清泪快要流了出来。
它的确很无聊,也很苦恼。
是啊,它身上驼负着那少年的包裹已被人强抢去了。
…………
…………
齐然脸带笑意,却未有丝毫轻敌之色。那红衣人自始自终都在笑,虽未出过手,可他与那白面书生许寒白实在是太过于相像了,这种姿态便是不弱于人的自信,不免令他有些心惊胆战的感觉。所幸那人和他年龄相差不大,齐然心有感,同代之中,他不会对任何人心生惧意,他无惧之有。
齐然手持黑色弯弓,再次拉开了弓弦,弓身状若残月,有一缕缕寒光迸射而出,瞬息间,另这长街三丈开外黯然失色,风声阵阵,白纸狂起。
“这曲子实在是难听的紧,你还无趣的一直弹个不停,这一切皆是你咎由自取,莫要怪我!”
“咻!”
齐然张开了黑色弯弓,箭若惊雷,直奔那人而去。
场间那黑衫少年语出惊人,对那御府门生挑衅的意味实在是太浓了,无一丝一毫忌惮之意,这让远处的骑兵都很吃惊。
“轰!”
红衣人拂袖而起,眼眸中似有寒光闪耀,他脾性绝不能称之为好,那人挑衅之意不减,让他心中已隐有怒气。他轻振衣袖,挥向了那支扑向他面门的箭羽。
箭羽铮铮作响,纵有无尽冷唳之势,却被他的衣袖给格挡住了。箭身若道寒芒一闪而过,“砰”的一声射向马车下方的街道,一块青石路板被射的碎裂,石块疾飞。
他唇角再扬,讥讽之意更甚,满是笑意的脸上却有无尽冷漠之意,他将那把古琴怀抱于身前,下得马车,向远处的齐然踱步而去。
齐然带着笑意,并未有过多慌乱,他怎会不知,这凡俗铁器纵然蕴含着他的浑厚真气,夹杂着些许心法妙意,又怎能这般容易便取得那人性命?可他再次拉动弯弓线弦,一道更加凌厉的箭羽射了出去!
光华四溢,缠绕在箭身之上,一头猛虎虚影化形而出,穿过长街,再次激射而去。
“呜……”
这一箭威力更甚,箭身所过之处,过往的轻风几欲被射穿,隔着极远,红衣年轻人的长发已被扬了起来,飘散于脸前。
红衣人似是不愿侧身避开这道扑面而来的箭羽,也不愿松开那怀抱古琴的手,更不愿被那道黑色箭羽给击到脸上。
他只想向远处那弯弓的少年走去。
所以他唇齿轻启,然后说了一个字。
“叱。”
似有无尽狂风而过,那一袭红衣飘舞,有一道红光由他口中喷薄而出,流动着儒道神韵,向那道虎影黑箭击去。
先前他已经避过两箭,这一次他不想再避了,纵然这箭便是击在他身上,也不能伤他丝毫。
红光与那道黑箭疾碰在了一处,若一道闷雷炸响,气浪大作,狂风起兮。
黑箭化为碎屑,飘散在空中,随风而逝。
远处的骑兵皆是动容,全都睁大了眼睛,望向那一袭红衣的少年,暗叹御府中人实在了得,不愧为这齐疆第一大国教的门徒。
远处,齐然心中也是一惊,由那人口中说出的一字玄妙难测,定位一大妙术。
不过,他并没有丝毫惊乱,更没有丝毫耽搁,依然拉动弯弓,搭上了箭羽。
他回望了一眼后方的威压铁骑,不仅摇了摇头,收来的箭羽而今只有三支了。
“咻”、“咻”、“咻”
齐然搭箭而上,松开弓弦,三箭齐出!
他真气浑厚,身影虽显瘦弱,却有拔山之资,黑发狂乱飘舞,眼神摄人。
那三箭横空过,若三道长虹并在一处,夹杂着猛虎惊吼声,似可摧毁一切阻挡,穿尽一切攻势。
街道青石被狂风掀起,二人间的那群白衣素人早已被惊得面如土色,随棺慌乱的向街畔挪移。
那红衣人渐敛去了笑意,依然怀抱着那把古琴,拖动红衣,却并未停下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