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崖山顶要比下方山脉要寒冷不少,此时没有阳光临体,且大雨滂沱,野风穿谷而至,那位红裙阉官微微蹙眉。
漫天雨水侵泻而下,却不能临近红轿周围,可是他还做不到挥袖将那呼啸野风尽数抵御开来。
野风更急,红色的轿子剧烈的颤抖起来,似乎随时都可能侧翻,那坐在轿子中的女子矫呼一声,显得生了些火气。
“父皇曾言道,这天下间,唯有这巴蜀山中的那位先生可化解掉他身上因先天不足而导致的隐患,不管经历几番挫折,我也定要将那人寻到。”轿子中的女子轻声喃喃,语气却格外坚定。
只是言罢,她不曾下轿,还吃着手中那娇滴滴的果子。
阉官站立轿外,再次摇头,她这般骄横模样,怎能会如愿?
四个寒衣骑兵,手持长弓立于断崖顶畔,背靠红轿,向下方遥遥而望。
四人弯弓搭箭,箭羽呼啸而出,破风雨而去,威力何其强横,却并未将那一人一骑格命于此,使几人不禁凛然。
几人皆是生于塞北寒原,乃蓟城宫中禁军是也,非于万军之中英勇冲杀,脱颖而出之人,何以能取得这种无上地位的官职?于这敌国疆土之中,危机四伏,几人护主心切,且又共同出箭,定无人可挡其威才是。
于这无尽山脉之中,有一人一骑由远山而来,且已临近该断崖,这让他们第一念头便是有刺客。
四人铁衣怔征,寒眉再竖,若傲骨青松挺立,如临大敌。
十方密雨侵泻而上,几人皆对视一眼,映得眸子璀璨生光,却有无尽冷漠之意。听得一声轻颤,手中的大弓再被拉成满月状,搭箭羽而上,欲再向那人射下。
轿子之中传来一声叹息,那女子说道:“若是人家真的只是一介凡俗野户呢?非要把人家一箭给洞穿了才能解掉你们心中怯意吗?有话就不会好好说?”
可即便是寻常野夫,出现在这片山脉之中,也应该一箭刺死才是,轿中之人至高无上,以身护其安稳乃是他们本职所在,绝不能出半点差池。
在未确定那人意图之前,松懈之心断不可有。
可几人听罢,扭头欲征询那阉官的意思亦或者是旨意。
阉官摆手,示意不要惊慌,他扭身行至断崖缘畔,遥遥望去。
那也只是一少年而已,纵使乱箭不能将其射杀,他也有把握使他近不得身。只要来的不是一些老怪物,他很有信心能护得主子周全。
关于齐疆之中少年的佳话流言,他远在燕土也曾听过多次,而今来到这里,见到了,那他真的不介意抹杀一个两个。
将齐地的年轻人抹杀在摇篮中,那便是为燕军平添了几番胜利的几率,他何乐而不为?
不知为何野风又大了些,有几滴雨水透过他的无形屏障,滴落在了他的眉角,溶了他的艳妆。他挑了挑眉,觉得很是不自在,他开始恨起了这见鬼的天气。
他说道:“阎玄二士,你们去看一看,若果有异,就把他杀了。”
听得此话,有两人对视一眼,顺着百丈崖顶一跃而下。另外两人徐徐后退,将那顶红轿牢牢护在了身后。
齐然抗刀而立,神情漠然却又不失冷静,只是那湿发被无尽野风飘拂的有些狂乱。
还未出这深山去,便被人一箭给洞穿了肩骨,这使他太过于汗颜,觉得丢脸至极,这件事情是真的不能忍。
无缘无故便要取他性命,这些人是有多嚣张,多骄横?
有话就不能好好说吗?
他嘴角微扬,心道这把新刀看来要见血了。
听得一道极响亮的震击声响起,崖坪上狂风乱拂,古树枝叶簌簌摇晃,很多碎石子不停向着那些裂缝里滚落,有两个寒衣铁骑由崖顶上跳了下来。
站立在齐然身前的崖坪之上,深色漠然,俯身而望。
“你在这里做什么?”有人语气极淡,扫了他肩上的那把大刀,冷言问道。
齐然觉得口干舌燥,竟觉得无言以对。这些人不明分说,便射箭而来,且姿态高扬,将他视若蝼蚁,完全不放在心上,实在是骄横的可怕。
对于不好好说话的人,他自然不会以礼相待,他如何能做到以礼相待?
他极力压抑住自己心中的怒火,回应道:“我在这里做什么管你们何事?”
“你找死!”一人冷声呵斥道,言语之中有着毫不掩饰的杀机。
另一人轻摇了摇头,说道:“你能够接得下我等的箭,说明你并不弱,可是若再一意孤行,出得这番姿态,我等不介意手染鲜血,将你彻底格杀于此。”
齐然冷笑了起来。
他真的觉得无话可说。
“你们若是给我磕上三个响头,再叫上一声爷爷吉祥,我或许可以不再介意你们所做下的错事,放你等一马。如果你们不这样做,那我就用脚将你们的脸给踏成血泥,你们看这样如何?”
那二人对视,都由各自的眼中看到了一股无以言喻的怒气,心想这个年轻人怎得如此嚣张?
“那你还是受死吧!”
这崖中古林的风雨更急,骤然间变得肃杀起来。
二人不再有其它言语,弯弓搭箭,对准了齐然。
随着一声冷哼传出,箭若惊雷,这崖坪上方的雨水骤然一空,无数滴水珠,被那冷箭尽数戳穿,然后缠绕在箭身之上,随着野风狂肆地向黑马和齐然袭去。
齐然皱眉,这二人内力的雄浑程度定是在他之上,他自认于这般近的距离下绝对射不出这种箭道。可这种修为之间的差距并非没有办法弥补或者是拉近的,他无惧之有。
有一道箭透过风雨,射向了兽意隐乱的黑马,这使他心中怒意更甚。
他一手紧持长刀,格挡住了射向他面门的一箭。一手挥动衣袖,向那凌空射向黑马的铁箭横掌拍了过去。
阎玄二士面露诧异之色,这年轻人这般强横,怪不得能够挡的下于崖顶上方射下的那四道箭。
“哦?看来这匹黑马对你而言挺重要,那我就先把它杀了罢。”
“你是真的在找死!!”齐然冷喝,近乎癫狂。
他提刀紧逼而上,刀锋寒鸣不止,蕴藏着他绝对的愤怒。
他要将这无理取闹的二人给立劈了!
如此这般,才可化解他心头大恨。
二人实在是过于狂妄且还无耻,黑马伴他走过重山,乃是镇民送给他的坐骑,他焉能让它丢掉性命?
二人神情依旧漠然,弯弓搭箭。
“嗖嗖”数箭接连射出,声若惊雷,直奔齐然与黑马而来。
然而齐然神情依旧巍然不动,简单至极地一刀砍了上去。
大刀锋沿处光芒大作,数道铁箭皆被他砍翻在了地上。
齐然冷笑,化身大雁虚影,身若鬼魅般向二人猛扑了上去。
他举刀立劈而下!
一声清脆巨响之后,有人如受伤的大鸟般惨然向后倒掠而去,重重地摔倒在了古林之中。
大雨滂沱下,有血染长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