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景美,天高云淡。
这天,镇中来了两个陌生人。
这是一个年轻的书生,还有他的小书童。值得提及的是,他的书童是个光头,也就七八岁左右。
书生步履轻盈,面带笑容,文士长衫遮身。后背着一把伞,一把色彩鲜艳的麻花伞。书生青稚的眉眼间,尽是只有生死间才能看到的坚毅,却无形中被那满脸的温醺笑容遮去了七八分。
书生颇懂礼节,见人便低头作揖。并说清自己只是一个云游四方的浪子,为躲避兵马战乱,无意中闯进了蜀道之内,迷了路,才寻到了这里。
这才解了一些人心中的疑惑。
因为有些人本就没有疑惑。
因为这本来就不是什么值得疑惑的事。
“丁爷爷说今天有外人来我们镇里,今天果真就有人来了。”一群孩子围着两人看个不停,因为他们从未见过陌生人。
“小和尚,你从哪里来?”
“我不是和尚。再叫我和尚,小心我生气。”
“可你是光头。”
“但我并没有砂印。”
“可你是光头。”
“我秃顶有错吗?”
“原来爹爹说的是错的,光头并不代表就是和尚,秃顶也是光头。”小甜妞几人让开了道路,几个人围在墙角,小声议论道。
“那几个孩子很烦,我已经快忍不住了。”
“为什么忍不住?秃顶没有错。”
“他们真的很烦,我…想杀了他们。”
“砰”一记闷栗敲在了他的光头上面。“你莫忘了,师父让我带你出来,是为了磨砺你的心性,你若再不改……”那个书生停了下来,看向小书童。书生脸色白皙,眉头紧皱,虽风采依然,却有一种不怒自威的威严流露。
“我再忍忍就是了。”小书童扭开了头,显得有些不情愿,但他有些心虚。
他扭过头,自然又看到那几个小孩子蹲在墙角边,看着他不停的在偷笑。他们不停的卷着自己的乌黑发丝,叽叽喳喳的议论着些什么。
“忍。”他低头轻语。
“这里果真和师父说的那个地方一模一样。我已经感受到,这里有太多的高手。我们找到师叔和那个年轻人之后便尽快离开吧。”书生率先走了出去。
“寒白哥哥,我们还要找到小红,它昨日应该已经到了,可在这里我却感受不到它的气息。”
“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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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远处,有很多人闻讯而来。都想看一眼这由尘世而来的两人到底长什么样。他们想看的并不是这二人的容貌,因为这是一件很无聊的事。
一个人本就无聊,又怎会再去自找无聊呢?
他们只是向往尘世中的那些趣事罢了。
“这年轻人长的很帅。”
“有齐然帅吗?在我的认知里,齐然才是最帅的。”
“可这人比齐然白。”
“白有个屁用,我家老头子也很白,可他是个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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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白哥哥,这些人好无聊啊。”
“你不要说话,要说话我来讲。你闭嘴就好。”那个书生蹬了他一眼。
威压压的人群将二人包围了起来,近身的一圈人已快要贴到了他们脸上。很多人差点要扑上去,想要摸一摸这二人的脸。但想了想如此这般岂不是很失态,于是她们就一直盯着二人看个不停,没人动手。
可最终还是有人动手了,有人将双手伸向了那头锃亮的光头。
“大婶,可否伸开你的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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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破开了重重包围,将二人带离了此地。
二人最终被引到了一处庭院内。
庭院地处小镇北角之处,门口几棵槐树在这初春之中已然结叶。临着那片汶水断流,庭院显得清幽而又别致。
庭院并不是很大,但是此时里面却聚集了很多人。
“请小兄弟二人前来,我等也只是想了解一下如今山外的局势到底如何了。”有一位老者用手拂着白须,对二人微笑道。他端坐在正堂之上,虽有些老态,但精气神却够足。
许寒白低头,向众人抱拳,轻声问道:“各位难道都没有外出过吗?”他很是疑惑,世间早已是生灵涂炭,遍寻千山也不见得有一方净土。在这蜀山之内,竟有这般世外桃源,不禁令人唏嘘。
“我七年前曾外出过一次。我了解到,当时北原蛮夷如日中天,举兵东土,各地生灵涂炭,几乎攻到了雁门关口。”站在走廊上的一个青年人回应道。他已步入中年,虽风采照人,可那额头上被年岁摧残过的风霜依稀可见。
“以先生您的盖代英姿,能够容忍得了那燕人吗?”许寒白低头作揖,然后微笑着回应道。这句话显然有些试探的用意。他早已感受到这镇中的每个人都有一股难以言喻的强大气息,在座的众人给他一种都很强的感觉,但不知强到了一种什么样的程度。
可显然,那人并不在意这些。
“我看到百姓受苦,皆因那燕国各部贪欲所致,便想抽空去趟北原,斩了那燕王,可惜……”说到此处,那位青年咧嘴一笑,用手抓了抓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
“可惜什么?”小书童忍不住了。
“可惜北原高手众多,在北海畔我就被一个金枪人打成了重伤……侥幸之下才碾转回到这里。”
“这位叔叔,你当真是神勇盖世。”小书童几欲笑出声来,可他最终忍住了。
可这句话却令许寒白心中微颤。这普天之下,又有几个金枪人?莫不是那个一怒冲冠为红颜,单枪伏尸数十万齐军人马于塞北寒山的金枪人李道夫?
那人摆了摆手,“不提了,不提了,是我低估了当时的局势,这世间最不缺的就是高手。我等乡野之人,确是孤陋寡闻了。”
“你那全然是逞一时之勇,若是由你一人便可杀了那当今在位的燕王,这世间早已是平盛安泰了,我等族上又怎需生生世世藏身在这山林之中。”那端坐正堂的老者听到此处显然是有些不悦,沉声说道。
“哈哈,当年景老哥不也是热血激昂,天天想着以解救苍生于危难之中为己任吗?如今有了小甜妞,他早已不想再插手那些世俗之事了。”
“对啊对啊,老族长,你大可放心吧,我等绝不会再行插手那些世间之事的。”
…………
…………
院中有几个青年看到那老者这副姿态,纷纷劝说道。
“你们就不要再糊弄我了,我都活了这么大年岁了,还不知道你们那些小心思。”那老者又摸了摸胡须,看着几人正声说道。
“只是我等族上有言,镇中之人,切不可踏出这群山一步,这是我族生生世世留下来的祖训。”说到此处,那老者又望了那个青年一眼,叹了口气。
那小光头听得不免有些迷糊。“口声声的说着不插手世间之事,为何还特意向我们打听这世间的局势……”他嘟囔道。
“嗯?”许寒白微微一怔,他瞪向了小光头。
小光头不禁一惊,赶紧用手捂住了嘴。
“哈哈,我看这位小兄弟才真的是一位明理之人。”那个青年愣了愣,转而大笑起来,伸出手向他的光头摸去。
……
……
那个老者紧接着又叹了口气。说道:“虽说我等不会插手这世间之事,可由一些零碎的消息知道,而今这世间各地生灵涂炭,便是一些隐世的世家也难以在这遍地烽火中苟且了,所以,我们还需早做打算才是……”
庭院中很多人听到这些,一时都深情肃穆,有些难以接受,便是这扎马镇也难以幸免吗?
“五年前,不知因为什么缘由,燕军人马本可以一举攻下雁门关口,东踏岐岭,直逼临淄城门。只是,他们又连夜撤军于寒山之下,驻扎了三年之久,直到两个月前……”
这场对话一直持续到明月当头,深夜之下众人才悄然散去。
…………
“这群刁民连饭都不管的吗?”
“你别说话。”
“可是我饿啊。”那小光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带着些许的哭腔望向许寒白。
“莫慌,你看,那前面有一个酒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