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堂之上,有这样的一个姓氏,他被称为萧门。
洪武年初,萧氏还只是拱卫司中的一个小人物,可后来出了一位不得了的人物,凭借一套三十六路萧门剑,硬是在偌大的江湖上斩下了自己的一份威望。
另辟蹊径使得萧门在朝廷上独树一帜,不仅无人能取代其地位,更是历经三朝都屹立不倒。
萧门之内,萧藏锋出生之时,他已成名多年,在他看来,藏锋确实是天纵之才,短短数年名声就已超过了自己,只可惜萧门门主向来只传嫡门长子,纵使他萧藏锋再有作为,也终究摆脱不了命运的枷锁。
长子,让萧蕪傷成了门主,权势,让蕪傷娶了嫣然,可唯有命运,他驾驭不得。
“先生可相信命由天定?”当第一道符令的消息传回,萧蕪傷便知道,他门的计划成了。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计无双又何尝不痛恨这一点。”
“这么说即便是先生,也信命了?”萧蕪傷与眼前人谋划了这么多时日,眼下大局已定之时,反而第一次有了犹豫:“可我知道有一个人,从不信命!”
“门主所说,便是萧藏锋了吧。”
“先生深知我心,其他几枚符令的消息想来也快到了,此时此刻,那黄楼之上,藏锋想必也陷入绝境了吧。”
“自你我设计让穆嫣然知道扶桑秘密之时,萧藏锋便已经入了绝地!”
“可若是他当真扛不住呢,毕竟其他人可都是毫不知情啊。”萧藏锋当下的处境可谓是他们二人一手促成的,当初他们料定穆嫣然一定会要求藏锋利用职权之便将扶桑带出皇宫,毕竟长生是这一对穆氏父女无法抵御的yòu huò,至于而后的萧府被盗和黄雀计划,更是原本就在计无双的算计之内。
萧蕪傷的愁容上瓢着些许青丝,计无双从未见过他这等神态,在他到来之前,一直听闻的都是萧门兄弟不和的传闻,而今看来,萧無殇的担忧能到达这个地步,反倒和那人是何其的相似,这一刻,计无双突然间就很想和萧蕪傷讲讲自己,讲讲那个含着他初衷的故事。
“萧门主,藏锋现在的性情,又何尝不是你娇宠所至,你觉得身世上亏欠了他,却在不知觉间,将他推向了死路。”计无双接过门口传来的第二道符令,将胜利的消息展开给萧蕪傷看的同时,讲述着自己原本就要述说的故事。
“我们组织中也有这么一个人物,当初他为了能和弟弟活下来入了组织,后来又为了让弟弟受到组织的重视,做了许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他将弟弟保护的很好,就像是保护一把利刃,看不得他有一点儿瑕疵,可后来如何了呢?”
“如何?”
“后来他的弟弟太过锋锐,锋锐的让整个组织都害怕,甚至成了威胁,当他也终于看清这一点时,已经回天无力了。”计无双说完,第三道符令的消息也传了回来,胜利依旧。
“你们杀了他?”萧蕪傷还沉浸在刚才的故事里,他不知道对方说的是真事还是借机开导他,但他真的很想知道结局。
“杀了他?倘若命运如此,那不信命的究竟又有几人?”计无双没有将结局说出来,似乎在他看来,此时谈论结局还为时过早。
是啊,他是萧藏锋,他的命运如何,哪是自己能定的!
萧蕪傷安慰着自己,还有三到符令,不出意外,六枚符令全胜的消息汇集之时,他们的命运也将汇聚,不过此刻他门的命运,还都牢牢的掌握在他门自己的手中。
萧藏锋高高站立于西雨台上,眼睛死死的盯着中央的老者,那老者自然也用着相同的目光盯着他。
黄金楼内,仿佛所有的画面中都只有他们二人,但燥砸的声音里却唯独没有他们两人的。
众说纷纷。
“今个这四单生意是怎么了?怎么都有点摸不着头脑的感觉。”
“第一单不是绿林人趁机扩展势力多半得不偿失,第二单人家东家分明就没打算做!第三单要去硬碰江湖四子,眼下最有把握恐怕只有它了。”
“是啊,这萧门抓叛徒,却生死不论,分明就是要他性命嘛,这种生意不是该去悬金榜吗?”
“什么,那个站着的人就是萧藏锋?”
“你看那金盘上的玉牌已经满了,待一会侍女将金盘摆上正厅,这单生意就生效了,他还就那么站着?”
众声芸芸,徐天赐也在其中。
“萧师兄怎么也不急啊!”
“他急又能如何,眼下他还能逃不成?”剑无情细细的品着茶,陶醉于那股清新淡雅之中,酒也罢,茶也罢,都是他所爱,他永远都是矛盾的结合体。
“若我舍命去帮他,你也要出手吗?”天赐心中盘算着一会儿该怎么去帮萧藏锋,他并不在乎藏锋放火的举动,他的心性向来耿直,他只是犹豫该不该将这个新认得兄长也牵扯进去。
“你也看到了,我牌子都下了,现下你的人头可值一百八十万呢。”
“哥哥看着可不像要钱不要命的主。”
“我就要钱,可我,还要命!”剑无双将茶一饮而尽,就像喝酒一般。
四面金盘都已经摆上玉床,其他的三面金盘上都只有寥寥几块玉牌,唯有西雨位的金盘上,玉牌高高耸起。
百人对一,便是一人只出一招,他又哪里承受的住。
在众人看来,萧藏锋已是囊中之物,只是区区十万两,唯有率先动手的人才有资格分取。
西雨楼台之上,一把宽刀,一柄利剑率先出击,横飞直越,而后是上一刻还不知藏在哪的短小兵刃,阴阳刺,判官笔,个个势如破竹。
攻势之下,萧藏锋却依旧只是死死盯着中央大厅内的老者,傲视如他,哪里在乎这些登梁小丑,在他的眼中唯有老者才是唯一的敌人。
萧藏锋的身边有一个圈,是其他人早早就为他留开的空地,也是众矢之的得靶场。
刀、剑、刺、笔进入圈内的刹那,还未能阻挡萧藏锋看向老者的凶恶目光,便突然发出四声shēn yín,一一倒下。
从未提防的黑衣人,站在圈子的边缘,四枚暗器一一着落。
惊变!
中招的四人挣扎哀咛、抽搐翻转,瞬间便被那一分分入骨的剧痛折磨得面目全非,前一刻还生龙活虎,这一刻已生死不明。
众人恨恨的看向这个毫无底线的偷袭者,不想那人非但没有悔意,反而微微叹气:“这么多人,杀不完了,看来我这招牌要改改了。”
闻言,他竟想着要把整个西雨台都杀个干净!
惊愕连连,一名眼尖的人失声叫道:“蛇纹镖!他是独无影!”可言语未毕,却连他鼻尖上也中了一道暗器,一命呜呼。
又一个圈子,瞬息而成,空隙更大,硬生生得将整个细雨楼台都活脱脱的露了出来。
百人对二,便硬是被二人的狂傲与阴狠完完全全占去了气势!
西雨台上风起云动,其他台子上也不甘寂寞,这是第一次黄金楼内便直接开始了的任务,期初大伙儿还担心主人家会有所制止,可细雨台上直接见了血光,规矩破了,一场杀戮便也默许了。
其他看台上的众人陆续跳下,汇集于大厅之内,天赐也是,剑无双跟着他,何锐之也是,身后跟着那个白面俏儿郎。
“何师哥你也来了。”
“天赐…”太多的言语,太多的疑问,匆匆之间,他哪里来得及一一询问。
黄楼会前,他万分担心天赐会死于非命,黄楼会后,他突然间发现,原来更危险的竟是萧藏锋,何锐之如同双手分别举着两块千金重的巨石,那一块都不敢松懈,因为一旦稍有差池,自己的一个师弟便没了!
二人一起看向高处的细雨台,转眼间又有一人摔了下来,他们眼下还有快速交谈几句的机会,一会儿一旦与藏锋汇合,这百八十人的攻势,只怕连喘口气都困难重重了。
“小心身边之人。”匆匆之间,何锐之不能再说更详细了。
徐天赐听着师哥的忠告,脚下步伐未停,心中思绪闪过,师哥明明白白让自己小心剑无情,可以他自己对剑无情的了解,这人又哪里会害自己。
还有两步的光景他们便可以跳上细雨台了,两步之后,便是一场生与死的较量,天赐觉得自己必须在这两步之间交代点什么,他想起给自己传信的人,想起何锐之未到来的缘由,下定了决心:“师哥未来见我,可是去见了藏锋?”
“是。”
“那可见到他身旁一个异国人?”
“独无影?”
“就是他给我传的信。”徐天赐说完脚下发力,一跃而上细雨楼台,剑无情紧跟其后,何锐之却苍茫停下。
两块巨石都没有倒下,而是变成了一座大山,压在了何锐之自己的身上!
何锐之望向最后一个跳上高台的剑无情,那一刹那他的心中泛起了一丝虚无缥缈,可此时的他已无力抓取了,因为天赐的话已经将他的思维砸碎了!
另一个独无影,出现了!可是,却不对!
萧藏锋身边有一个结盟的独无影,徐天赐身边也有一个传信的独无影,两人不是一个人本没有错,因为按照剑无情所说,那个乔庄的独无影就是他们追逐之人!
可这一刻,何锐之却突然间想到了更深的一层,那就是萧藏锋身边传信的剑无情,和徐天赐身边结盟的剑无情,若也不是同一个人又将如何呢?
西雨阁内三人结盟之时,何锐之就未能想明白为何信会是两封,眼下他似乎突然间明白了。
或许,在他于西雨阁内会面三个人的同时,东风阁内,也有着三个人在等着他呢!
是两个剑无情,两个独无影吗?
扑朔迷离的真像,哪一个才是真实哪一个又是虚幻?
便是何锐之他自己,此刻也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已越陷越深。
西雨台上,萧藏锋与独无影已经打斗到了外面的走廊,唯有地上躺着数十名中毒之人,显然已命不久矣,天赐与剑无情对视一眼,也未在意何锐之为什么没有跟上,便朝着走廊追去。
何锐之站在细雨楼台的正下方,任凭脑海中的众多信息横冲直撞,他的脑海中,是太多的不合理交杂,萧藏锋在追什么?萧蕪傷在图什么?黄金楼在藏什么?江湖四子在斗什么?
大家都说他是唯一一个能解局的人,可此刻他却心中清楚,自己根本理不出一丝头绪。
所有人都追了上去,只有他何锐之,没有一丝战斗力得呆呆站着,一环又一环的疑局之下,本被喻为钥匙的他,却显得连棋子都不如了。
棋子,至少还知道自己的使命,而他何锐之,已经完全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来到这座黄金之城了!
思绪混乱,神情迷茫,一双妙手轻轻按在他的肩上,如丝如水,他回头,嫣然如痴如醉的对着他微微倾笑,又似梦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