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枢脸上的笑容不减,偶尔看向太子府的下人时,还非常亲切的冲对方点头示意,引得不少下人受宠若惊,对这个谦逊有礼的亲王升起了丝好感……
待返回马车后,他脸上的笑容立刻收敛,淡淡的看了一眼窗外,冷漠道:“回府!”
驾车的李忠一愣,他原本见王爷脸上带笑,还以为对方心情不错,没想到发出的声音竟如此冰冷。
下意识的打个寒战,李忠不敢停留,手中的马鞭一甩,车辕前的健马便高声嘶叫,唏律律的跑动起来。
赵枢指尖轻敲车厢,身子不受控制的随马车跑动而轻晃。
思及方才太子府发生的事情,他苦笑的摇了摇头,太子虽然软弱,却并非一个重情的人,今天对方能把他推出来打前哨,那以后也定会把他出卖!
无情,这或许是赵家人的遗传!
当年史家称仁宗皇帝百事不会,只会做官家时,就不是说的什么好话!那是看了宋仁宗将范仲淹用之即来,不用则抛的感叹。
而赵佶同样如此,他虽然昏庸,但能牢牢把握朝政,靠的就是一些亲近宠臣,如蔡京、王黼、蔡攸之流,但这些人的权利只要过界,这个文青皇帝就会毫不犹豫的将对方踹回去,蔡京四次做相,其根本的原因就是别的宠臣没他好用,但用了他会让蔡党做大,所以赵佶才会用一次、踩一次,等差不多重新把蔡党打压下去后,再让蔡京回来!
这一刻,赵枢终于明白皇家生存的本质,他无奈的摇头,心中暗叫失策,原本他还想先让老大、老三打起来的,等双方无暇顾及他后,在开始一系列的部署,却没想到对方那也有聪明人,现在看来,如果他还没有丝毫势力的话,那以后这种顶锅的破事,不知道会有多少……
从太子府回来后,赵枢便看到自家匾额已经换了。
原来的‘建安郡王府’不知被扔到哪里去了,现在挂的,乃是一个用瘦金体写就的‘雍王府’匾额。
看到新匾,赵枢嘴角翘起,因为他发现这瘦金体,有明显的赵体字风格,身为一个善于揣摩人心的伪文人,他非常清楚,只有对别人的字体心服口服时,才能生出临摹的心思,而他的便宜老爹不是那种文人相轻的腐儒,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忍不住来找自己切磋了!
赵枢原本郁闷的心情,在此刻终于有些好转,当他入府后,见王府里的人正在搬运东西,立刻明白这是宫中的赏赐下来了。
从郡王升为亲王,可不是换个牌子这么简单,使用的东西,跟着伺候的宦官,王府内的侍卫,那都是有严格的规定,一旦下了圣旨便要同时跟进的,若不然,如何在这等级森严的封建社会里显示贵贱!
冯辉听下人禀告王爷回府的消息,当即匆匆的赶回前厅,等来到时,却发现这里只有赵枢在,其他人都不知去哪里了。
赵枢看他累的满头是汗,也不多说什么,指了指厅内的茶杯说道:“自己先喝口茶,本王有话问你。”
“谢王爷!”
冯辉是真的口渴,足足喝了半壶水才缓过气来。
赵枢这时坐了下来,环顾了下左右,淡淡的开口道:“今天有多少人过来?”
冯辉知道他问的乃是新来的人,心中奇怪王爷怎么会关心这些小事,但还是回道:“宫内派遣的宦官有三人、宫女有五人、侍卫有三十人!总共三十八人!”
“恩,不错……”
赵枢点了点头,看着一脸恭敬的冯辉。
心里暗自叹息,原本他还想再观察冯辉一段时间的,亦或在找个心腹对其牵制,只有这样才能放心的用人,但时不我待,如果他还保持这样温吞的性子,恐怕会被别人算计的渣都不剩!
想及此处,赵枢眼神变得锐利,其中冷芒直刺的对方心寒。
冯辉不敢再看,下意识的低下头颅,这时耳旁传来赵枢幽幽的声音。
“冯辉,你说我能相信你么?”
冯辉一个激灵,立刻跪在地上喊道:“王爷,奴才跟了您十年,一直忠心耿耿的啊!”
身为一个太监,他们的权利、荣辱,都得从主人身上获取,一旦这个主子对其产生怀疑,太监甚至连活下去的资格都没。
此刻的冯辉便是如此,他不知赵枢为何会问他这话,只觉得自己是不是哪里做的不好,引起了王爷的不快,说话时不断磕头,只是片刻,他的脑门就已经殷红了一片……
赵枢叹了口气,将浑身战栗的冯辉拉起,盯着他额头的伤口看了半晌,方眯起眼睛说道:“我非怀疑你的忠心,只是此事事关重大,若是没有心腹去办,我恐将死无葬身之地!”
冯辉身体一震,抬头看着有些陌生的赵枢,不敢置信这种话,会是那个如履薄冰的王爷所说。
“我欲争储!”
赵枢不咸不淡的扔了一句话,却险些将对方吓死。
冯辉额头上的汗水混着血水滑落两腮。
他下意识的想开口劝阻,但话到嘴边时却停了下来。
他想到这两日王爷的反常,对方似乎在不知不觉间,已经不再是那个唯唯诺诺的建安郡王了,就在今早,更是被官家授予了亲王,成为即太子、郓王之后,第三个由官家行冠礼的皇子,有了角逐储君的资格!
想通此节后,冯辉的心脏跟着急速跳动起来。
作为一个太监,他岂能没有向上爬的心思,平日里能安分守己,不是他老实本分,而是他看透了主子的脾性,认为这种性格不适合夺位,一旦参与进去,可能会导致家破人亡,但现在看来,情况似乎已经变了……
“奴才冯辉,愿为殿下赴汤蹈火!”
冯辉一咬牙,便再次拜倒高呼。
此时的他,哪里管赵枢是一直装傻、还是突然开窍,他只知道,殿下现在有了野心、有了权谋,作为依靠他生存的自己,只有让殿下更上一步,才会活的更滋润!
赵枢这才露出满意表情,让冯辉站起时,正好看到他的眸中闪过一丝名叫野心的**,微微一笑,对此他并不反感,一个无后的阉人,不爱钱、不爱权,难不成要他去做圣人么?
“等府里的事情忙完,你去找些信得过的下人,盯紧那八个宫人,若是发现有人是宫里的暗桩,不用去管,先通知我再说!”
赵枢说罢,拍了拍冯辉的肩膀道:“你去吧,将伤口处理一下……”
看着这刚过十八的年轻王爷,冯辉不知为何,心中突然流过一丝热流,只觉对方已把他视为了真正的心腹,当下点了点头便要转身离去。
“回来!”
赵枢声音变得冷冽,吓得冯辉打了个哆嗦,回头疑惑的看着对方,只是不知何时,他的主子已经背过了身子,他能看到的,只有一个身体修长的背影。
“你是我的心腹,我对你寄予厚望,若是连这一个王府都看不住的话,那你以后,就安心的做个主事吧……”
冯辉心中一紧,原本还心中隐隐感觉王爷现在势力不大,做事只能靠自己的想法,立刻被这句话甩到了九霄云外。
他额头冒出冷汗,惊恐的看了赵枢背影一眼,唯唯诺诺的说道:“是、是,奴才一定效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