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赵桓的介绍,赵枢自是与李邦彦、白时中客套了番。
这二人起初还不介意,只是敷衍的拱拱手,但听对方是给赵佶献上‘丰亨豫大’的雍王时,心中的那点小觑立马消失,脸上的笑容也比方才来的更加真诚。
赵枢心中看不上这俩人,面上的客套结束后,便转头对赵桓说道:“今日小弟来找大兄,其实是有事让大兄帮忙的!”
他说着,似乎怕赵桓不肯答应一般,又道:“其实这事虽有些风险,但经营好的话,一定能让满朝文武、乃至父皇,对大兄刮目相看!”
赵桓听后皱眉,下意识将目光看向白时中,面上却是安抚赵枢道:“贤弟先坐,你把事情给为兄说说!”
赵枢点了点头,当即把太学生里的传言说了出来,末了又道:“常言道:空穴来风,岂非无因,原本我是不想管这种传言的,但一听是高俅提拔的人……”
说着,他看了眼表情有些变换的赵桓,呵呵一笑道:“大兄懂得!”
赵桓自然懂,高俅乃是赵佶当年的潜邸宠臣,这些年能维持圣眷不衰,除了靠他那一腿儿的蹴鞠外,其次就是宫中有人替他说话了,赵桓母后早死,自然不会是他的靠山,他真正投靠的乃是王贵妃,三皇子赵楷的亲娘!
赵桓盘算得失,一时不知该不该参合到这事,眼神不由自主的看向白时中与李邦彦。
“方才听雍王所言,是想拉些太学生联名上书?”
李邦彦嘻嘻一笑,他是市井出身,平日里最喜欢的就是钻营,遇事也有一些冒险的精神,所以听到赵枢的话后,心中立马活络开,表现出对这事极大的兴趣。
赵枢对李邦彦颔首微笑,心里却不敢小瞧这举止放荡的人,历史上对方被人称作浪子宰相,这名声可是踩下王黼换来的,心机不可谓不深沉,若非最后金兵压境,这厮犯了众怒的话,绝不会被陈东一道奏折撵滚蛋……
“若联名上书的话,殿下到是可以考虑一番了!”
李邦彦手捋下颚短须,像赵桓挑挑眉道:“俗话说得好,法不责众,便是此举让官家不喜又如何?这是联名上书,难道官家还会专找殿下的麻烦不成?”
赵桓一听,心里顿时有些小激动,这可是联合太学生一起上奏,若自己能参与的话,到时必能刷足声望,也不会整天让父皇、三弟吊打了……
正待赵桓要应承下来,白时中却突然摇了摇头,叹息道:“风闻奏事一向是那些御史的责任,殿下身为储君,若是也来这一出的话,难免会被陛下所不喜。”
他说着,慢慢从原位站了起来,躬身对赵桓施礼道:“况且殿下身份尊贵,李尚书所言的法不责众,根本就站不住脚!倘若宋江真的被剿灭的话,陛下自然不会去怪罪那群太学生,但殿下就难说了……”
赵桓原本还笑吟吟的,但此话过后,眉头却又跟着皱起。
坐在位置上定定的想了片刻,赵桓终究是无奈的叹息一声,站了起来将白时中扶起,黯然的向赵枢摇了摇头。
果然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后来陈东的上奏,一定是白时中或李邦彦搞的鬼!
赵枢眼中闪过了然,面上却是配合的露出苦笑。
事实上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让赵桓参合这事,毕竟联名上书可是一件刷声望的利器,如果真给赵桓的话,那他还怎么玩?但这事的动静不小,如果现在不给赵桓说明,到时对方一定会对他生疑……
但赵枢也没想到赵桓会如此不堪,李邦彦、白时中各说一句,他便做出两种截然不同的选择,此事把他的性格充分表现出来,如果用一句话来概括,那便是见小利而忘义,干大事而惜身,性格怯懦,反复无常!
“殿下,您不在考虑一下?”
李邦彦真的感觉这计策不错,见赵桓似乎被白时中说服,不由恼怒的拍案而起,吓得众人齐齐看他,而他则是不满的瞪了白时中一眼道:“联合上书,纵是最后成了诬告又如何?我大宋以言立国,难道官家还敢因言获罪不成?”
赵枢皱眉,没想到李浪子这么生猛,居然敢议论皇帝的不是!
不自觉的回头看了一眼,只见李邦彦此刻正气凛然、威风凛凛,哪还有一丝浪子宰相的慵懒?
而更让他惊奇的是,赵桓听了后也没反驳,只是连连摇头苦笑道:“父皇自然不敢因言获罪,但就怕他老人家将此事记在心里……”
赵枢有些无语,到了此刻,他才真正见识到北宋的文官制度有多狠,朝臣议论皇帝的不是,即便是太子都只有点头应承的份,难怪昨天在矾楼时,赵佶见到文人发怒后,会直接下旨将士大夫重新定位……
他揉了揉发胀的眉心,话说他还层yy过重尊百家、改革军武的想法,幸亏这些事还没来得及去做,要不然自己恐怕就会自绝于天地,被大宋当成妖孽处理了!
“皇弟,此事非皇兄不帮你,实在……”
赵桓似乎难以启齿,说话间,眼睛竟是弥漫起一丝水雾,赶忙用衣袖擦拭。
尼玛呀,又哭上了!
赵枢无奈的苦笑,忙不迭的点头安慰道:“兄长莫说了,为弟懂得、为弟懂得……”
说罢,也跟着叹息道:“可惜为弟已经答应那陈康伯了,原以为此事能为兄长带来名声,不想兄长竟有难言之隐……”
“殿下莫不是替太子答应的?”
白时中闻言,立刻诧异的喊道。
赵枢不由失笑,摆了摆手,示意赵桓安下心来道:“只是答应对方,我会把他们联名的奏疏转交父皇罢了。”
白时中闻言一愣,双眼迅速转动几圈后,又是笑嘻嘻的看着赵枢道:“若是如此的话,那不如雍王先递上去,待来日早朝时,殿下再看陛下的心情,若是有心过问,不如在发言!”
赵枢眼中闪过一丝寒芒,这明显是让他做出头鸟,如果便宜老爹真有心来问,赵桓肯定第一个站出来,到时自己所做的一切,不过是衬托太子英明的小丑罢了!
只是他见赵桓脸上的喜色溢于言表,便忍下心中的不快,微笑着颔首道:“若是这样的话,倒也不失为一个妙策!”
赵桓大喜,看向赵枢的目光满是感激,他抿了抿嘴,双手不住的互相揉搓,连连表态道:“这怎么可以、这样做的话,不是要陷为兄与不易么……”
赵枢明白,面前的家伙不过是虚伪的客套,若是真应了他的话,恐怕立刻便会翻脸成仇!
索性,他也不管赵桓在说什么,握着对方的手便道:“我与大兄名为兄弟,实为一体,所谓‘伯也执殳,为王前驱’便是如此!”
赵桓听对方将自己隐喻为国主,双眼变得有些湿润,不住的点头,激动的嘴唇都有些颤抖,不知该说什么……
“好一个兄友弟恭,殿下与雍王之情,感人肺腑……”
白时中手捋长须,看着手足情深的赵枢二人,嘴角露出和蔼的微笑,殿下有雍王护持,日后也能好过些。
李邦彦没有说话,此时他看似沉思,实则一直在冷眼打量厅内人的反应。
作为一个从市井里走出的人,他可不信什么兄弟亲情,若这雍王真和太子关系亲密的话,为何从前没听太子说过他?
想及此处,李邦彦的眉头微不可绝的皱了下。
感觉到背后异样的眼光,赵枢带着犹未收起的微笑,扫了李邦彦一眼,似乎没有注意到他那明显的防范,还冲他善意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