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说是麻烦的话也不确实,实在是祁渊怎么也做不出像那个女性怪物一样的妖娆、蜷曲的动作。
而那动作更是让祁渊羞愧的快要疯了。
当再一次做那般羞辱的动作而徒劳无获后,祁渊怒了,一脚朝那盏幽灯上踢了过去。
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竟是一脚踢了个空,祁渊的脚竟是一下子穿透了过去,那灯竟是没有实物?
直到半响后,祁渊蓦地明白了,不是那灯,而是他此刻的身体是虚无的,可以穿透一切的。
而就此明白了这一切后,祁渊的目光缓缓地落在了那时亮时暗的大门之上。
顷刻后,祭坛上被幽光笼罩且陷入沉睡之中的祁渊蓦地睁开了眼睛,但眼底,少有的不是劫后余生的兴奋,只是遗憾。
就像他不知道为何会意识进入那个空间一样,他怎么也没想到的是,那狠狠一撞企图看到宫殿里一切的自己,在大门上一撞却回到了现实。
睁开眼睛的那一刻,祁渊就知道了,测评要结束了,而当他抬头看到顶上的橙光后,猝然一滞,片刻后,才缓缓的吐了一口气,喃喃道:“完了。”
外界,此刻也正掀起着轩然大波。
一个时辰后,祁渊浑浑噩噩,毫无朝气的瘫在了湿寒的木床,他都不知道上一个小时他是怎么过来的,他只知道,他成了一个笑话。成了一个是谁都可以站在他身上踩上一脚的笑话。
所有人都惊叹的是他有那么好的一切,一条金鳝打基,最丰盛的祭品是先祖满意照顾,还有巫力最丰、手段最多的大祭司为他绘刻图腾纹。
在这种情况下,祁渊就是出现部族从未出现过的青阶,甚至是蓝阶部族人都不会惊讶,但任谁也没有想到的是,祁渊还是让他们震惊了,以几乎最差的橙阶资质让他们震惊了。
“呵呵,如果橙光还不算最差的资质,那还有什么可以算,赤阶资质?那怕是要比我这个绿阶还要难得的吧!”祁凌的刻薄和得意仍回荡在耳边挥之不去。
祁凌他当然可以骄傲,甚至是傲慢,何况是踩一踩成了一滩烂泥的祁渊呢。
然而面对这个被万众瞩目,被捧在中间,被赞誉的就连稍有鼓起的肚皮都被夸做富态的祁凌那张带着讥讽的脸时,祁渊从来没有像那一刻一样觉得祁凌就像一只戴着假发的猪。
“嫉妒,是啊,我就是嫉妒,我还不忒呢?”那一刻祁渊直言不讳,毫不掩饰他的厌恶和嫉妒,同样也毫不压抑自己的愤怒与不忒,所以他一拳打在了那个猪头脸上。
而后,趁着周围一众去掺扶,巴结新贵之时,若无其事的走了,祁渊也只是怒意上了头而已,又不是傻。
但终归,那段寻常需要走半刻不到的路祁渊走了一个时辰。
他跌倒在泥潭里,他被绊在树藤中,他也终跌跌撞撞的瘫在了自己鹰居的小木床上。鹰居外,跟了祁渊一路的瘦小身影也默默的放下手中的讹兽,激射进了漆黑的树丛。
祭坛旁,陈酒被拍开了泥封,酒香飘逸,四处热热闹闹的好不欢乐。却也是啊!落寞者也都黯然藏在角落,又怎会有人破坏了这欢乐。
有人高歌酣畅喝鼓了肚在吹捧中摇摇晃晃,也自有人黯然神伤拭抹了泪在嘲讽中瘫躺在冰冷的床,人生有时不过一场戏,戏中戏子下了又上,唯独观戏者不喜不伤。
而在这偌大的惠水螣蛇部中,观戏者,恐怕也只有两人罢了,又都身居高位,只是不语罢了,他们也都曾在某一刻看向对方,却终是默然,开始在各自的圈子里应酬。而他们也都有一句话不曾说。
“本就不是部族之人,那么由血脉之亲鉴别的等级岂不是笑话。”
鹰居中,十岁的孩子终是苦累了慢慢沉睡,睡着睡着挂着泪痕的脸上还突然冒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恐怕是梦到了最亲的阿公在对他笑。
但梦中的孩子恐怕不知道,这一夜,整个北荒,诸多不大不小的部族中都差不多出现同样罕见的橙阶资质,而近三年来所有橙阶资质的稚子还都不多不少,加上祁渊也不过八十有一而已。
北荒有一山,顶积万年雪,号称飞鸟绝,万兽罕至,而人更罕至。但世人不知,那山顶万年不化之雪中有一白壁宫殿,宫殿为冰雪所构,却也以白壁、青石又垒内里,故而纵然有人或兽飞掠在百丈外便轻易不能视这宫殿。
宫殿内以白壁,即白玉铺陈,甚至暖玉座椅,以隔外面雪寒,但主人仍视之以为简陋,不可称宫殿,只可用厅阁称之,又坐落雪中,故称雪阁。
而往日凭任风雪打却自凄寒的雪阁在今日异常的热闹了起来,雪阁正殿暖玉主座上现坐有一人,暖玉座座旁亦站有一人。
雪阁中,自那人坐上暖玉座后,四周便烟云缭起,让人看不清面貌,倒是座旁立着的仆人一般的人物看得清相貌。
仆人瘦长着身躯,本身清秀的面容却随着几分谄媚而显得更贼眉鼠眼了几番,怎看都觉得怪异,但倒也算是符合他那身份。
雪阁外,万里雪白的雪地中突然冒出了一个黑点,山顶烈风凄厉,卷起大片大片落地的积雪,卷染在那黑点之上,却半天终是没能将其同化,染白。
黑点行的极快,百丈距离却也转瞬即逝,顷刻后,便跨越万丈之距,来到了雪阁前,叩响了雪阁的殿门。
黑点未被染白也不是他用了巫力隔绝了雪,只是走的太快,所以仍是有雪积在胸前,未随风而去,黑点,不,此刻该被称为黑影的人趁着殿门未开,随意的拍打着身上的雪,衣襟微动间,却也露出了他那遮在黑布斗篷下的脸。
国字脸,方方正正,却是祁渊的大伯,修。
修拍净了胸前的积雪,虽不曾得到什么讯号,却也不再犹豫,推开雪阁的殿门,向里面行进,因为他了解的很清楚,那一声请进或是专人引进却也不是他配的。
而修叩门的动作,却是修极有做狗的觉悟,那便是主人可以不理你,不尊重甚至是无视你,但你,作为一条狗却不能,需得时刻谨慎,有礼,不然,或许代价便是只因主人的不悦生生赔上一条命。
而在主人眼里,那条命也不过是条不知凡几的狗命而已,而对狗来说,便是狗的全部了。
故而修虽然知道大人一定在他踏上山顶时便发觉他到了,但是他仍需叩门来以此告诉大人,“喏,我这条狗还是很有礼貌的。”
修记得路,虽然只是来过一次,但什么东西一般不都是一次便够了吗?不然又怎么会有资格做条狗,而且是妄想着有朝一日噬主的狗。
修左转右转的终于来到了殿前,而这时候,修他单膝跪地,脸上更是适时的浮现出诚惶诚恐的表情。
“修来迟,望大人勿怪。”
暖玉座上的人仍沉默着,不,准确的说连眼都是仍闭着的,主人有时候是无需理会狗说什么的,因为自有下人会去处理。
果然,在大殿中静谧了一会儿后,玉座旁站着的人首先向座上大人俯首后才转身对修阴阳怪气的说道:
“你可知道,你是所有人中回来最晚的哪一个,大人的行程都为此耽误了一天,也因此在这冰天雪地中多滞留了一日。”
修脸上惶恐更盛,却看都不看那站着说话的人,只是目光牢牢的看着暖玉底座不敢簪越,连带着,目光也稍稍斜视,余光中,还矗立着一玄龙立柱。
“修惶恐,大人厚爱修,为此耽误一天行程,修无以为报,只能惭愧的道一声幸不辱命。”
玉座旁那人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没想到那等诘问之词到了修嘴里也能化朽为奇,神色微转,正欲再度责问,却见大人蓦地睁开了眼。
大人睁开眼的刹那,修只觉有一大锤砸来,虽不适但不敢言,并暗自庆幸没有望向不该望的地方,同时,也听到了一句苍茫、浑厚的一句。
“事办的不错,下去吧!”
修再顾不得纠结那声若洪钟的压迫感,惶恐的道谢后,退去。出雪阁的一路也都不言语,只是脸仿佛随着积雪的拂面而愈发的寒。
雪阁内,大人起身,并转身看向那玄龙立柱,道:“汐兄,事已成,只待他们长成,也该回去通报了吧!”
半晌后,玄龙立柱上出现了一个顷刻间便由黑点扩大到一丈高的冰玉之门,冰玉门中,一个人身鱼尾的怪物仿佛游在水中一般游弋在空气里。
怪物上半人身上有少许鱼鳞遮体,鱼鳞微颤间,怪物左手握戟,将右手放于腹前,附身致以它这一种族当中级别较高的敬谢之礼。
而后怪物再度进入了那冰玉之门中,更随着冰玉之门在集聚一会儿后倏然爆发的强光消失,同时,冰玉之门也缓缓消失。
冰玉门虽然不见了,但大人仍注视着那玄龙立柱,直到好一会儿,大人才真正确信它们是真正的走了而不是像之前那样还在隐藏。
大人不由的送了一口气,再度坐在了那暖玉玉座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