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张连长已经指挥各排排长开始选址建营,各项工作在张连长的指导下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滕重阳小心翼翼的问张连长可不可以换个地方建营,被张连长粗暴的拒绝了。</p>
我偷偷问滕重阳为啥要换地方,滕重阳摇摇头说“宅前有水后有丘”犯了风水的大忌了,主破财伤身祸事不断!</p>
张连长是出了名的倔脾气大嗓门,平心而论,张连长是个好人而且业务能力非常强,就是文化不高脾气大,李指导员给张连长起个外号叫“张飞”,张连长虽然脾气坏但心肠好,“有困难找连长”是他的口头禅,相比张连长的火爆脾气,李指导员就冷静的多,说话有水平,一针见血,战士们谁思想上要是开个小差犯个小错,让李指导员一说,不超过十分钟,准能让你痛哭流涕痛改前非,李指导员的能耐就是狠狠的教训完让你心服口服佩服的五体投地,过后你还不记仇更加爱戴他。</p>
放下行囊,开始建营,砍树,平整场地,四月的大兴安岭地上是雪,地下是冰,地下两三米全都是冻土,铁锹和镐头用坏了好几把,双手都磨出了血泡树根也刨不断,没办法最后用炸药炸,终于在傍晚时分支起了一顶顶帐篷,铺好床板,生起地火龙,然后全连一起修了个食堂和厕所,就算暂时安定下来。</p>
为了庆祝我们的乔迁之喜,营里送了我们一头毛驴和一盘石磨,一想到以后有豆腐吃了,大家心里安慰了很多。</p>
平时我们一日三餐吃的大部分都是高粱米和玉米,菜大部分是干菜或冻菜,因为常年吃不到新鲜的水果和蔬菜,很多同志都得了夜盲症,晚上天一黑就什么也看不见,就因为这个晚上集训时还发生过战士撞树走错班认错人事件,后来各连队为了给大家增加营养都采取靠山吃山靠河吃河的办法,上山采蘑菇木耳猴头榛子,挖山野菜,打山鸡飞龙狍子,附近有河的大家就钓鱼吃,许多连队还开始了开荒种菜,养猪养驴多种方式相结合的方式改善生活。</p>
也许是考虑到大家搬家很辛苦,新营地的第一顿饭是大伙期待已久的大米饭,说实话,从听说今晚是大米饭开始,所有人的眼睛就几乎没离开过炊事班,那香醇的大米饭味一传出食堂,每个人的心都醉了!终于打到了心爱的大米饭,我提着饭桶三步并作两步走,刚一进班,战友们嗡的一声冲过来,等我拿来碗筷去盛饭时,发现饭桶已经空空如也!</p>
大家都低着头吃的津津有味,我默默的拿着空碗退到了角落,这时老兵夏廷才走过来,拿过我的碗放到桌子上往我碗里拨了半碗大米饭,滕重阳走过来也拨了半碗,王大个子和其他战友们见状一个个走过来纷纷把自己碗里的饭倒在我的碗里,不一会儿我的碗就成了一座小山,在那个连吃饱都是一种奢望的年代,我的战友们给我建了一座大米饭的小山!</p>
从此以后,我们班有了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只要吃大米饭,第一碗一定要留给打饭的同志!</p>
老兵夏廷才二十二岁,老家是辽宁朝阳的,瘦高个,篮球打得好,浓眉大眼的看上去很精神,大家都叫他老夏,老夏已婚,老婆赵艳丽是大队会计,看zhào piàn人长得很娟秀,虽然远隔万里但两人之间鸿雁传书很是恩爱。</p>
老夏和老婆都是初中毕业,在这个很多人连小学一年级都没读完的年代,都算是文化人,两人之间的书信也就写得格外缠绵悱恻感人至深,在大兴安岭这个荒凉闭塞的地方,十天半月收不到家信成了家常便饭,于是在这种情况下,军营里一群寂寞的空虚的极度想家而又无法回家的单身汉们滋生出一个极为变态的行为,那就是以看别人的书信为乐,而这些书信中,老夏两口子的书信是我们的最爱。</p>
每次老夏媳妇一来信,我们班就像过节似的,兴高采烈的围在桌子前听我念信,听到关键性的词汇和字眼一个班的人还兴奋的直鼓掌,一开始我们只看嫂子来的信,后来我们得寸进尺的还要看老夏的回信,还硬性规定不给我们看就不许发走,如果我们发现老夏的信写的不够热烈太过于含蓄,还要批评他叫他重写,在这个特殊的年代特殊的人群中**成了最不重要的东西。</p>
书信成了我们与外界沟通的唯一联系,书信在我们的眼中成了除生命外最重要的东西,老夏也不例外,他把媳妇的来信一封封叠好装在一个小木头盒里,没事的时候就翻出来看看,很多信封和信纸都被磨破了,他就小心翼翼的用浆糊粘好,这些信的下面还有一张他老婆的zhào piàn,老夏更是宝贝的不行,放出话来谁想看那得先洗手沐浴更衣。</p>
原始森林的冬天天黑的特别早,一转眼的功夫太阳急匆匆的溜走了,剩下的就是无边的黑暗,林间野狼的嚎叫此起彼伏,听得人胆战心惊,好不容易看到几只鸟,仔细一看竟然是乌鸦和猫头鹰。</p>
晚饭后进入自由huó dòng时间,对于我们班的战友们来说,打发寂寞最好的方式就是围坐在一起听滕重阳讲故事。</p>
“说村里有个秃丫头,头发梳的光溜溜,苍蝇上去站不住,蚊子上去打出溜,大胆的瞎蜢不怕死,只听得咔嚓一声,摔断了胯骨轴!要问这姑娘的头发为啥这么滑,因为抹了二斤桂花油!”滕重阳的开场白逗得大伙轰的一声笑开了花,一天的劳累仿佛顷刻之间全都烟消云散。</p>
滕重阳说这不叫开场白这叫这压座词,一是引起听故事人的兴趣让人别走,二是告诉人们故事就要开始了不要说话,因为滕重阳的压座词从来就没变过,说的次数多了,很多时候,他坐在炕上还没说话,围坐在地下的战友们就异口同声的喊道:“秃——丫——头——”</p>
“话说二十多年前,天下大旱地里颗粒无收,瘟疫流行饿殍遍野,走投无路的我爷一咬牙带着我爹一头钻进了长白山当起了采参人。这人参可不是好采的,精得很,会遁地,所以民间都把人参叫地精,采参人看见人参后要喊山,告诉同伴自己发现人参了,但是又不能直接喊人参,而是要喊棒槌,也许是怕人参听到后跑掉吧,同伴听到暗语后就问‘什么货色’,看到的人精确的数好叶数后回答是三品五品还是六品,这时把头一边喊‘把住,把住’一边马上用根栓了铜钱的红绳把人参的叶子拴上,这叫拴宝。“</p>
“因为这深山老林十分凶险,进山采参都是拉帮结伙一起去的,很少有单枪匹马独自进山的,拉帮结伙的人数也有讲究,那就是只能单不能双,意思单去双回,人参也算一个人头。把头,由采参人中年纪最大经验最丰富的人担当,我爷他们那一帮的老把头姓杜,人称杜六,我爷他们都尊称他为六爷,德高望重的六爷在长白山里摸爬滚打三十多年,经他手采过的人参不计其数。这年农历六月初十是个黄道吉日,六爷带着我爷、我爹还有两个跟我爹年纪相仿的年轻后生小满和小罗子一共是五个人,背上两袋小米、一袋咸菜和一口小铁锅就上路了,路上众人发现六爷身上还背了一个神秘的蛇皮袋子,大伙问他背的是啥,六爷笑而不谈,大伙也不好再问,一行人信心满满的上了山,谁知道噩梦就这样拉开了序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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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进了林子的第一天,六爷找到以前赶山时住过的窝棚,这山里打猎的采参的人络绎不绝,大大小小的窝棚到处都有,山里的规矩是窝棚是大家的谁先来谁住,先来的只要在门口拴条红绳,后来的就知道这个窝棚有主了,再去寻找别的住处,如果半夜找不到住处想要借宿一晚也很容易,只要在窝棚外洪亮的喊一声‘有亮子吗?’屋里的人喊一声‘房上瓦,台烘着’,就意味着受到邀请了。我爷他们一行五人走了一天的山路人困马乏,简单的吃过晚饭后五个人在窝棚里各自沉沉的睡去,睡至半夜,忽听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众人惊醒忙问是谁,但这个投宿的人好生奇怪,一直敲门却一言不发。“</p>
全班人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滕重阳,都想赶快知道这深更半夜深山老林里到底是谁在敲门,滕重阳拿起缸子不紧不慢的喝了口水继续讲道:</p>
“敲门声时断时续,敲门的人始终不肯离开,几个人禁不住好奇披上衣服趴在窗缝向外查看,只见月光下的草地上投射出一个奇形怪状的阴影,门缝下站着一双细细的脚!向上一看,我的妈呀,门口趴着一只白毛老狼!六爷大惊说不好,遇上狼精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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