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下？”三尾带着期冀，似乎怕惊醒谁的美梦一般，小心道。
“我？”何奕缘指了指自己，微微摇头，“我倒是奇怪得紧，按理说玄火鉴是天下至阳之物，居然对付不了寒毒，这才是最令人费解的吧？”
“不能的。”白狐平和地说，仿佛只是陈述一个于己无关的事实，“这毒与我的道行根基纠缠在一块，我整个身体都被毁了，动用玄火鉴只会横死当场。”
“你们人类见到我们难道不是打打杀杀？为何要与我们妖类为伍？”三尾沉默了片刻，反问道。
“因为利益。”何奕缘笑了笑，像是无中生有一般，朝着三尾妖狐丢了一把竖琴，“我是一个商人，假名叫做姬灵剑。”
“呵，假名。”三尾轻轻伸出手来，如同临空摘花一般，将琴接住，但见琴身碧绿如玉，琴弦灵波流转，心中不免有几分喜爱之意，疑惑道：“这是？”
“碧血瑶琴，凭你道行催动玄火鉴太过勉强。”何奕缘走到窗边，灰白的天幕之下，淡淡月光已经不甚明朗。
这把琴本来是为了送给碧瑶的，但在滴血洞，他已经想明白一切，这把琴留着也无用了。
“我现在很迷茫，不知道如何走下去，还有几日才是满月？”少年的语气带着几分说不出的惆怅，有那么一瞬间，三尾和白狐都愣住了，仿佛眼前此人不是涉世未深的少年，而是和他们一样阅尽尘世。
因为看不透，所以忌惮。
“半个月之后。”三尾抱起桌上卧着的白狐，这一夜未眠，它看起来更加疲惫虚弱，竟有些瑟瑟发抖，她再不说话，飞身出了房间，直奔着黑石洞而去。
……
小池镇不大，几日里就已经逛了个遍，只是在不经意间总是瞥见一道仙风道骨的身影匆匆抱着小女孩跑过，或是背对着他，何奕缘知道周一仙有意避着他，他本就高傲，也没有堵着为难。
只是客栈的小二有些怨念，一个劲感叹妖孽猖狂，连焚香谷的名头也压不住。虽然自那一日后，三尾妖狐做事也收敛了些，可到底没被吓走。
更有人试着假借青云门的微风，反倒挨了一顿揍。
客栈毗邻古道，古道从小池镇直穿而过。路旁有屋舍檐宇，也有些商铺，不过更多的，倒是些在道路两旁直接摆摊的小贩，沿街走去，叫卖声不绝于耳，真是一副世情画卷。
“铛铛铛铛……”敲锣声震耳欲聋。
“终于忍不住了吗？”何奕缘在楼上窗边吃着买来的水果，一边看着不远处人声鼎沸，镇长保长慷慨激昂，张贴告示请人除妖。
至于为什么？两只妖狐只觉得不死人就行，连解释的**都没有。何奕缘……同样没有！
他四处看了看，似乎在寻找着谁，片刻之后，正自为害了最喜欢的主角而叹息不已之时，却见到周一仙和小环的身影，身旁还有一灰衣少年，面容普通，腰间插着根短矛，可不是张小凡是谁？
他心中带了几分喜意，却又为自己的心境波动感到疑惑，明明张小凡活着对今夜会更麻烦。
苦思无果，只能不想，准备今晚的行动去了。
……
张小凡与石头走进了树林，但见树木高直，枝叶繁茂，遮挡月光，林中一片昏暗寂静。
两人提神戒备，忽听得轻纱一般的薄雾飘飘荡荡中，传来柔和带着几分凄婉的男子声音：
月光色，女子香，
泪断剑，情多长，
……
过情关，谁敢闯，
望明月，心悲凉，
……
那男声婉转，轻声低唱，人影虽不见，却有一股哀伤气息，淡淡传来。
跟在二人身后的碧瑶脚步不自觉慢了下来，嘴里低声细语“谁去想，痴情郎”她啐了一声，脸上红晕闪过，“谁去想他啦，死了最好。”
却终究跺了跺脚，又跟了进去。
……
站在远处，还未开口的三尾愣了一愣，刚到嘴边的歌声憋了回去。她面色一变，识得声音似乎在满月古井，凝神听去，虽然声音变了，但除了之前见过面的何奕缘还能是谁？
只是这歌词哀肠流转，却正合她心中抑郁，竟不知不觉叹息一声，唱到了第二段，她情难自禁，一双纤纤素手拂起琴弦。
人比曲伤，月色遗恨。也许歌声哀而不伤，但曲意凄瑟至极，如杜鹃啼血，秋猿悲啼，当真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待到最后一句“这世道的无常，注定敢爱的人一身伤”，张小凡已悲从中来，原有的几分战意，却都换作意兴阑珊。
原来这里，也只是住着一个可怜人吗？
倒是和佛门颇有渊源，也无感怀的石头在这琴歌之下坚定的多，他提着狼牙棒，在一阵豁开前路。
但见茫茫月光下，一个白衣女子怯生生立在那里，柔媚眼中噙着泪水，在琴音中低声唱着这首月光。
石头皱了皱眉头，细细打量了一下，这才在灌木丛中看见另一个身影，对着一口古井愣愣出神。
若不是古井在月光下带着淡淡莹光，他实在发现不了这个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黑衣人。
远处，树林的黑暗里，蹑手蹑脚的周一仙与小环悄悄躲在高大的树木背后，阴影之中，看着场中众人。
小环皱眉悄声道：“爷爷，这曲子怎么回事，为何听着就这么难受？”
“歌声没什么，只是那琴是件诡异法宝，加上三尾妖狐的媚术，经历过情伤的凡人，只怕悲痛不已，难以自持了。”周一仙唏嘘道。
琴声渐息，忽然有一滴泪水从女子眼中落了下来，在碧玉般冰凉的琴身流过，仿佛也停在了那一刻。
“你们，可是来杀我的么？”三尾幽幽地问。
张小凡与石头都是一惊，石头一咬下唇，镇定心志，大喝一声道：“你可就是三尾妖狐那个妖孽？”
看着面前两人，她没有回答，只微微皱眉，夜色深沉，她背后的黑暗里，仿佛有什么东西，悄悄悸动。
石头沉下了脸，手中的巨大金sè láng牙棒“破煞”，渐渐发亮，照的周围树林，似乎也变成了金色。张小凡站在他的身边，也是深深呼吸。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