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我占领这里的所有权，对此你们有什么意见吗？”
凌夜的口气是那种讨论般的语气，看上去非常好说话。他的表情也很温和，没有一丝灼灼逼人的感觉。
看着这样的一个人，人们应该会感觉到轻松，愉快。
前提是如果凌夜手上没有把枪对着他们。
当shǒu qiāng一亮出来时，场面立刻发生了逆转。
之前大义凛然的那些人，此刻通通成了哑巴，除了一脸惊悚地望着凌夜，就是身体不自觉的向后退。
恐惧，使他们难以控制自己的身体，表情，以及流露在眼睛之中的不安情绪。
那可是枪啊，一颗子弹打中我，我就会死。
这种想法使得他们身体僵硬，只能本能性地做出机械化的动作。
而这种僵硬，在他们的思维上也有体现。
瞧瞧看，先前口若悬河，巧舌如簧的那些人，现在就好像丧失了说话的能力，张开嘴却只能发出吱吱唔唔的声音。
那些拥有大智慧的人，那些指鹿为马，搬弄是非的人，脑子好像都一瞬间空白了。
这可不行，我还要向他们要占领权的。
凌夜微微笑，用一种亲切地语气安慰着他们：
“不要紧张，你们再这样的话谈话可就进行不下去了。”
进行不下去？那是什么意思！
他们惊恐地思索着凌夜话里的深意，把自己代入到他的位置上思考，猛然最好的解决方案其实是杀鸡儆猴。
杀几个人，威慑一下在场的大多数人，接下来的工作就轻而易举了。
想到了这一点，这些人望着凌夜的眼神再次变了。
被杀的人会不会就是自己？
不需要确定，只要有一点点可能性就足以让他们陷入无法自拔的惶恐当中。
尤其是那些之前闹得挺凶的几人，脸色更是瞬间变得苍白，身体不自觉地在打颤。
其中的一个人壮着胆子问凌夜，问他究竟要他们怎么样？
被提问者没有他那么紧张，反倒是悠闲惬意地对着这些人轻轻说：
“不要害怕，你看，”说着，他把手上的枪扔在了地上，“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说话了吗？”
“我想应该可以。”
某个人回答者凌夜的问题，只是他的眼神，很明显心不在焉。
那么这些人的注意力究竟在哪儿呢？
那把被凌夜扔出去的shǒu qiāng上。
趁着原主人不注意，那个人猛地撞开了他。其他的人反应很快，一瞬间就有两三个人猛地扑上来一把捡起了地上的shǒu qiāng。
最前面的是一个瘦弱的男生，他第一个拿到了shǒu qiāng。
但马上他又被另一个人撞开，枪落在地上被别人捡了去。
几个人乱成了一团，后续还有人想要参与进去，可惜在他们加入前就已经决出了胜负。
这场混战持续了不过十几秒，但是加入的人都非常狼狈。
而最后，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枪被一个非常不起眼的人拿到手。
他长相普通，体形普通，甚至就连气质都毫不起眼，哪怕是一个与他相识的人，估计要认出他也需要经过小小的回想。
但就是这样一个没有存在感的小角色，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他的身上。
他自己都有些难以置信，眼睛望着手上的枪，它在手指间微微颤抖。
人群中不少人露出喜色，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但至少凌夜没有用他过人的武力强抢，至少是自己人拿到了。
凌夜再厉害，总不可能连枪也不怕吧。这是他们内心所想。
但那些聪明一点的人则不同，这些人非但流露出紧张的神色，更是不动声色地向后退，用其他人的身体挡住自己。
他们看得明白，不是自己的，就要拼了命地争取；抢不过来的，就要想尽办法守住现有的。
现在他们抢不过来那把shǒu qiāng，那自然目标就变成确保自己的安全了。
绝对不要相信任何人，尤其是那些有着底气的。
不出所料，那个矮个子男人一拿到shǒu qiāng，没多久，整个人的感觉变了。
原先的畏畏缩缩已经消失无影，他似乎已经不是人们所认识的那个人了。
脸上涌现出无尽的狂喜，但这喜悦却又在层层压抑下变得扭曲。
先是喜悦，突然转到了悲伤，再变成了愤怒，最后又回到笑容。
他的脸上表情又喜又悲，又哭又笑。
就好像疯了一样。
“呵呵呵……”
他轻笑着，但是所有人都能听出他笑声中或是敌意或是快意的情绪。
这时候，人们突然想起来了，他们或多或少的，都曾经打压过，欺凌过，甚至侮辱过这个没有毫不起眼，任人宰割的矮个子男人。
一种难以言明的恐惧突然包围着这些人。他的情绪是什么突然这些人懂了。
那叫做疯狂。
眼睛看着那些人，他的眼里充满快意。
曾几何时，自己的目光中也如同他们那样有些畏惧。
害怕自己被打压，害怕被剥削，更害怕被抛弃，被扔在外面那个怪物横行的世界。
但是他一直被打压，被剥削，甚至如果稍稍有一点点反抗都有可能被惩罚，被遗弃。
而现在，自己终于能够站起身来，俯视着他们。
环顾着周围，欣赏着他们眼中的恐惧。
他很高兴，但很快又变得愤怒。
因为他发现，无论是自己拿到枪的时候，还是自己高高在上好像上帝一样审视众人的时候，凌夜都不曾改变他的目光。
就好像是在看着一个跳梁小丑，在那不遗余力地逗观众一笑。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他不断地在心里自问着，为什么就算自己已经拥有了威慑他们的wǔ qì，还依旧有人看不起我，觉得我可笑！愚蠢！
怒火在心里肆意疯涨，他咬着牙齿，瞪着眼睛：
“你那是什么眼神？”
那副五官扭曲在一起的面孔看起来有点可怕，但是凌夜依旧是那个表情，依旧是那个眼神，自始至终不曾变过。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是想说‘你这家伙凭什么用一副看傻瓜的眼神看我！’，对吧？”凌夜微微笑，“但是啊——”
“你难道不是吗？”
你难道不是吗？
这句话像针一样扎进他的心里。
他把shǒu qiāng指向凌夜，枪身有些颤抖，连带着声音也一起颤抖起来。
“你再说一遍。”
“好啊，简单来说就是……”
凌夜笑着说完了上半句话，但下一刻……
“啪。”
一声清脆的枪响传遍了整个杂物间。
开枪的那个人喘着粗气，额头上布满了细汗，此刻他感觉自己的手臂已经脱力。
毫无疑问他射的是凌夜，而且准头很好。
但是从他的眼神中可以看出凌夜的倒影，依旧在那里轻轻微笑。
同样是看着他的眼睛，凌夜看到了即将爆发的前兆，偏了偏头——
然后他就躲过了呼啸的子弹，它打在了墙上。
就是这么简单。
但足以让所有人惊恐。
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要让人害怕，感觉到自己的无力。
他很害怕，拿着枪的手在疯狂地颤抖着，眼神望着凌夜时带着恐惧。
而这时候凌夜仍旧若无其事地继续着他的话语。
“我认为，你是个废物。”
没有多余的感情也没有多余的字眼，凌夜所描述的，就是那样的一个事实。
哪怕这个人，他此刻暂时拥有了力量，暂时能够在所有rén miàn前耀武扬威，但实际上，他仍然是他。
没有任何改变，狗急跳墙只能让人疯狂，不能让人变强。
这里的强是指性格上的，心态上的以及才能上的。
而很明显的是，凌夜眼前的这个人，这三者都不兼备。
或许以后他可能会因为现在一时的不同而慢慢改变，但此时此刻，他本质上依旧是那个一无是处的人。
不是吗？
他从凌夜眼中读到了这句话。同时，他也看到了凌夜一步步地在靠近自己。
“你不要过来！”
他的声音因为紧张而变得尖锐，脸上布满惊恐与慌张，身体也在慢慢后退。
“说实话，我从小到大一直信仰一个事情——优胜劣汰，弱肉强食。但是我啊，有个观点，进化不是一蹴而就的，弱者不可能一下子变成强者。再怎么样，他也只是狐假虎威罢了。你觉得呢？”
凌夜的声音不大，却在这狭窄的空间里来回传荡，在人们耳旁徘徊一遍又一遍。
他们看着他，当事者很愤怒，同时又极端的害怕。
毫无疑问，凌夜所讲的就是事实，但他本身不想承认却又难以欺骗自己。
你，的的确确就是个在普通不过的，屡受欺压的小人物。
无论做什么，无论怎么样，都改变不了这一点。因为成为现在这样的人要很长的时间，那么，变成另一个人需要的时间会更长。
所以，你眼前那个一脸欠揍笑脸的混蛋没有说错：你，就是个废物。
“啪！”
一声枪响。
凌夜躲过了子弹。
但是此刻，他没有继续嘲讽着眼前这位“弱者”，因为他的眼中，除了恐惧，还多了一些其他的情绪。
这让凌夜不禁思考起来。
是否自己的情绪发泄以及立威是时候应该结束了呢？
“啪！”又是一声枪响。
若是要结束的话，我该以一个什么样的姿态呢？
在枪声中，凌夜自顾自地想着，抬头看了看眼前这个人。
他正在扣着扳机，准心对着自己。
shǒu qiāng的扳机被他按下，凌夜也像是决定了什么突然向前迈步。
大约在零点几秒，或许更短的时间中，枪声四散，子弹出膛。
但是凌夜依旧没有被打中。
因为在子弹出膛之前，他用了两根手指，将shǒu qiāng枪口横移了几厘米。
听起来这不太可能，但实际上，凌夜连激光都曾躲开过，这种事情，又怎么做不到？
不过现在凌夜的身体是一个普通人的程度，想要做到这点还是有些勉强，身体已经到了极限。
但是效果还是很明显的，至少从周围的表情来看，他们对自己的畏惧更深了一些。
对落幕时，给人深刻印象这一点，想来凌夜做的很不错。
看着眼前这个人，他放下了枪。更准确来讲，他把手上的shǒu qiāng交还给凌夜。
而他的脸上，带着不明意味的——笑容？
那是笑容吗？什么意思？
虽然凌夜通晓人心，这时候对于这个人的想法却一无所知。
或许少数人有他独特的地方。凌夜想。
很快地，在凌夜的不作为下，场上人群开始由死寂慢慢转化为躁动。
不少人害怕地望着凌夜，见他再没有其他的动作，心里也开始活跃起来。
是否应该这时候表现一下，戴罪立功？
一两个稍微胆大一些的人象征性地动了动。
凌夜没反应。
于是他们开始架起他，那个之前拿着枪的男人，为了讨好一下凌夜。
一开始只有一个两个，但后来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并声讨他。
有些人甚至对他拳脚相加。
凌夜看着这一切，默不作声，直到他被众人夹走。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
“兰博。”他回答道，他的脸上有些血迹，那是被打出来的鼻血。
“你很有意思。”凌夜说，“我收回之前的话，你虽然不是什么伟大的人，但是绝对不是废物。”
“……谢谢。”他回答着。
最终，兰博被他们拖走了，留在房间里的，只有凌夜四人和布雷登。
但是后者在客套几句后同样很快离开，带着几丝畏惧。
气氛再次陷入死寂，凌夜也在思考中得出结论。
每一个富有个性的人，任何一个代表着一种群体的人，都值得去让人尊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