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阳人宋定伯,年轻时候夜里行路遇到了鬼。
他问那个鬼道:“你是谁?”
鬼道:“我是鬼啊。”
鬼接着问他:“你又是谁啊?”
宋定伯骗那个鬼,说道:“我也是鬼。”
鬼就问他:“你要去哪里啊?”
他说:“要去宛城的集市。”
鬼说:“我也要去宛城的集市啊,倒是同路啊。”
于是一起走了几里地。
鬼说:“这样步行太慢了,又很累。我们轮流背负对方,你看怎么样?”
宋定伯道:“太好了。”
鬼便先背着他走了几里地。
鬼说道:“你怎么这么重,不是鬼吧?”
他说:“我是新鬼,所以身体会重一些。”
然后,宋定伯又去背着鬼走路,发现鬼很轻,没有一点分量。
这样轮流背负着走了好长的路。
宋定伯故意问那个鬼道:“我是新死的鬼,不知道鬼有什么畏惧和忌讳的?”
那个鬼答道:“只是不喜欢被人吐唾沫。”
又走了一程,前边是一条小溪。
宋定伯让鬼先渡过去。那鬼悄无声息地走了过去。
等到他自己走过小溪时,脚下发出漕漕漼漼的踏水声。
鬼又问道:“你走在水上,怎么有声音的?”
宋定伯说:“我是新死的,不熟悉渡水的缘故罢了,不要见怪。”
这样一起快走到了宛城的集市的时候,正好轮到他去背那个鬼。他把鬼扛在肩膀上,用力抱住,不让鬼挣脱。
鬼大声呼唤,发出“咋咋”的声音,要宋定伯放它下来。
宋定伯没有听它的,一直走到了集市的中央,才把鬼放在地上。
那鬼落地上,变成了一只羊。
宋定伯怕它变回去,就对着它吐唾沫。
然后,他在集市上把羊卖了一千五百块。
******
吴王夫差有个小女儿,名叫紫玉,年纪十八岁,才貌双全。
有个少年叫韩重,年纪十九岁,学过道家的法术。
两人相互爱慕,暗地下传递信件,私定了终身的婚约。
后来,韩重要去山东那边求学。临别的时候,叮嘱父母去向吴王求婚。
吴王愤怒地拒绝了,不同意这门亲事。
紫玉心情郁闷,气息不顺,就病死了。死后,葬在sū zhōu的阊门外面。
三年以后,韩重学成回家,问他的父母关于亲事的结果。
他父母说:“吴王不同意亲事,紫玉因此而病死了,已经埋葬了。”
韩重悲哀恸哭,备齐了祭祀供品,到紫玉的坟墓上去祭吊。
紫玉的魂魄从墓里出来,见到了韩重,流着眼泪跟他说:“你走了以后,你父母向我父王求亲,我本来以为一定能如愿。不料弄成这样,遭遇如此的命运,无可奈何啊!”
于是紫玉引颈而唱歌道:“南山有鸟,北山张罗网。鸟即便高高地飞走了,罗网又能怎么样呢!本意是要跟从君子你啊,别人的谗言却那么多。我悲伤郁结生了疾病,走上了黄泉路。命运不如意,心愿又能怎么样!”
停了一会,又唱道:“羽族的君长,名叫凤凰。一天她失去了雄凤凰,三年感慨哀伤。虽然有许多鸟,却不是她的匹配,无法成双做对。我阴沉的灵魂,见到你阳间的君子。身体虽然遥远,心里却这样亲近,怎么能够忘怀啊?”
紫玉唱完,嘘唏流泪不止,邀请韩重一起进入到坟墓里。
韩重说:“死生不在同一条路上,我怕有不祥的惩罚,不能跟你走。”
紫玉说:“死生不同路,我也知道。可是今天一离别后,再没有相会的日期了。你难道怕我是鬼,来祸害你吗?我真的是想跟你亲近,难道你不相信我?”
韩重被她的言语感动,跟着她进了坟墓。
两人在墓里饮酒相欢,过了三天三夜,做了夫妻。
到韩重要出来的时候,紫玉拿出一寸多大的明珠,送给他,说道:“既然我的名誉已经毁灭,心愿也已经绝望,还有什么话说呢!你回去后,要多珍重。如果到了我家里,代我向父王问候他。”
韩重出来以后,直接去拜见了吴王,主动说明了事情的经过,并送上那颗明珠。
吴王大怒,说道:“我女儿已经死了,你韩重竟敢伪造谎言,玷污她的名声!这颗明珠,一定是挖掘墓穴得到的,还假托是鬼魂送给你的。”
马上命人抓住韩重。
韩重连忙逃脱,跑到紫玉的坟墓那里,诉说了经过。
紫玉说:“不要担忧,我现在就去跟父王说。”
这时吴王正在更换衣服,忽然看到紫玉前来,惊愕不已,又悲伤又欢喜地问道:“你怎么活过来了?”
紫玉跪下来,说道:“以前书生韩重派人来求亲,父王没有准许。我名声毁坏、情义断绝,自己悲伤而死了。现在韩重远道回来,听说我死了,特地备齐了供品,来我墓地吊唁我。我为他的坚贞感动,就跟他相见了,还送给他那颗明珠。他没有挖掘墓穴,请大王不要捉拿他。”
紫玉的母亲王妃听说了,奔过来要抱她。
不料紫玉的身体,象一股烟一样,不能触碰到。
******
三国东吴孙皓的时候,朱诞做福建建瓯的建安太守。
他的仆人的妻子,被鬼迷惑而失魂生病。仆人怀疑妻子有奸情,就假装出门,在墙外的缝隙里监视房里的情形。
只见他妻子一边坐在纺织机旁劳作,一边遥望着外面的桑树,有说有笑的。
那个仆人抬头看桑树上,见到树上坐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穿着青色的衣袖,青色的包头。
那仆人拿出gōng nǔ,射了那少年一箭。
只见那少年变成一直畚箕大小的蝉,慌慌茫茫飞走了。
他妻子也应声惊呼道:“呀!有人射你。”
仆人觉得很奇怪。
过了不久,那仆人在野外的路上,见到两个少年。
一个说:“怎么好久看不见你啊?”
另外一个少年,正是那天坐在桑树上的人,回答道:“前几天不巧,被人射了我一箭。我受伤养病了几天。”
前一个少年道:“现在怎么样了?”
那个少年到:“幸亏朱诞太守家的房梁上有治疗创伤的膏药,我拿了涂上,已经痊愈了。”
那仆人连忙跑去报告朱诞太守,说道:“有人偷到了你家的膏药,你知道么?”
朱诞说:“我家的膏药,一直放在房梁上。别人怎么能偷盗去?”
仆人说:“不是吧,太守请拿下来看看。”
朱诞很怀疑地取下药膏,见药膏封包得好好的,没有开启的样子。
朱诞说:“你胡说八道,这药膏不是原封未动么。”
仆人说:“打开来看看。”
朱诞打开药膏,药膏果真被拿去大半。而且在剩余的药膏上,有爪子捞取的痕迹。
******
三国东吴的时候,嘉兴有个人叫倪彦思,住在县城西边。
一次,忽然看见一个鬼魅走进他家里。那鬼魅能跟人说话,也能吃饭喝水,只是看不见它。
倪彦思的一个奴仆在背后偷偷骂他。那鬼魅就说:“我这就去告发你。”
倪彦思果然知道是谁背后骂他,惩罚了那个奴仆。从此,在没有人敢背后骂人了。
又一次,那个鬼魅要求倪彦思把他的小妾配给它。
倪彦思愤怒地拒绝了,还请了道士来驱赶它。
这天,倪彦思请道士吃饭。刚摆好酒菜,鬼魅就从厕所里捞了草粪,扔在桌上。
道士不由火起,拉开架子,敲起锣鼓,做起法事来,要召请神仙降临。
那鬼魅站到道士的神仙台子上,拿了尿壶,吹出怪声捣乱。
过了一会,道士觉着背上凉飕飕的,解开衣服一看,原来是一个尿壶贴在背上。
道士狼狈逃走了。
倪彦思夜里,在被窝里跟老婆说话,夫妻俩都为这鬼魅而为难。
那鬼魅就在房梁上,说道:“你跟老婆在背后说道我。我现在就把你家梁柱截断。”
说着,就听见隆隆的锯梁柱的声音。
倪彦思怕梁柱真的断了,忙点上灯火,想要看看清楚。
那鬼魅马上把灯火灭掉,依旧在那里隆隆地锯梁柱。
倪彦思怕屋子塌下来,把家里人都喊了屋子外面。
再让人点上灯火看时,却发现梁柱毫无损伤。
鬼魅大笑,问他道:“还要说道我么?”
本地管农业的官员听说了这事,说道:“这个鬼魅,是狸猫之类的东西罢了。”
那鬼魅就跑去跟那官员说道:“你从官府的仓库里,偷了几百斛的粮食,藏在家里。你做官tān wū,还敢来说道我。我现在去告发你,让人取回你偷盗的粮食。”
那官员很害怕,连忙道歉不止。
从此,再也没人敢说道这个鬼魅了。
三年以后,那鬼魅自己消失了,不知去了哪里。
******
山东东莱有一家姓陈的人家,包括丫鬟仆人,一共有一百多口人。
一天早上,他家厨房的人做早饭的时候,水怎么也烧不开。打开锅子看时,忽然有一个白头的老公公从锅子里冒起来。
陈家主人听说后,请了巫师来占卜。得道的卦象说:“这是一个巨大的灾难,会有灭门的大火。你们这就回家,多多滴准备好刀枪器械,全部摆到门口的墙壁下。然后牢牢地在门里守住。如果有骑马的队伍前来敲门,千万别开门。”
于是这家人把家里所有的wǔ qì都拿出来,摆放到门前的屋檐底下。
到夜里,果然有人来到门前,呼唤这家的人。他们家不理他,坚决不开门。
外面的领头人大怒,让人从门里进去。外面几个人从门缝里张望,看到里边摆满了各式wǔ qì,就向领头的人报告。
领头的人很是惊慌失措,跟左右的人说:“叫你们快点来,你们就是不听。现在一个人也抓不到,怎么向上边交差?”
旁边另一个人道:“从这里向北八十里,也有姓陈一家人,有一百零三口人。拿他们家抵账吧。”
十天以后,果然听到八十里外,一家姓陈的人家,一百多口一夜之间全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