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羽顺着李蛟河目光望去,只见那团黑气,拖着长长的一道尾巴,在空中盘绕不定,心想这定是来时在碧崖上空所见那团黑气无疑。当下与张怒云对瞧了一眼,眼中都是深深的忧虑。刘羽心道:“难道这团黑气便是令人闻名丧胆的黑鸦老人?”
李蛟河高声道:“阁下是何方妖孽?烦请现身相见。”
那团黑气在空中缓缓飘动,似在窥探什么,并不现身,也不离去。过了很久,碧沉沉的天空,忽然黑云翻滚,乌云四合,中间夹杂着几下明亮的闪电,几声惊雷怒鸣之声。只过得片刻,整座白云山便如同黑夜一般,苍穹如墨,环盖整座山峰,不见一丝光亮。
众人心知这白云山前后虽没有百里之遥,也有几十里远近,若是寻常妖法,聚集数十亩的黑云,倒也不难,只是眼前这等法力奇观,倒是第一次见到。都想,这妖人邪法果然不虚。
一清道长怒道:“阁下便是黑鸦老人吗?阁下鬼鬼祟祟的,不知来我白云庄做甚?阁下若还顾全不夜城的名头,便请明言。”
众人运定慧目一看,只见黑云之中,立定一个又高又瘦的黑衣人,负手而立,清风吹拂着他的衣摆和长发,神态颇为潇洒。但这黑衣人只有四十左右的年纪,看起来一点也不苍老,难道便是黑鸦老人?在场诸人修炼有年,双目有神,迥异寻常之人,是以都看得分明。不过在庄中众弟子看来,天空黑沉沉的,似乎什么也没有,同平常的黑夜一样。
张怒云心想:“这妖人惯会弄虚作怪,装腔作势。难道把这朗朗乾坤,搅成乌云压顶的黑夜,便有真实本领不成?”
只听那黑衣人又阴又尖的声音传来:“把摄灵花交出来,饶你全庄人性命。”
李蛟河心知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胆敢这般藐视于白云山庄,即便来人果是黑鸦老人,那也只能拼上一拼了,总不能让人小视于我,当下大声道:“阁下可是金莲寺请来的妖邪一流?如果是,便请你滚回金莲寺,告诉你们主子,我白云庄不日之内,定将你阖寺僧众铲除干净!如果不是,为什么不敢下来相见?”
那黑衣人又尖又阴声音传来:“金莲寺是什么东西?也配得上跟我不夜城扯上关系?”又道:“你就是白云庄的李蛟河吧?我劝你还是乖乖地将我不夜城要的东西立时交出为好!”
李蛟河怒道:“你不夜城势大力大,便想让别人干什么,别人就得为你干什么吗?老夫明确告诉你:第一,我庄中诸人从没见过什么摄灵花,也根本不知摄灵花是什么东西;第二,阁下便是将我白云庄挖地三尺,我这山庄之中,也没有这什么摄灵花。”
只听那黑衣人阴测测的声音道:“还是再找找,再找找……”
万山红发火道:“他妈的,没有便是没有,找什么找?”
林虚子忽然道:“难道阁下所言,便是那昆山脚下三生河畔的摄灵花吗?”
那黑气中人“咦”的一声,道:“你是谁?倒有一点见识。”
众人心存疑惑,不由得都看向林虚子,李蛟河心想:“庄中诸人无一人知道这摄灵花,何以这姓林的便识得?”
林虚子道:“在下听说,摄灵花长在三生河畔,五百年一开,每次只开一株。摄灵花本是一株极凶之草,却偏偏生在天地间最为灵秀的昆山之麓、灵河之畔,是以便成了天下第一奇花。若是正道之人得之,便能造福世间;若是邪派妖人得之,天下从此多灾多难,纷争不断。”
那黑气中人微微点头,道:“不错,不错。既然知道,就快快交了出来!”
一清道长高声道:“如此说来,这摄灵花倒是一件十分难得的宝贝了。别说这摄灵花压根不在我庄中,便是在我庄中,那就更不能交给阁下这号人了。”
黑气中人道:“你们是不肯交出来的了?”
李蛟河道:“我这白云山,离昆山三生河畔,少说也有千百里之遥。门人弟子素来不曾远出,且近日有大事在身,也无片暇去管别的闲事。阁下认定这摄灵花便是在我庄中,不知何故?”
万山红道:“就是!难道这摄灵花自己生了腿脚,巴巴地跑到我这白云山中了不成?”
黑气中人道:“不错!这摄灵花正是自己生了腿脚,巴巴地跑到这里来了。我劝诸位还是速速将其交出来,免得转眼便是一场泼天大祸。”
他这一句话,只叫场中诸人又是好笑,又是气恼。心想眼前这黑气中人,分明依仗不夜城的邪法,横行无忌,将堂堂白云山视庄若无物,岂不令人气炸胸膛?
万山红哈哈笑道:“你这妖人莫不是满嘴放屁吗?一朵花何以会自生腿脚,到处乱跑?便是寻常的三岁孩童,也说不出这等漫天谎话。”
一言未必,林虚子忽听得一阵极细微的破空之声响起,知是敌人暗器伤人,身形微晃,已窜至万山红身前,右手一掠,一道青光卷起,众人只见青光围裹之中,一根极细极黑的小针,像小蛇一般极力冲荡,只是被那青光裹住,挣脱不开。
万山红早已吓出一身冷汗,颤声骂道:“他妈的,还想用这‘黑影针’暗伤老子!”
李蛟河怒道:“阁下休要依仗妖法,在此胡言乱语。我白云庄上下四百人等,虽说本领低微,却也丝毫不惧于你。”
黑气中人冷冷地道:“好,那就莫怪本尊辣手无情了!”
他刚说了这一句,天空忽然又是黑云翻腾,像大海中的惊涛骇浪一般,汹涌澎湃。眼看这朵朵千钧黑云,像座座小山一般,转眼便要倾城压来。
这时忽听得一个女子哼唱之声从殿后传来,哼唱之声伴着脚步之声,愈来愈近,不一时来到前院,众人只见那女子红衣绿鬓,修眉玉瞳,正是送齐月儿回房的朱雀儿。但见她右手中擎着一束淡紫色的花,左摇右晃,甚是高兴。朱雀儿来至跟前,道:“大师兄,你看这朵花,会自己跑呢。”
众人看向那花,但见一根绿茎上花叶甚大,繁密的紫色花瓣,像长长的叶子一般含苞卷起,整束花上下足有一尺左右,通体散发着淡淡的紫色光华,忽明忽暗,像是呼吸般一鼓一缩。林虚子问道:“这花是从哪里来的?”
朱雀儿道:“方才我从月儿师妹房间出来,便看到一个紫色的东西在后院中来回跑动,本想是什么仙兔灵狐之类,待我展开师门‘仙踪术’将它捉到手中,原来却是一朵花。大师兄,你说奇不奇,这花居然会自己跑动。”
刘羽问道:“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摄灵花’吗?”
一言未必,忽听一阵巨大的狂风呼啸之声,黑云奔腾翻滚,向整个白云山压将下来,瞬间便是漆黑如夜,星月无光。众人一怔之间,但见白光一亮,一柄仙剑腾空而起,飞至空中,光辉熠熠,立时便同月光一般皎洁明亮,院中有这仙剑白光以照,便又同白昼一般。原来林虚子见黑云压来,早将自身“百里剑”祭出,百里剑通体白光,百邪不侵。
众人方一定神,只见黑衣人右手一指,便有一个玄huáng sè的小幡冲将下来,来至众人数丈外的空中立定。那黑衣人左手法诀一引,小幡瞬间胀大数倍有余,足有一丈高下,紧接着那黑衣人口中念念有词,但见那妖幡迎风招展,异声大作。片刻间便有一个又一个淡白淡青、有形无质的幽魂,从那幡体中飞出。
李蛟河失声惊道:“玄阴聚兽幡!”
众人但见上百个幽魂,无声无息,从幡中鱼贯而出,向着人群飞来,心知这类邪物最是可怖,只要人身、法宝沾上一点邪气,非死即昏。
张怒云手挥神鲨剑,一道青光斩向为首一个幽魂。那幽魂有形无质,虽被青光穿体,却毫发无损。众人连忙法宝飞剑祭起,斩那幽魂,俱都不能伤它分毫,不禁心中大惊。
原来这类幽魂全是修道人的三魂六魄、元神元婴,被那黑衣人擒住,经邪法祭炼,收为己用,完全不同于铁塔僧的白骨骷髅被人一击即伤,当真厉害非常。
众人见攻不凑效,便将各类法宝护在身周,青白红黄,各色闪烁。那上百个幽魂个个奔突,一时却也攻不进来。庄中众门人弟子却在惊吓叫喊声中,抱头奔避。
刘羽手起一道紫光,如长虹经天,惊澜剑已然向那妖幡掷去。那妖幡在空中略向左闪,避了开去。惊澜剑通灵已久,如同活物一般,一击不中,二次又上。妖幡东闪西躲,一一避开。刘羽见惊澜剑与妖幡斗在一起,却不能伤它分毫,而幽魂却源源不断从幡中飞出,此情此境当真险恶已极。
朱雀儿手中摄灵花本是天地间的灵物,最是能感知妖气灵力。朱雀儿刚将它擒住,便欲挣脱,几次被朱雀儿用力攥紧,才未能脱手。此时“玄阴聚兽幡”经邪法祭炼,院中一时妖气弥漫,那摄灵花忽然缩小身子,从她指间窜出,落地已化作三尺高下,像圆球一般疾速翻滚而去,没入黑暗之中。
张怒云见那摄灵花脱手跑去,便要上前追回,却被林虚子一把拉住。林虚子道:“妖人邪法厉害,不可鲁莽!”
自从摄灵花在前院现身,那黑衣人便一直死死盯着,后又祭起“玄阴聚兽幡”,想要从混乱之中,趁机将它收入囊中,不料那摄灵花竟然脱手避去。当下黑衣人将身一纵,一股黑气便将整个身子隐没,冲了下来。众人但见空中一道黑气,迅捷无比,打了一个圈儿,便向着摄灵花隐处追去。
林虚子剑诀一引,身子霍地拔起,早已没入黑暗之中,众人只见白光一闪,百里剑已然飞回他的手中。但见林虚子一个飘身,连人带剑,一起冲向那道黑气。说到这黑气仙云之法,一般功力稍弱之人也只能见到那股黑气,却见不到黑气中人,但那黑气中人却能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将周围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那黑气中人忽见白光大盛,一个青影飘身飞来,知他剑光不弱,只得闪身略避。
只听那黑气中人阴沉沉的声音道:“阁下是谁?敢来坏我好事!”
林虚子心知以自己当前功力,远不是这黑衣人敌手,自己那卷大衍图尚只炼了一二成,因齐月儿受伤,五行剑阵也不能施展,手中这柄百里剑虽是仙家至宝,但也只能将他略微阻上一阻,只盼那摄灵花远远避开,不被他追上便好。
当下林虚子听他问话,并不回答,只是双手握剑,凝神定虑,不敢贸然出击,要看这妖人如何作法。
那妖人看出他的心思,勃然大怒,将手一招,百千邪灵幽魂纷纷聚拢,将林虚子团团围困。林虚子知这妖法厉害,并不出击,只将仙剑紧握,白光仙气大盛,那身周幽魂却也攻不进来。
幽魂已将众人全数困住。那黑衣人一声呼啸,已然裹着一道黑气飞去,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