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山城离真田乡不算太远,不多时一行人已到了旭山城下。站在山脚下仰望着旭山,宋然不禁冷汗直流。他显然低估了旭山城的险要程度。
眼前的旭山城虽然已没了城中建筑,但各个曲轮都完好无损。也正因为如此,这座山城看起来格外的险要。两道大堀如利斧劈凿一般将各个曲轮夹在中间,曲轮台地在两边堀切的拱卫下高高耸立着。宋然仔细数了一下,眼前这座山城竟然有四五道竖堀,每一道竖堀都难以攀爬。竖堀之后便是曲轮,旭山城是典型的梯式曲轮设计,坐北朝南,背向裾花川。曲轮以本丸为中心向南发散出来,从本丸数下来,大约有三道曲轮。
对于宋然来说,想要在短时间内完全重筑旭山城显然不现实,这巨大的工程量明显不是一百人的小型工程队在短时间内可以搞定的。而这一百人的普请众,是到本能寺之变前不到三个月的时间里,宋然唯一能够依靠的一支力量。
当下宋然根据眼前的情况,决定先重筑本丸台地上的建筑。旭山城的本丸台地虽然不大,但若是不筑天守只修屋敷,本丸之内依然能够容纳下这一百号人的普请众。
所以宋然决定在本丸之内暂时不修天守,只起几座屋敷。自己单独取一座屋敷做居馆,剩下几座居馆,筑城之时用作普请众暂住之地,待到重筑完成之后,便可作为自己侧近众的住处。而对于二之丸和三之丸的修筑则待本丸修筑完毕之后再行计划。
当下宋然指挥着众人开始了重筑工程。
信州不缺木料,旭山城附近更是不缺厚实耐用的木料。裾花川上游靠近越后的山间有一大片森林,其中产出的木料堪比驒州木料。
于是宋然分出二十人普请众去裾花川上游砍伐树木,伐得木料之后就地投入裾花川,顺着河水飘流到旭山之下。再由旭山之下的普请众制成木板,随后运上本丸进行搭建。
旭山城的土工不需重新加工,虽然省了宋然不少事,但同时也增加了建筑材料运输的难度。为了旭山城的防御完整度,他没法拓宽这狭小险峻的山道,这是运输材料时面临的最大问题。
当下为了节省体力,宋然决定将木料堆积在旭山下,同时命植松幸广去向真田乡的百姓借来许多板车。待板车到位后再一口气将木料全部运上山。
旭山城地势险要,尽管有板车作为运输工具,但运输木料依然十分费劲。眼见众人运料十分吃力,宋然当下加入了普请众,亲自推着板车运料上山。
普请众们眼见作为城主的宋然都亲自动手,自然更加卖力。而宋然穿越前是个地地道道的四川人,对于老一辈劳动者们喜闻乐见的船工号子信手拈来。当下随口将乡下的cū kǒu俚语编成了号子,与普请众们吆喝了起来,鼓舞众人的士气。
这些乡间的普请众们哪里见过城主大人亲自动手?城主动手搬运木料本来就十分稀奇。眼见城主大声呼和,说的都是些乡里乡间的琐事,自然更是惊奇。尽管这些乡民一开始不太适应宋然奇怪的调子,但他们听宋然吆喝了几遍就摸得熟了。
这些乡民本就不是什么高雅之人,倘若宋然和他们谈什么高山流水,那自然是曲高和寡。但眼下宋然吆喝里尽是些他们平日生活中熟识的平常琐事,他们自然感到十分亲切。
在这样和谐而又欢乐的气氛中,一群人在天黑之前便将修筑一座屋敷所需的全部材料推上了旭山城本丸。
眼见天色将晚,城下陆陆续续的出现了来给家人送饭食的乡民。这是宋然在出发之前特意向真田昌幸要求的加餐。
虽然这个时代的人们通常都过午不食,但眼下筑城正是耗费体力的时候,自己自然不能亏待了这些百姓。况且若是真的过午不食,他们能不能支撑起长期的高强度劳动还是个未知数。
但真田昌幸自然也不是省油的灯。一百人的口粮若是一两顿还好,可筑城是大工程,这群人起码还要再忙上几个月。
虽然他不缺这点粮食,但一口气划出这么大一部分粮草也着实让真田昌幸倒吸了一口冷气,十分肉疼。
宋然也知道这其中的关节所在,自然不好空手套白狼白吃真田昌幸的粮草。当下两人约定,这一百人的口粮作为借出粮,日后待宋然将旭山城修筑完毕以后,再行返还。
于是当今日夕阳西下之时,真田昌幸便命人将粮草发了出去。普请众们的家人眼见有免费的加餐,自然十分欣喜。赶紧做成了饭食,给尚在旭山城劳作的家人送了过来。
而眼前的普请众们见到自己的家人们纷纷送来饭食,也是是十分意外。待听闻是城主大人为他们特意准备的饭食之后,更是感动不已。纷纷向宋然道起谢来。
看着眼前感恩戴德的普请众和他们的家人,宋然不禁打起了他们的主意。
旭山城是一座战时城堡,设计时是为了战略战术需求而存在的,军事意义远大过于实际意义。只求城池易守难攻,占地险要便算了。根本没考虑到城下町的问题。
但眼下宋然是要将此处作为本城,必须要考虑城下町的问题。一座没有城下町的本城,根本不可能运转。
而自己仅凭今天一天的行动便和这群人拉近了关系。眼下这群人和自己已经之间已经没有普通君民之间的畏惧和隔阂,这些人和自己有说有笑,完全是把自己当做了平日里乡里乡间的好友。
若是要说服他们移居到旭山城虽然有些费劲。但如果能给他们开出足够优厚的条件,移居也不是不可能。
宋然看着夕阳下有说有笑的人们,心下感到很温暖。眼前百姓们的欢笑和夕阳一样温暖,其中还夹杂着几声婴孩的啼哭,一派乡间聚会的朴实气氛。
他看着这些人,不禁想。多少人奋斗一生,不就是为了看这些平凡的乡间百姓能够自由自在的欢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