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夏季,灼日炎炎,让我有一种熟悉的感觉,离开了江南后的两个月里,我们一路南下游历了许多名胜,那些美不胜收的风景,曾是青墨与梦瑶眼的情绵意浓,而现在,却因惆怅的心事深锁芳华,他说,经此一游,不过是重温旧梦罢了。
川南城是南方的边城,而渡过城外的蓝茵河便是南蛮国的疆域,这里曾是他们游历的最后一站,然而岁月如梭,怎奈蹉跎?一艘顺流而下的竹排远去了芳草演绎了凄凄,在经过几道弯后便镌刻成了沧海茫茫般的无声无息。
河上,响起了悱恻缠绵的玉笛,一道悠扬婉转的歌声也随之而起,那袅袅清音淌过流水穿过高山,终是落在了青墨的耳里,我便看见他眼里泛起的丝丝柔情,如花落满天。
我想此时,他的脑海里定有一位霓裳翩翩的姑娘在起舞弄影,而那姑娘的名字也一定是他今生磨灭不了的回忆——梦瑶。而我亦将这一切看进了眼里,但无论如何也勾不起我对过去的一点回忆,只有内心深处的那个呼唤变得越来越清晰。
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雄浑的钟音,悠远而肃穆,铿锵之更是带着嗡嗡余韵,亦似在传递悲戚与雍容,响过一百零八下之后便只留得一山的沉寂,那不及收尾的回音,亦宛若智者迟暮时的叹息。
钟声传出之地,便是坐落于西山半腰的青山寺,重彩朱漆大佛林立,在清晨未及消散的迷雾缠绕下,它就像漂浮在山腰之间的朦胧湿气,显得分外清冷和幽静。檀香袅袅,庙廓绿树环抱,僧侣吟诵的繁琐经,句句都在诉说着它的千年古老。
临别川南,青墨说想去跪拜,于是便徒步上了山。一步迈进庙的门槛,青墨拜首而伏,我看见他将举过胸、额、头,然后平扑在地上虔诚叩首,他说,愿断千烦恼丝,换一世无忧与心宁。
而一道苍老的声音说,红尘的一面相遇,是前世无数香火焚来的缘,相思相忘是缘,相爱相恨亦是缘,牵回眸缘起,聚散分离缘灭,只有惜缘,随缘,才能以佛心看缘起缘落,而青墨,却没有一颗这样的心。
他是空寂大师,这座古刹的主持,我亦虔诚跪拜只为解那呼唤之惑,而后,便听得他口念阿弥陀佛,这一声宛若天际飘渺的轻声沉吟,折煞了一寺的松柏垂柳,他说,执念深耕,奈何清音长诵亦不能使之消弭,我注定为此颠沛半世流离,临别,赠予我耳畔一言。
正当我们准备西行之时,一封来自京都的急信传到了青墨,我不知道信的内容,但却看见夹在其的凤钗,我依稀记得离开时的梦瑶,头上戴的正是它。
青墨的脸色一瞬间就被黯然所浸染,眼也闪烁着慌乱,他说,他的父皇遇刺重伤命在垂危,而那枚凤钗正是刺客所留,那一刻,他说话的语气似拨弄错音的箜篌,带着些许微颤。
鞭藤长挥一路策马,我看见青墨眉宇间满是深锁的愁纹,那是一抹染尽残花落败的痕,其间夹杂着不舍与不忍,他叹,当浪漫成为枯败,所有山盟海誓也终敌不过命运的一夕。
当我们再临大梁,已时值盛夏,满街都是轻衣素纱,无处不透着热的气息,青墨将我安置在了一处临河的驿馆便急匆匆的进了宫,炽烈的高阳嶙峋了波光,他远去的背影亦在河微恙。
在驿馆数日的等待,依然没有青墨传来的消息,我便独自走上集市,繁华依旧喧杂不止,我漫无目的的闲逛走进了凡世的烟花柳巷,青楼林立酒色牌坊,我看见那些依楼颦笑的女子个个粉黛重施,举止间也尽是媚态轻浮。
而我的出现显得是那么突兀,那些沉醉于酒色mí xiāng的男子将目光转向了我,嘴里不堪入耳的言语让我感到十分的不舒服,那一刻一股莫名的冰冷气息从我体内扩散而出,也结起了印,我相信只要他们再有进一步的动作,他们的胸膛将会开出一朵朵艳丽的血花。
然而下一刻,一位蒙面男子突然挡在了我的身前,他拉着我的几个闪身就将我带离了那里,而后我们出现在一片翠绿的小竹林。
竹叶簌簌,像脱落的羽,阳光透过密林的缝隙在地上投下一片斑驳,我和他便在斑驳里相对而立。他叫迦叶,长得很俊美,至少在我仅有的记忆里没有在凡世看过这样一张面容,近乎妖娆。
我身上的冰冷气息早已散尽,而我却不明所以,我甚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说,那是神术,我却摇头,我只知道我叫云姬,其余便是空白占据了所以记忆。
我看见他眼一闪即逝的无奈,他说,我们还会再见,而后转身离开,从南面吹来的风摇曳了一山的竹林,斑驳也为此晃动成了阴翳,我亦离去,只留下脑凌乱如网一般的思绪。
我不知道我的记忆什么时候才能复苏,我只寄望届时我的心不会作痛,因为那声呼唤给我的感觉像似千年苦等。空寂大师说,情缘砺尽的记忆如风霜黯沉,而我终会想起谁?
菩提明镜无一物,尘埃是非何处惹,我斜倚在临江的楼栏素轻吟,旋律旧曾谙,原来我的琴音也是一缕回忆,属于那个呼唤声的容颜,没有因此而变得逐渐清晰,我伫立河岸的影婉转成音,但终是弹不完整一首埋葬红尘的曲。
半月之后,青墨派人将我接进了王宫,那金碧琉璃朱瓦飞甍的殿宇被高墙深锁,而白玉精雕的石阶成了连接它们的唯一纽带,再见青墨他已是满脸的伤魂黯然之色,他说,北狄和州避免不了一战,而梦瑶,已被全国通缉。
话毕,他执扇的在微微颤抖,惜时驻的温柔却铸就了今日刀戈相向的仇,一如那焚烧过后的灰烬,亦曾是枯柴与火焰最深情的拥抱,燃尽了对方熄灭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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