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溪拉着梁王进了自己的大轿子,他的轿子确实很大,坐两个人绰绰有余。
梁王问:首辅,您来接我是当今皇上的意思嘛?
沈南溪摇摇头:若是我有皇命,那怎么会有斯石磊来接你?
梁王道:首辅擅自来接我,不怕皇上不悦?
沈南溪笑道:恐怕我不久于相位,早已不入当今之眼,目下我只是尸位素餐,尽心做些事罢了。
梁王道:那首辅来的意思是什么?
沈南溪道:我希望梁王以大局为重,珍惜先帝留下的这一片基业,莫要盲动。
梁王道:我如今是虎落平阳,英雄迟暮,进入京城就是入了牢笼,我只能束手就擒。
沈南溪道:梁王说的还是气话,若是梁王想有作为,恐怕京城不能困住你,这对你和天下都没有好处。
梁王冷冷道:我皇兄死得太突然,我必须弄清楚,若是他遭人暗算,对不起我要报仇,不管他是谁。
沈南溪道:不惜天下大乱,流血漂橹这不是我认识的梁王,是因为遭了这次偷袭,让你心生怨恨嘛?
梁王道:这天下是我弟兄打下的,若是连我弟兄都得冤死,我们打下这江山有何用?我还要保全它嘛?
沈南溪痛苦的闭上了眼睛:梁王,你现在变得太可怕了,难怪有人说梁王就是狼王。
当年远征漠北,元迪收编了一批边民,这些边民生活在长城沿线,世代处于游牧民族和汉族之间,经历了无数征战,慢慢学会了战争。这些人有游牧民族的骁勇,也有汉族的智慧,是十分优良的战士。元迪收编了这批人之后,实力大增,每次大战他的兵如狼似虎,红着眼像狼一样,大家就管他的营叫狼兵,元迪当然就是狼王。封王时,先帝说你叫狼王,干脆就叫梁王吧。
街市上戒严,宽阔的朱雀大街空空荡荡,秋日的雾气弥漫在大街上。罗中信骑在马上,怀里抱着杨佳儿,杨佳儿睁大眼睛看周围,想多看几眼传说中的繁华京师,但雾气遮蔽了他的视线,这让他对京师的第一印象不好。后来也证明小孩子的直觉是对的,这座京师就是神秘阴冷的大牢笼。
来到紫禁城午门,梁王下马稍作休息。然后进宫,他问来接的王九成,本王是先面圣还是先叩拜先帝的梓宫?
这一问暗含杀机,王九成拿眼睛问沈南溪,沈南溪目光回避,不敢作答。
王九成是个机灵人,忙说:小的是奴才,怎敢做主子的主,还是问皇上吧。
在偏殿等候梁王觐见的元镇闻报,怒从中来,梁王给他出了一道难题。若是不让他拜谒先帝,则致自己于不孝,若答应就显得梁王对自己轻慢。他还不能明着发作,说当然是先拜谒先帝。
元镇起身,到正殿等候。正殿停着先帝的梓宫,先帝的两位皇后一左一右跪在棺材旁,左边的是原正宫皇后杜氏,右边是元镇生母,皇妃赫氏,皇帝宾天,元镇加封生母为皇太后,这也符合祖制。
片刻梁王一身重孝,被人导引着来到正殿,他的周围有王九成,沈南溪,梁景周还有斯石磊。斯石磊手压佩刀,用眼睛盯着皇帝,等待皇帝的一切暗示。可是此时皇帝面容铁青,冷若冰霜,看不出一点表情。
梁王看着高大的棺材呆呆站了一会儿,好像不太相信眼前的事实。突然他往前走了两步,伸手去摸棺材,可是一个趔趄跌倒在地,同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声:大哥——。
梁王爬到棺材下扶着棺材大哭不止,像一个失去爹娘的孩子。他哭着说:大哥,你走了让小弟咋活呀。
众人看梁王哭得如此痛彻,方明白过来,也慢慢跪下来,嘤嘤哭起来。在场的也许只有梁景周能真切了解到梁王的情感,当年大家跟着老大打天下,老大就是大家的主心骨,尤其是元迪,他年龄最小也最依赖大哥。
元镇一直站在旁边冷眼旁观。他好像是一个多余的被人遗忘的人。
王九成过去拉梁王起身,低声说:梁王节哀,梁王保重身体,来该参见陛下了。
梁王正在气头上,听闻此言,怒火中烧,一挥手将王九成推出老远,竟然一屁股坐在地上。众人都看见了这紧张而滑稽的一幕,所有人都呼吸紧张,马上转脸看皇上元镇。
打狗看主人,王九成是一只狗,但他的主人是皇上元镇。打狗某种意义上就是打主人。
元镇眼中冒火,转脸看向斯石磊,斯石磊的刀已经抽出少半,雪白的刀片醒目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