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下,毕子言和罗中信抵头参详。
片刻,罗中信坐定,说:我有些眉目,先说与长史听听,这首老杜诗不能按常解来读,一定是沈阁老事情紧急,借此诗说难言之事。这第一句最令人费解,不是因为爱花,死亦无憾。不知这花指谁?
毕长史说:按当下情形,应指梁王,若不是为了保护梁王,沈阁老愿意去职之意。
罗中信点点头:那第二句只恐花尽老相催的意思应是指,若是梁王有不测,恐怕沈阁老也不保。
毕长史道:说得通,那第三句繁枝容易纷纷落,繁枝指谁呢?一众大臣?
罗中信摇摇头说:不对,恐怕指的是梁王和你们这些护卫,深夜之时突然给我来信,定是我眼前之事,不可能指满朝大臣,这第三句暗含杀机,恐怕梁王今夜有事。
毕子言道:那第四句呢?嫩叶商量细细开,商量什么?
罗中信亲拍脑门说:定是和出手之人商量,手下留情,为防止意外,沈阁老一边去磋商,一边给我来信告警,但此等机密玄幽之事不可明言,只能出此下策。
毕子言惊道:梁王危险,我得去保护梁王。
罗中信一摆手,道:莫急,若是真有杀机,还容你现在脱身?
驿墙上,钟万里等得心急,看看天上乌云遮月,阴晴不定,但月到中天,时间不早,毕子言进入罗中信房间这么久也不见出来,梁王恐怕早已安睡,第一套方案已失效,接下来只能强攻,可是强攻的请求发出去之后,现在没有得到进一步指示。
怎么办?钟万里两眼冒火。
同望一轮月亮,皇城内的年轻皇帝也是焦急万分,在书房内踱两圈就对着窗外的月亮望两眼,现在他骑虎难下。
地上跪着自己的老师田立禾,他的一番话彻底动摇了杀梁王的决心,可是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呀。他望向角落里的大太监王九成。
问:你给朕出的好主意,如今如何收场?
王九成跪倒叩头道:事到如今不能收手,大不了奴才陪他上黄泉。
田立禾喝道糊涂呀,这又不是赌命,我们如今手握江山,你们的命能换回江山呀?怎么还是小人做派爱用阴谋诡计?
田立禾和王九成是皇帝的左膀右臂,但是田立禾以文人自居,清高傲气,王九成以下作著称,做事不择手段,两人虽互相看不起,但毕竟同保一主,利益相同,小吵小闹无大碍。
王九成也自知低贱,表面敬重田立禾,独自承担所有责任,将皇上洗刷得干干净净。皇上问田师傅,若是梁王进京我们该如何应对?
田立禾道:您是君,他是臣,他若听命,则不失利禄,我们可善加笼络,虚职高位富贵一生;若不听命,则是犯上作乱,我们加之以斧钺,到时他无话可说,也可堵悠悠之口。
皇上看看地上的王九成说:照师傅说的做吧,让白虎卫停手吧,玄武卫呢?走到哪里也停下吧。
王九成垂头道是,然后慢慢退出去。
可是一切都晚了。
毕子言把梁王叫起来,禀报情形,梁王将信将疑,徐徐道不至于吧,我这侄儿若能杀我,也不枉是个杀伐决断的狠角色,我死也瞑目了,我倒担心他不敢,一个生于深宫长于妇人之手的娃娃,连血都没见过,哪有shā rén的魄力?
毕子言急道:王爷,别忘了,他现在不是一个人,他身边有人为他谋划,事不宜迟,我们走吧。
梁王冷冷道:走?往哪里走?天下之大还有我走的地方吗?难不成要我回南方造反?这江山是我和哥哥打下的,难道要我自己再毁掉?岂有此理?
毕子言不敢再劝,低头道:那我叫卫士们过来护住您。
他出门不久就传来惊叫一声,原来后院冲天大火瞬间而起。后院是喂马的草料场,都是易燃之物,此时火借风势顿时照亮半边天。
在城墙上的钟万里也吃惊不小,不知为何大火突起,眼看大火往前院而来,他将心一横,把弩机对准梁王的房门。
梁王刚出房门,迎面就是一支冷箭,梁王毕竟是行伍出身,也是心里有戒备,闪身躲过,可是紧接着乱箭齐发,都是冲着他而来,梁王躲在柱子后不敢出来。
毕子言正带着卫士过来,他高喊:有刺客,快保护王爷。
这些王府卫队都是梁王亲兵,个个身手不凡,一队过去护梁王,一队迎着箭矢寻找刺客。钟万里发出响箭,顿时伏兵四起,埋伏在四面的白虎卫冲上城墙,占据制高点开始放箭,随着吱吱箭响不断有人倒下。
钟万里一挥手,黑衣人纷纷跳下城墙,直奔梁王。毕子言见情形危急,提刀在手说你们几个护住梁王,其余人随我来。
毕子言虽是文臣,但粗通武术,此时顾不得许多,迎着黑衣人杀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