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明月醒来时已身处一间简陋的茅屋中。
茅屋是以藤草编制成墙,竹木为骨架搭建而成,屋内十分简陋,身下是一张用简易原木搭制而成的“木床”,确切的说应该是一块木板上放了一张竹编凉席。
床头边上有一原木树桩,桩面还算平整,上面放置着两个青绿色的小竹筒。
其中一个竹筒内盛满琥珀色的松节油,想来是当蜡烛用的,另外一个空空如也,喝茶用的?
秦明月坐起身来,仔细摸了摸脖子,那里伤痕还在,摸上去火辣辣的,但却没有想象中的剧痛传来,全身上下也还算正常。
他朝屋外高声大喊道:“多谢神仙姐姐不杀之恩——”
“现在没死不代表以后不会死!——昨日不杀你也不代表今日不杀!”冷冷的声音自屋外传来……
“呃……那在下就感谢姑娘昨日不杀之恩。至于今后的事情,生死有命,在下也是死过一次之人,倒并非完全看不开的。”听着屋外传来的女子声音秦明月苦笑道。
竹帘掀开,昨夜那白衣女子缓步来到秦明月跟前,脸上依旧蒙着轻纱。
“你想不死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本门历来门规森严,这出云峰乃是本门宗主修行法址,其它人概不能入,我虽不知你因何缘故能来到此地,但门规如此,除非……”
“姑娘但说无妨。”秦明月心中已不害怕。
“真要杀我的话,昨晚我就没命了,还能等到今天?”他心中暗暗想道。
“有两个法子,一是由我送你下山去,但你既已得窥清月宗法址真容,便只能将你的双目取走,再将你变成聋哑人,或许这样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姑娘你还是直接说第二个法子吧!”秦明月无奈道。
“第二个法子,便是你入我门派,我本是出云之主,你若成我弟子自然可免一死。”
“让我拜你为师?呃——我看姑娘你——年岁比我恐怕还要小,我如果做你的弟子,怕是不但不能光大师门,反要在江湖中被人耻笑。”秦明月委屈的道。
他心中却想:“你做我师妹还差不多,做我师傅?亏你想的出来!我从前读武侠时倒是一直幻想像令狐冲一样有个小师妹,若真如此,笑傲江湖,不亦快哉!”
“你不愿意?——”声音中透着寒气。
“我能不能拜尊师为师?在下来此地之前的际遇坎坷奇幻,一时我也说不清楚,只是老和尚送我心缘镜之时曾说过‘龙象出界,乃是天机’,我到现在也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尊师乃是前辈高人,不知可否赐教?”
那白衣女子眼中露出惊异神色,过了一会儿方才幽幽道:“你且随我来!”
秦明月跟随着那女子走出茅屋,屋前是一方不大的园子,四面都用竹篱笆围起,穿行其间,满目所见之花果从前竟从未见过,不似蔬菜,倒似奇花异草又或者是些什么罕见的药草……
出了园子继续走了一阵后方才发现,两人不知不觉间再次来到了此前到过的灵剑阁前。
秦明月跟随那女子进入阁楼后,但见一层大殿空空如也,只在四壁上悬挂了几幅仕女图。
待得走近其中一幅细看,只见画上一女子淡雅如仙,白衣飘飘,左手捏一剑诀,右手持一柄三尺青锋倒转于身后,乃是标准的收剑诀。
还待再看画上的几行小字,前方引路的白衣女子已朝着中庭的楼梯处拾级而上……
秦明月只好暂时按捺下心中的好奇,跟随白衣女子上楼。
上至二楼,但见楼梯入口处的正前方设有一祭台,一张长条古色古香的花梨木桌上左右对称的放置着一对古铜烛台,正中间是一口四脚圆口青铜香炉鼎。
祭台后方背景墙上居**奉着一幅女子画像,画像下方呈金字塔形镶嵌着许多黑底白字的木牌,最顶上的一块木牌上书“拜月创派祖师风神女之灵位”几个魏碑体汉字。
这女子来到祭台前停下,只见她俯身自祭台下方的暗格内摸出一卷泛黄的卷轴来,一言不发的递给秦明月。
那卷轴外面以火漆封印,细看那封印的字形,应该是篆体“凤眠”二字。
秦明月犹豫着接过卷轴,入手方才发现这卷轴实是薄薄的羊皮制成。
“姑娘,这是……”
“你且自行拆开,这是家师的临终遗物,应该是留给你的。”
诡异!实在诡异!
秦明月强自抑制住内心的惊涛骇浪,小心翼翼的拆除火漆封印,缓缓展开了卷轴……
卷轴内是一方折叠齐整的洁白锦帕,上方娟秀飘逸的写着“第六世心缘亲启”几个繁体字。
缓缓的展开锦帕,秦明月神情凝重的细细阅读起来……
“拜月一脉自创派伊始,历代弟子肩负守护天机之重任。始祖偈云:‘天下大乱,天命者归。心缘降世,宝镜重生。’历代天机皆由本派宗主亲授巡天宝鉴,奈何余大限将至,未尽之责,唯托吾徒,芷若当好生追随守护,助成天命,不得离弃,拜月第十八代宗主云凤眠遗命……”
这一封遗书读将下来,秦明月惊得半晌合不拢嘴巴。
他望着白衣女子期期艾艾的道:“姑娘——呃——这上面写的我有点看不懂……”
云芷若默默接过锦帕,阅后眼神复杂难名,半晌淡淡道:“师尊生前留下遗命要我在此守候“天机”出现,今日方才得悉因由……你既为师尊遗命弟子,我自然会将本门的心法悉数传授于你……只是这巡天宝鉴我却未曾习得,却不知要如何完成师傅的遗命了……现下你并没有内家根基,甚至连外家入门功法也不会,我却不知要如何从头教你。”
“我想先问一下,本派弟子可许成亲?可需忌酒肉女色?”秦明月弱弱的问道。
云芷若微皱眉头看了他一眼,淡然道:“本派弟子不忌凡俗,只是修行清心诀后,这些……你以后自然不会去想的。”
秦明月顿时喜笑颜开,装模作样道:“如此太好了,师妹,你看为兄日后是唤你小师妹呢还是芷若?敢问贵姓?武学之道师兄我可不感兴趣,至于那清心诀可是要让师兄我成大内总管的法门,我自然更不可能去练,师妹你不如勉勉强强教我几招逃命法门,师兄就感激不尽了!无限春风吹芷若,生羡鸳鸯得自由!真是好名字啊!可是师傅起的名字?——哎呀!你又打我!”
“我姓云,你日后唤我云师姐即可。”
云芷若冷冷的看着秦明月,虽然隔着面纱,秦明月依然感到阵阵寒意。
“好吧,云师姐,此处只有你我二人,师弟有一事不明,师姐为何要一直戴着面纱?难道我来出云峰之前你也一直戴着吗?”
云芷若听罢静静的注视了秦明月片刻,伸手缓缓揭下了面纱……
一张绝美的面庞出现在秦明月眼前:眉如远山含黛,目似秋水横波,樱唇点绛、明眸皓齿,竟无一处不美到极致……
秦明月从前也是见惯měi nǚ的富豪,但似这般清雅绝俗如烟似雾的绝色佳人,此生却是从未见过,一时竟看得呆了……
“师妹,你以后就是我的神仙姐姐……”
不等再次挨揍,秦明月若无其事的转身潇洒的挥一挥手朗声道:“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哎呦!这脚看来还得几天才能好,苦也!”
望着秦明月悠然自得一步三摇的背影,云芷若眼神复杂难名,欲言又止……
两人下得楼来,再次见到四壁上的图画,秦明月趋前细看画上的文字,只见先前那幅仙剑侠女图上还有几行小字题跋:
云碧峰,剑池寒。纤手如玉,净琴为君张。弦挑流水洗客愁,眉间心上,千千结丁香。
露沾衣,鬼谷凉。莫弄清箫,此生最断肠。春秋战国谁成王?笑傲江湖,何妨共子狂!
秦明月越看越是心惊,这首词他印象深刻,明显是从他那个时代的一个网友为金庸书中女角填的一首《苏幕遮》改编而来,出现在这里根本没有可能。当下急忙转头问道:“师姐,方今天下究竟是何朝代?”
“出云峰在大梁境内南定州,现今是普通四年。”
“大梁?哪个大梁?普通四年?难道是……当今天子可是萧衍?”秦明月急急问道。
“当今天子正是萧衍,不过……汉室沦陷偏安江南已历数朝,如此算来,也算不得真正的天子了。”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你怎么解释这首词的来历?这幅画又是何人所做?”秦明月惊得下巴都合不拢,指着那画大声叫道。
“此画乃是前朝太极仙翁葛玄所绘,这词却是一无名子所填,昔日我问起师尊这事,师尊也未对我言明,我观它格律虽自成一派,却也未必就值得你如此震惊。”云芷若淡淡道。
“东晋葛玄?这下完蛋了,还真的穿梭一千多年啊?这个时代太乱太落后啊,往后日子可怎么过……师姐,我现在心里很乱,没心情陪你聊诗词了……我需要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希望明天醒来这是一场梦。”
秦明月迷迷糊糊的自言自语着,独自失魂落魄的往剑阁外走去,哪里还有空搭理跟在他后面的神仙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