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路的辗转，可以说现在是基本稳定下来了。xìng yùn的是在隔天早上，有一个病人出院，得此空出一间病房，是个单人间，环境很好。费用当然相对也很贵，但现在不是要考虑费用的时候。
母亲的病床床头，插着一种红色的卡片，上面用黑色的字体写着“病危”，格外醒目。病危通知单也不知道签了多少了，心安的是，母亲脱离了昏迷，身体机能似乎也没有太大障碍。
病床上的吊杆上挂满了液瓶，滴壶里输送着期盼。
明磊憷怕听医生和父亲的对话，每句话都包含着“母亲随时都有可能不行”的意思。他强拧着自己不去听，不去想。
在母亲苏醒的初期，她不认识明磊和他哥哥，回忆被拉回了明磊不知道的时代。
母亲一只手轻柔小心地，放在自己的肚子上，另一只手握着父亲的手，幸福地笑着对父亲说：“你说是男孩还是女孩呀？”
“一定是男孩。”父亲温柔地抚摸着母亲的头发。母亲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手支着病床，想要起身，被父亲阻止了下来。“家里的猪，还有鸡喂了吗？”“喂了，喂了。你别操心了。”父亲拍了拍她母亲的手。母亲重新躺了下来，对父亲充满了信任。“一会捡几个鸡蛋给咱妈拿去。”“行，你先睡会。你睡着了我再去。”母亲脸上没有被疾病煎熬之色，倒是心畅容悦，精神饱满。
母亲只记得父亲，错乱的回忆被定格在了，那个遥远的年代。
明磊不知道母亲口中说的“孩子”是哥哥还是自己。但不论是谁，现在母亲根本不认识他俩，就像看不见一样。
明磊的哥哥在母亲住进病房后，便先行回家，处理家里的一些事物，准备些换洗的衣物，再返程。
母亲错乱的意识，直至夜幕低垂的时候，才发生改变。大多记忆的排序得以纠正，不过感觉上还是有些空白颠倒。
“这不是镇上的医院么？”明磊的母亲躺在病床上说道。
明磊正在床尾，把床头摇起些角度。“妈，不是呀。你再仔细看看，这哪是咱们镇子上呀。”
“这就是，这间病房，咱家前院的阿婆就住过。”
明磊这时已经来到母亲床边。“不是呀，镇上的医院环境怎么会这么干净呀？您看看窗外，不是的。”急切的心情，让明磊的语速不自觉的放快。
母亲偏过头，望着窗外。“你现在怎么学会撒谎了，这明明就是镇子上。”说罢，母亲把头挪向另一面，脸上显露出倦容疲乏。
明磊抓着床栏，欠起身，还想要去纠正母亲。
父亲伸出手，小幅度地摆了摆手。低语道：“这样挺好。”明磊也意识到刚才确实鲁莽，便不再多语。
夜里，明磊起夜睡醒，看到父亲在母亲的床前，坐在椅子上睡觉了。他才发现父亲原来已是半头白发，脸上也是布满了皱纹。一瞬间，他才感觉到，原来父母都老了。
几日过后，母亲的病情也日渐恢复，一家人的心也算是逐渐放下，明磊在院期间，每日都要出去买些日用品和餐饭。
病房里的暖气昼夜不息，但总有股令人作呕的味道，粘稠臃肿，好像其中参杂着什么。不管静谧的夜里，还是喧嚷的白天，电梯里总会有一名电梯操作员，表情和电梯西周的钢铁一样冰冷，明磊不知道为什么会对此有些发怵。
有时候遇到一同乘电梯的人，居然在含笑交谈，难道自己，或者亲友住院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吗？
早上的医院大厅，比镇子上的菜市场都要热闹数倍，明磊每天去买早餐都要在人流中穿梭，沸声起伏，踏出大门那一刻才能得到清净。明磊不知道在这些各式各样的人中，有多少内脏身体是已经坏掉的，如果能看穿人的表皮，一定会看到令人厌恶恐怖的东西吧。像是被蚕食啃咬的“食物”。
身体始终是会腐烂凋坏，唯有心，才能够变得坚硬，唯有心，才是真正属于你自己的。
脑梗塞对大脑和身体的损伤，恢复程度会慢得惊人，甚至是不可逆的。明磊的母亲现阶段，身体机能大体无碍，比较精准的动作还是有难度。认知损伤也是不可避免的，好在都能接受。
经过一系列仔细的检查，明磊才得知母亲的心脏有很大的病症。可自己一概不知，作为儿子，深深感到羞愧。以前只是知道母亲身体不好，但到底是怎么不好呢？这些问题，以前的他都没有去想过。
医生讲，母亲心脏有一个瓣膜需要手术更换，房颤也不能忽视，随时会有栓子剥落，造成再次堵塞。医生讲得很细致认真，而明磊听得最多的就是，几率这个词。
生活处处充满着几率，如同在不停的在“赌博”。看似深明大义把决定权丢给你，但你却没有不参加的权利。
在医生的建议和家人的考虑下，决定出院后修养一段时间，再准备手术。
明磊在这段时间辞去了工作，在家专心照顾母亲。
有一次，他在外屋听到有小声哭泣的声音，惊慌来到母亲的房间。看到母亲坐在床边，佝偻着腰，抹着眼泪，小声的抽泣。
“妈，怎么了？”明磊蹲在地上，仰头关切地看着母亲。
“妈没事。”
明磊看到远处地上有一塔线，捡起来，拿在手里。
“刚才想给你爸补补袜子，妈太笨了，线都引不上了。还把线还给弄掉了，真没用。”母亲手里拿着针，双肩微微颤抖，望着明磊手里的线塔。
以前的母亲很坚强，很精明，处理家里的大小事务都非常得体，甚至是难缠难理的事情都能刀过竹解。
现在看着母亲这般无力沮丧的眼神，染霜的鬓边，看到她的泪水，明磊的心犹如被狠狠的刀割斧劈，他迅速走到门口。“我去给您倒杯水。”明磊尽量不让自己，说出口的话发出颤音。
走出房间的刹那，明磊用力捂住了嘴巴。泪水夺眶而出，流过眼睛，流过手指，落到地上，化作深潭。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