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平双眼在众人间游离,心里独自在敲定着什么,说道:“哎呀,喝多了就想去上厕所。”定睛一看广喜,还在以一个稳定的频率将食物送入口中,把自己的话置若罔闻,心中暗自埋怨,不按照当初制定的方案执行。
袁平用胳膊肘推了推广喜,挑眉说道:“嘿!你都塞进去这么多了,怎么着,不打算去厕所畅快畅快?”
广喜一副不情愿的表情,不舍地放下手中的筷子,拉了拉因为坐太久,而变得褶皱的衣服。淡然说道:“走。”
广喜站起身来,椅子向后推去“咣当”撞到后面的墙,引起他人纷纷瞩目。
此时袁平已经站在门口。“你悠着点,喝这么点不至于吧?”
广喜对自己引以为傲的酒量心知肚明,听得此言当真是大为不满,当即就要与袁平争论一番。
二人边说边往屋外退去,你一言我一句争得不亦乐乎,看样子没有草草收场的打算。
“你什么意思?真以为我喝这么点酒就醉啦?”广喜还为袁平说自己醉酒而耿耿于怀,执意要他说出个所以然来。袁平则对此不以为意,反倒是将手指放到嘴唇边,做禁声的动作,眼神鬼鬼祟祟地盯着屋内。小说说道:“别说了,算我错了。走,先跟我下楼。”
“下楼?”广喜依然嗓门颇高,说出心中的疑问。
来此的原因与目的,广喜是提前知晓的,但也却是仅仅限于此。在吃喝正酣时忽然唤自己去厕所,无缘由的说自己喝多了,出门还不让说话,现在又要说去楼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就在广喜想要问个明白时,袁平搂着自己的脖子向扶梯走去。
本就一肚子疑问,现如今被袁平拉拽着心中厌烦,用力甩开搭在肩膀的手臂。“等会,你给我讲清楚,你到底买的什么药?”
二人停在二楼与三楼扶梯中部,袁平没有第一时间解释,伸手说道:“来根烟。”
广喜白了一眼,从口袋里拿出香烟递给他。
袁平点燃香烟,吐出一个浑圆饱满的烟圈,凝而不散缓缓飘去,很是满意地笑着。“真的是去厕所。”
广喜一听更是疑惑不解。“三楼就有,为什么要去楼下的,你有病吧?”
袁平斜倚着扶梯,用手拨弄着眼前的刘海,用一种高位者的态度发问道:“为什么来这,你知道吧?”
“这不是废话么,当然知道。”
“咱俩不离开,怎么创造他们俩人独处的时机,不单独接触怎么会有进展?”
袁平的话还没有讲完,广喜已经明白他这番的用意。
袁平将一只手搭在广喜肩膀上,吸了一口烟,极其享受地吐出烟气,语重心长地说道:“好好看,好好听,好好学。”越说道后面语气就愈发加重。广喜听着大为不爽,手背向上,精准地打在袁平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腕,看都不看一眼,径直挪步走下楼去。
袁平被这闪电一击打得猝不及防,刚放在嘴边的烟被震得星火四溅,落在手上点点灼烧,张口无声对着广喜的背影咒骂几句。
广喜走出一楼厕所心生暗想,即使故意离开是有原因的,也不必走出这么远吧,难道二楼不行么?想归想,但他没有说出自己的疑惑,他知道不管怎么问,袁平始终都会有话等着自己,索性看袁平接下来说些什么。
未几从厕所出来的袁平也没有开口言语,只见他垂着头,正在聚精会神地和裤子拉链“争斗”着,口中还小声叫着板,还真有些斗得不亦乐乎的意味。
广喜是个急性子,从他开车的风格就能窥探一二,曾经驾校教练在他领走驾驶证的那天,对他还千叮咛万嘱咐过,最后还不忘送了一本车祸警示摘选,书中不无超速驾驶酿成的悲剧,希望其能引以为戒。
广喜实在是等不了,受不了袁平这枪不上膛温吞吞的性子,略显烦躁地说道:“你有完没完了?”
袁平头也不抬,依然保持着“争斗”状态,慢慢说道:“拉链拉不上,你能怪我呀!”
广喜对这个回答极其不满意,甚至有些恼火,当即转身向扶梯走去,这是要返回三楼房间,不再愿理会袁平。
一连串金属齿完美契合的声响,袁平僵持已久的拉链,一下子爽快的尽速到位。“喂!你个傻帽,回来。”
广喜刚才本就被袁平搞得心中烦闷不悦,没想到现在竟直呼自己“傻帽”,当真是怒从心中生,快步来到袁平身前,用力勒住他的脖子。袁平被勒得喘不过气来,身体向下泄力想要挣脱。
奈何广喜不依不饶,也是随着袁平身体向下移动,二人便都坐倒在地。
袁平憋闷难捱,挣扎中胡乱抓打,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是一阵猛掐,但手指却有一种粘稠感。
这次喊疼叫苦的换成了广喜,袁平抓的不是别的,正是广喜的鼻孔。渐渐地二人在地上翻滚起来,谁都不肯让步,袁平被勒得脸红筋爆,广喜鼻孔里的手指愈发加力,面孔变得扭曲。
不消片刻二人均是力竭,这种状态也不知何时终了,还真是好兄弟心有灵犀,没有发声商量,没有动作提示,都是在同时松开了对方偃旗息鼓。
二人急促的喘息声在一楼穿插而鸣,保持着刚刚动手的姿势,袁平吞咽着唾液说道:“你要疯呀!差点勒死我!”
“我鼻子都快豁开了!”广喜揉着冒着血丝的鼻子回敬道。
“哈哈!活该。”
“哼!就该给你勒到阎王爷那去报到。”
地面凉爽,二人气息平稳,歇息过后倒是不愿起身,袁平吹着口哨,在中间穿插着说道:“记得以前上学时咱三打闹,都是我和磊子一起对付你。”
广喜望着天花板,摆摆手骄傲地说道:“你们俩小面瓜,两个人都不是我的对手,你还好意思说。”
“唉,都是磊子太笨了。要不然纵使你天生神力,也不好使。”
“随你怎么说吧,反正以前你俩不行,现在和将来,这辈子你俩联手也无济于事,面瓜就是面瓜。”广喜说完,得意地将双手放到脑后。
“嗯嗯,我们是面瓜。你就是黑土豆,丑不拉几的。”
广喜闻言,“噌”的一声就坐起身来,速度之快简直就在转瞬之间。“哎呀!你今天是皮痒得难受吧!”
袁平两眼急转,拉着广喜的上衣坐起。
广喜以为他又要出阴招,当即挡住面部和**部位,这是他时常攻击的路数。
袁平抬起手掌,一个呼扇竟是打在自己脑门上。大呼道:“闹吧,把正事忘了!”
“走。”
袁平说完,向门口走去。
广喜心存疑窦,但也是随之而行,没在多说。
“卡啦卡啦”卷帘门的声响清脆平整,还是只打开到弯腰能够进出的程度。
商场的位置算不上是镇子上的主要街道,但毕竟要开门做生意的营生,到了夜晚门前也不至于人烟尽无。二人站在商场门外,稀稀疏疏的车辆行人经过,袁平举头望向夜空中说道:“今晚的月很圆,定能成好事。”
广喜对袁平整天胡言乱语也是倍感无奈,决定打断他接下来不靠谱的话语,拉着他的袖子,指着连一颗星都没有的夜空说道:“你指给我看,你家的月亮在哪呢?阴云密布哪来的月亮?”
袁平叹息着走向面包车。“朽木就是朽木!”
袁平接下来的举动让广喜讶异,他从容不迫地在裤兜里,竟然掏出了自己的车钥匙。虽然是看到袁平拿出钥匙,但自己还是不由得,摸了一遍自己身上所有的口袋,结果当然是没有了。
这时袁平早已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huó dòng着脖子,好像很累。
“你小子,什么时候从我身上把钥匙顺走的?”广喜走上前诘问道。
“是你自己放到桌子上的。”
广喜皱眉思忖,好像还真是这么一回事,不过他现在比起钥匙到底是放在哪里,更加想弄明白另一件事,拿钥匙的目的何在?“拿钥匙干嘛?”
“车钥匙当然是发动车子用喽。”袁平低头按着shǒu jī,脸庞上映着shǒu jī屏幕蓝色的荧光,显得比往日都消瘦些,合上翻盖shǒu jī。“开车。”
广喜心里怀疑他是不是喝多了,一连串莫名其妙的举动,都把自己都搞蒙了。但认识也不是一天二天了,这也不是正常喝多了的状态,对于这一点广喜甚是笃定。
见广喜没有动作,袁平不急不忙地说道:“你先开,一会我给你解释。”
“开什么开!酒驾找死呢?”广喜打开车门,把袁平拽了下来。
袁平被拽得差点摔倒,一只脚点着地。“没事,大半夜的没人抓。”
广喜重新把车门关好说道:“那也不行。”
袁平见实在是说不动广喜,瞪了他一眼,便走进商场,不一会竟然把明磊的自行车推了出来,走到广喜身边,把自行车推到广喜身上。
“几个意思?”广喜扶着要倒下的自行车问道。
“你说不能开车,那就骑自行车也可以吧?”
“咱俩怎么骑?这是山地车。”
“你骑,我坐。”
“怎么坐?”
袁平闻言,很是潇洒地坐到了山地车的大梁上。“赶紧的,出发。”
广喜用力地把袁平从大梁上拉了下来,向他大吼道:“先去关门!”
二人骑着自行车,一路摇摇晃晃,行出一段时间,袁平说要口渴,要去超市买两瓶水喝。
广喜在超市门外,已经等了一会了,双脚支着自行车,小声嘟囔着:“买两瓶水这也太慢了吧。”
袁平走进超市,刚一进门就发现在收银台后面,一名女孩很是漂亮,小巧的脸庞,搭配着长长的波浪发,弯弯的睫毛俏皮可爱。袁平笑眯着眼睛,多看了几眼。
随便拿了两瓶水,走回收银台结账,提起姿态和油腻的腔调。“měi nǚ,我在里面转了一圈,才发现我想要的东西,原来在你这。”
女孩疑惑地在收银台附近东看西瞅,也不解袁平在说什么。“你想要什么?”
袁平向前半步,倚在收银台上,正视着女孩,故作深情地说道:“你的心。”
突然,还未等女孩说话,在收银台里面,冒出来一个中年男人。比袁平要高上一头,从上衣绷紧的程度上,能看出来此人非常壮实。“小兔崽子!敢调戏我女儿,找死吧你。”原来这名大汉是蹲在地上,正在整理收银台下面的货物。
壮实大汉的吼声,像是实质性的拍到自己脸上,袁平张口结舌,随即缓过神来,赶紧脚底抹油。
袁平夺门而逃,跳上山地车大梁,身后的门被他甩得晃来晃去,把两瓶水别在裤腰里,口出疾言:“快走。”
广喜张口欲要问,怎么买瓶水这么长时间,但看到袁平惯用的眼神,他心里清楚,还是先走为妙。
广喜卯足全力,直到体力用尽才把速度放慢,嘴里喘着粗气。“你是…买东西…没给钱吗?”剧烈的呼吸,使广喜说出的话断断续续的。
袁平趴在大梁上,身形别扭,极力维持着平衡。“我行事向来光明磊落,何时做过如此卑劣之事。”
“好吧好吧,信你。诶,你别晃呀!”
“我没晃,赶紧停车,累死我了。”
二人坐在路边,休息一下。
袁平把裤腰里的两瓶水拿了出来,递给广喜一瓶,自己刚要将瓶盖打开,拧到一半又重新拧紧放到一边。“那个女孩,就是叫做隋霜的,和我说喜欢磊子,让我从中撮合。”
广喜一口气喝掉半瓶,咂舌说道:“这事我怎么感觉不对呀,怎么会看上磊子呢?”随即感觉表达的不妥。“我不是说磊子很差,呃……你应该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恩,我知道。我何尝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这又能怎么样呢?对磊子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不管了,就不愿意掺和这些破事,咱俩现在去哪?”
袁平将瓶盖拧开。“想去哪就去哪。”
※※※
木门上的门环被把摸得光滑有亮泽,木门上相应的位置被千百次的叩问,也已是残破缺失。
郑瑶站在胡同里,将院门关上,拉门环的时候,手无意间碰触到了木门的边缘,有一枚刺穿透了她的肌肤。
刺疼感像是一条蛇,吸附在手指上盘旋而升。
从体内逃离出的血液点缀在手指上,郑瑶随意擦拭手指上的血渍,再次喷薄而出的血珠,不知原因的让郑瑶心底生厌,甩了甩手不再理会。
郑瑶尽量不让受伤的脚吃力,步履蹒跚向着胡同头走去。
胡同头的路灯,被置换了一枚崭新的照明灯,范围广亮度高。
几只飞虫围绕着灯泡飞舞着,翅膀震动声和以虫身撞击灯泡的声响,持续的传入耳朵里。令人惊奇的是,这种混合在一起动静,居然有一种说不出的规律和节奏在里面,莫名的有些悦耳。
虽然步伐缓慢,但走来到胡同口也只是片刻时间。
往常这个时间这里总是回荡着,那些婶婶婆婆的聊天,和嘎嘎大笑声,还有拿在手里,来回呼扇蚊虫的蒲扇。但今晚却一个人都没见到。
郑瑶移步到路灯附近,在一个石墩上坐了下来。,石墩表面光滑洁净,周遭的人们习惯在这里聚众闲聊,石墩就像是天然的座椅。
郑瑶穿着过膝的短裤,因为坐下的原因,依稀能够看到膝盖上的伤疤,从伤疤的颜色判断,至少在五六年以上,模糊却真切。那是一段充斥着笑声与泪花的过往,那是烙印,那是烙印的一角碎片,和其它往昔混杂了,交织着,烙在心上。
郑瑶微微弯着腰,双手放在膝盖上,闪着光泽的双眸凝视着某处,凝视着某处黑暗。
石墩的位置和路灯有稍许距离,恰使灯光无法照耀郑瑶全身,光线将郑瑶分割,新装的灯泡恪尽职守,竭力的照耀着。郑瑶的脸没入了黑暗,仅有嘴角暴露在白光下,樱红色的嘴唇变得惨白。
她好像在说着什么,或者也只是几个音节而已。
守望与等待是否一定要有结果,相信很多人也不知道,也可能你心里清楚,却假装自己没那么聪明。有非常多的事情,是不能简单的用对错来衡量的,也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对与错。
只有是否值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