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我不嫁,为什么我要嫁到那北荒之地,姑姑不会答应的,皇帝哥哥怎么会同意,不会的,爹爹,我要进宫,我要见哥哥,你肯定是在骗我。”
沐丞相一袭褐色常服,衣服下摆暗色云纹闪着冰冷的,面色严肃端坐在高堂之上,语气含着威慑警告之意。
“灵儿,不可胡闹!赐婚之事怎由得了你!”
灵遥自知无法说动父亲,心里凄哀难过,眼泪簌簌直落。沐夫人从屏风后由侍者搀扶急急走出,因身体孱弱,已是虚喘不已。沐深见夫人出来,敢不忙扶上前去。
“你怎么出来了。”
哪知沐夫人,顺手一推,沐深不慎,堪堪后退了一步。
“你都要将我们母女生生拆散了,怎么我还不能问了?”
说着把灵遥搂进怀中,轻声安慰道:“灵儿放心,有你母亲在一天,自不会让你远嫁异国。”
话说得斩钉截铁,不容置喙。沐深无奈笑笑,要是可以,他怎么舍得与爱女分离。但见母女二人相拥而泣,心里异常烦闷。可只得耐下心来,慢慢劝着。
灵遥趁爹爹扶着娘亲坐下时,敛起裙裾,直往大门外跑去。沐深正欲唤人拦住,沐夫人抢先道:“让她去,你这个做父亲狠心,我可看不来女儿在面前哭死。”
沐深叹一声,叫来侍卫,嘱咐多派几个人好生跟着。
丞相府与禁城只一墙之隔,周边都是高宅深院,人迹寥寥。四骏马车奔在石砖路上,答答声很是清晰明亮,一声声敲在灵遥心上。手里紧攥的百褶绣金鹧鸪彩霞群,滑腻湿重,金线摩挲在手心,带点微微的痒。就像是儿时,她在龙章宫里和哥哥捉迷藏,她不小心卡在假山里出不来,浑浑噩噩醒来时,是哥哥拿着姑姑的九彩羽尾在她脸上搔痒痒。她笑得直打跌,从紫檀嵌白玉雕花贵妃榻上滚下来。一面讨饶,一面躲着。那时哥哥说什么来着?对了,他说的是,看你还敢让我找不到,看你还吓我?
这禁城灵遥是自小呆大的地方,十分熟悉。在武华门,按宫规应当下车步行了。但是灵遥因皇太后宠爱,特赦可以乘车入内。
灵遥一路直进太后的凤华宫,文仪太后正喝着茶。灵遥一见到姑母,就“扑通”跪了下来。哭道:“姑姑,我不要嫁到漠北去,我不要!求求姑姑了,让皇帝哥哥收回成命吧,姑姑不是最疼爱灵儿的吗?”
文仪太后忙起来,扶起灵遥,让侍女去唤太医。
“你这孩子,怎么说磕就磕起来了,你这是让谁心疼呢?”
青石小径两旁栽着几十株高大的梧桐,株株都是百年老树。灵遥数着左第三排,第五棵,走到那不甚起眼的梧桐前站定。手缓缓摸向约是她腰身高的树干,树皮粗糙,但是完整平净,没有意想中的凹凸不平。灵遥这才想起,梧桐这种树,每年都是脱皮的。夏天的时候,一整块一整块像是皮革。刻着名字的那块早化为尘泥了!
那里曾是他们一起亲手刻的,高景炎,沐灵遥。
少年稚嫩的手,一笔一划,小心翼翼。脸上蹭了灰,回头对着自己笑。
“mèi mèi你快看,我们永远在一起了呢!”
那一天,他的手被刀柄磨起了水泡,自己帮他上药时,他只说不疼,不疼,mèi mèi不哭。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呢?当时他们几岁?是谁先说的生生不离?也许谁也不知道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