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信中提到岳智博得到消息后大为震惊,决定亲率戌土卫前往瓦木堡调查,同时命钟无畏加派人手搜寻霜儿的行踪。如今霜儿自行寻到了苦泉矿场,倒是省了不少事情。
“还是赶紧想办法通知爹爹告诉他我没事吧,莫让爹爹徒添担心。”霜儿道。
钟无畏在受伤退出戌土卫前已是戌土卫副统领,颇有几分眼光,此时却是想到了岳智博前往土木堡的其他可能。
钟无畏若是有勇无谋之辈,岳家多数会给他个肥缺颐养天年,却是不会将矿场场主这样的重任交给他。大荒仅戌土一城,其余七座矿场场主,实际上履行着的却是其他地方郡城城主的职责,对地方村、镇、堡有保护、管理的职责。
钟无畏道:“我派信使快马送加急密件,只是这几天委屈霜儿尽量少出门,你已安全出现在矿场的消息此时应该还无人得知,那就暂时不要让别人知道吧。”
霜儿点头笑道:“霜儿也是此意,所以刚刚在矿场门口才阻止了叔叔当场相认。”
“真是虎父无犬女啊!城主的智慧,看来后继有人啊。”钟无畏赞许道。随即钟无畏便宣称二人是中原前来投奔的远房亲戚,让下人带他们去洗漱并安排酒宴接待。至于矿场大门守卫则换了岗让他们守卫场主宅邸,同时由钟无畏亲自下了封口令,这样一来他们自是知道此事干系重大,便是至亲也不敢透露一句。
在岳成霜到达苦泉矿场的同时,瓦木堡剧变的消息已是通过各种路径传递到了各方势力的手中。
京师皇城之中,一道丽影怒气冲冲地冲进了养心阁。周遭侍卫、宫女虽看见了却也不敢阻拦。女子一把将手中的信纸扔在了正在批阅奏章的皇帝秦焕宇书桌上,怒道:“皇兄,这可是你的杰作?”
秦焕宇并未抬头,边批奏章边道:“佳影啊,你这养气的功夫是越来越差了。”来人正是皇帝的mèi mèi,大乾如今的长公主秦佳影。
秦佳影不说话,只是拿眼睛瞪着他。
许是感受到了眼神里愤怒的力量,秦焕宇批完手头上的奏章,端起桌上放得已是稍许久了有些微凉的参茶喝了一口,便拿起秦佳影扔下的信纸看了起来。
内容并不多,不消片刻,便已看完。秦焕宇抬头迎着秦佳影的怒视叹道:“若说这消息的灵通,我确实是比不上佳影你啊。就说这瓦木堡的事情,我便是从你这里才知道。”
秦佳影的嘴角上扬,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却是语带嘲讽道:“是么,我的皇帝哥哥?那么我便问问你,督领侍姬锦芮姬公公已是多日不见,如今身在何处?”
秦焕宇再饮了一口参茶道:“自然是被我派出公干了。至于是何公干,需要我向长公主汇报么?”
一句话点明了秦佳影的身份,已是表达了极大的不满。
“此事当真与你无关?”秦佳影道。
“与我有关当如何?与我无关又当如何?”秦焕宇放下茶杯道。
“若与你有关,我便要你交出凶手;若与你无关,我便追查到底!”秦佳影的语气中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勇气。
“砰”,秦焕宇拍了一下桌子,震得茶杯一跳,终是怒了:“你莫要忘了现在你正在跟谁说话!”
秦佳影却不答她,只是道:“行商商队死了二十三人,被弃尸阳关道。袭击者后来便冒充商队混入了瓦木堡,制造了这次事件。你要干什么,我不关心,但是商队的人都是我的人。最好此事与你无关。”说罢也不等秦焕宇回答,便转身出了养心阁。
待得秦佳影出了养心阁,秦焕宇身后的屏风后走出一人,道:“父皇,姑姑现在是越来越跋扈了。”说话之人正是此次联姻的对象之一——大皇子秦逸鸿。
秦焕宇却是拿凌厉的眼神瞪了他一眼,道:“她的事情,轮不到你来评论。”
与此同时,西川首府锦城大都督府的花园中,两名文士打扮的老者分执黑白,正在对弈。眼看黑子大龙有被屠的风险,执黑老者却用一处打劫成功盘活了全盘,虽然边角略有损失,但却极大简化了局势,若细细数一数,已是为收官奠定了胜势。
二人正是西川都督连竞雄之父、亦是西川前任都督连元锦与西川府的首席幕僚、有“智叟”之称的胡玉禾,执黑者为连元锦。平川三年,正是这两人顶住了前任皇帝秦昭轩的攻势,并在雾水河大破朝廷大军。
此后秦、连两家达成协议,西川依旧是大乾的一部分,名义上接受朝廷的管辖并须每年上缴赋税;但西川都督府对于西川享有完整的自治权,包括组建军队和开府建牙;除此之外连元锦的此女连可薇嫁给了当时的大皇子秦焕宇,双方结成了儿女亲家。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温情脉脉的合议之下的剑拔弩张,只是双方都是无再战之力,需要时间和空间积聚力量而已。
此后不久,秦昭轩一病不起,不久秦焕宇继承大统,改年号“平川”为“建平”,并册立连可薇为皇后,可说是给足了西川面子。秦焕宇登基后,连元锦也宣布辞去西川大都督的职务,由连元锦之子连竞雄接任。只是这一行为却是昭告天下西川已是连家封地,大都督府已等同于连府,大都督的废立已是跟朝廷无太大干系。
秦焕宇一边发去贺信一边却是恨得咬牙切齿,连可薇便成了承受怒火的唯一出处。秦焕宇给予了连可薇足够的尊重,可惜也仅仅是“尊重”而已,入宫十余年,秦焕宇共育有三子一女,连可薇却是毫无所出。
后宫之中,最重要的便是这子嗣之争,连可薇贵为皇后也不可例外。时间久了,身后免不了指指戳戳,只是只有连可薇知道,这是秦焕宇在用自己惩罚连家。
“瓦木堡的事情,你怎么看?”连元锦问道。
“手法干练,行动迅速。必是先谋而后动,大势力的大手笔。”胡玉禾摆下一子道。
“这天下的大势力无非这么几家,玉禾你觉得是何方所为呢?”连元锦跟上一手,却是将胡玉禾的反扑死死压住。
“这就要看谁会在事件中受益了。”胡玉禾补上一手,接着道:“联姻若是成功,明面上受益最大的无疑是皇家和岳家,而不想看到联姻成功的有我西川、南疆和白莲教三方。”
“如此说来此事是南疆或白莲教所为咯?前方的消息确实说现场有白莲教留下的暗记。”连元锦缓了一手,却仍是将胡玉禾的反扑死死限定在一定范围之内。
胡玉禾却缓缓摇头道:“依老朽的看法,南疆和白莲教恰恰是最不可能的。南疆李俊尚未彻底完成内部的整合,此时恐怕仍无暇顾及大荒;白莲教虽然人数众多却恐怕无此精锐力量。至于暗记,只是欲盖弥彰罢了。”
“那先生的意思是……”连元锦没有再急于下子,而是抬头问道。
“若非前方探子来报说现场有近五十具戌土卫的尸体,老朽尚会猜疑是不是岳智博自导自演的苦肉计,毕竟他重感情,未必舍得自己的女儿。但也正是他重感情,所以他必定也舍不得五十个戌土卫,毕竟他是从戌土卫统领走上来的。”胡玉禾微笑道。
“先生的意思是……皇家?可是联姻本就是皇家提出的啊?”连元锦有些不信。
“皇家想要的是岳家的兵,而不是一个来自岳家的皇妃甚至是将来的皇后。”说完胡玉禾将手中的棋子掷于棋盘之上,却是投子告负了,“都督棋艺大进,老朽已是不敌。”
“先生又在让我,我自己的水平自己是有数的。”连元锦叹道。
胡玉禾却是笑而不答。
停了片刻,连元锦道:“之前提过的幼子与先生之女的婚事,不知先生考虑得如何?”
提起此节,胡玉禾却是露出一丝苦笑:“犬女的婚事,我却是做不得主的,若是俐儿同意,老朽自是愿意玉成。只是恳求都督莫要强求此事,俐儿自小被宠坏了,却也是老朽唯一的女儿,请都督看在老朽的薄面上,放任她这一回吧。”
连元锦“哈哈”大笑道:“俐儿xiǎo jiě的事情,我倒是听说过一些。也罢,若是她看不上竟侠,那是竟侠没这个命,怨不得俐儿。不过我倒是好奇究竟哪个小子能驯服这只‘小狐狸’。”
话音刚落,此时都督府的主人西川大都督连竞雄到了花园,向连元锦行礼后道:“父亲,瓦木堡的暗子回来了,是否带他进来?”
“正好胡先生也在,带他进来吧。”连元锦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