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晨说的去处,正是之前和秀儿避过雨的小山洞。
扶着霜儿到得山洞之中,想起和秀儿如今已是天人永隔,夏晨的面色不禁一黯。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我的意思是瓦木堡外面。”到得山洞中,霜儿靠着洞壁坐下,问夏晨道。
“老爹听到外面的打斗声,把我叫起来,我想去救秀儿,只是秀儿没救出来,老爹也……”之前一路逃亡,精神高度紧张还来不及悲伤,如今想起伤心事,夏晨忍不住难过起来。他蜷缩在山洞的角落,双手抱膝,将脸深深埋入,虽未发出声音,肩头却是一耸一耸,却终是哭了出来。
霜儿想到李宅生死未卜的岳成霖、魏秀宏以及同行的一干戌土卫和车夫仆役,心下也是难过起来,便也不说话了。小小的山洞便充满着两人的悲伤气氛慢慢安静下来。
“嘶——”霜儿觉得双腿微麻,想huó dòng一下,不料却触到了扭伤的脚踝,剧痛之下忍不住抽了口凉气。
这一下把夏晨也从悲伤的气氛中唤醒,他想起霜儿扭伤的脚,道:“我去打点水给你敷一敷就没那么痛了,沥水河的水很冰,以前我扭伤了老爹就会给我敷……”想到老爹心头又是一痛。
“不要,现在外面还不知道什么情况,万一碰上追兵就不妙了。没关系,不是很痛,我忍忍就过去了。”霜儿却是担心夏晨的安全,另外也是天色未明,一个人待在这小小的山洞里也是有些害怕的。
“没关系,这附近我熟,闭着眼睛都能走回来的,就是有追兵我也能避开。”夏晨几乎是天天要来这沥水河,这话倒也不是完全吹牛,说完便出了山洞。
此时不赶时间,夏晨也是小心了许多,轻手轻脚,还注意着四周的情况,心想若是真被发现了就跳入河里水遁,却是不能将追兵带回山洞的。
到得河边便看到瓦木堡方向红透半边天的熊熊火光,恐怕岳家公子一行人等此时已是凶多吉少了,再想到老爹和霜儿,一把火倒是好过暴尸荒野,只是堡子里的乡亲们怕也是遭了横祸。按下这些心思,将外套脱下用水打湿,便原路悄悄返回了山洞。
见得有人进来霜儿先是一惊,随即想到应该只有夏晨了,一颗心便放了下来——自他离开山洞她的一颗心就一直悬着,怕他遇到追兵,也怕他不回来,虽然这个可能性不大,但是聪明人总是喜欢胡思乱想,尤其是一个人在黑暗、安静的环境里待着的时候。
“把鞋脱下吧,霜儿xiǎo jiě。”夏晨道。
“不是霜儿xiǎo jiě,就是霜儿。”霜儿边脱鞋边说。
“是的,霜儿姑娘。”夏晨认真道。
“也不是霜儿姑娘,就是霜儿,就像你叫‘秀儿’一样。”霜儿纠正道。
听到“秀儿”,夏晨顿了顿,却是不再说话。
“对不起……”霜儿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没关系,秀儿已经走了,但是我们却终究要继续向前的。”
“嘶——”这下却是霜儿的脚给凉水激得。
夏晨捉过了霜儿的小脚,放到了浸湿的衣服上去,用衣服将霜儿的脚踝仔细裹了起来。夏晨的方法倒真是有效,被冰凉的河水一激,霜儿觉得脚踝的痛感好了很多,只是光着的小**到一个男孩手里却是不曾有过的体验,霜儿感觉脸儿有些发烫,好在天还未亮,夏晨却是没有看到。
“好点了么?”待包好了脚踝,夏晨问道。
“嗯,好多了。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霜儿道。
“我叫夏晨。老爹说他是夏天的早晨捡到了我,所以取名夏晨。”夏晨答道。
“夏晨?好名字。你是从小就在瓦木堡长大的吗?”霜儿对身边的这个男孩充满了好奇。
“从我记事起,我就在堡子里了,但是听村民们说是小时候老爹带着我到瓦木堡的。”
“秀儿……是你的妻子么?”
夏晨摇了摇头然后有点了点头,旋即想到霜儿看不见,开口道:“不是,但是已经shàng mén提亲了,算是……没过门的妻子吧。”
霜儿心下有些恻然,一个自幼不知父母是谁的孤儿,一夜间失去了自己最亲近的两个人,这份痛楚只能由他自己默默承受了。顿了顿,又问道:“你之前见过那些黑衣人么?”
“没有。但是我不会放过他们的!”夏晨的声音之中带着几分森然。
“你下面想去哪儿呢?”
“戌土城吧。”夏晨心中一动,却是隐下了持着不知名的吊坠要见岳智博这一节,不然的话借助霜儿倒是条不错的途径,毕竟城主也不是轻易就能见到的。
“那倒是好,我们便能同路了。”霜儿的心下有些欣喜。若是夏晨不能同路,且不说受伤,她一个人上路怕也是有些麻烦的,来的时候车马相随,去却是要靠一双脚了。
“那我们天明便出发,只是你的脚能走了么?”夏晨道。
霜儿试着左脚点了点地,脚踝却是钻心的疼痛,皱眉道:“怕是走不了,恐怕要等一天。”
“没关系,我明天先探探情况。你好好休息,此去最近的苦泉镇恐怕也要走上三四天光景。”夏晨安慰道。
霜儿略一沉吟,道:“我们不去镇里,镇里人多眼杂,没准袭击者便混在其中。最近的矿场在哪里?”
“最近的矿场叫苦泉矿场,就在苦泉镇附近。若是到那里倒是能少走一天的路程。”夏晨道。
“那我们便去苦泉矿场。”霜儿决定道,“我们并不需走回戌土城,到得矿场我便可以和爹爹联系让他派人接我们或者求场主派人送我们回去。”
“嗯。”夏晨听得,心下轻松了不少,若是走回戌土城,一来这一路怕是不太平,二来这路途花费的时间也着实不短。
一夜未睡,加上一番惊心动魄,霜儿已是疲惫至极,不一会儿工夫,便靠着墙沉沉睡去。夏晨念着心中的仇恨,还要注意外面的动静,却是真的一夜未曾阖眼。
待得霜儿睁开双眼,洞外已是天色大亮。阳光透过遮住洞口的杂草间隙照进洞里来,光线已是柔和了许多。霜儿坐直了身体,稍微huó dòng了一下因保持长时间睡姿而有些僵硬的脖子,便看到了对面墙上用石头刻的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外出觅食,莫慌。”心下一暖,暗下思忖:“倒是个细心的男孩儿。”
取掉覆盖在脚踝上已被自己体温敷得有些温热的布料,huó dòng了一下脚踝,虽仍有些痛感比起昨日却已是好了很多。她扶着墙想站起来试着走走看,不料左脚一落地又是一阵剧烈的疼痛,一个没站稳,却是差点摔了一跤。
正在这个档口洞内光线一暗,却是外出的夏晨正好回来了。见到这一幕,夏晨赶紧扔下手中捧着的东西,过来扶着霜儿重新靠坐到了墙边。
待坐下后,霜儿才有空仔细打量了一下夏晨——昨日夜里光线太暗,却是并没有瞧真切。这一看却是有些红了脸:“你怎么不穿衣服啊?”
夏晨赧然,指了指被霜儿仍在一边的布料,却是他昨日用自己的衣服给霜儿敷的脚。然后立马捡起那团布料披在了自己身上——前襟已是撕下来给老爹堵伤口,衣服本来也就不成形状了。
霜儿想到自己刚刚才将衣服从脚上拿开,怕是还带着体温,顿时觉得脸上有些发烫。
夏晨将从外面带回来的huáng sè的小果子递给霜儿:“吃吧。”
一夜未食又是担惊受怕,霜儿确实是有些饿了,便不再客气。huáng sè的小果子约拇指大小,橙huáng sè,入口轻轻一咬酸甜的汁水便渗了出来,口感颇为不错。“这是什么果儿?我倒是从来没有吃过呢。”霜儿道。
夏晨挠头道:“我们都管它叫酸刺果,沥水河边上倒是挺好找的。”
霜儿见夏晨只是看她吃自己却不动手,便递过去两个果子道:“你也吃啊。”
“摘的时候我便吃饱了,只是没有容器不好拿,你若是喜欢,我再去多采点儿。”夏晨笑道。
“不用了,采来这许多便是午饭也够了。”霜儿的胃口不大,吃了几个感觉饱了便停了下来,“刚刚试了下,我这脚恐怕今天还是走不了。”
“没关系,等你脚好了吧。”夏晨说着起身道,“我去堡子里看看,一会儿便回来。”却是存着一分再去看一眼秀儿和老爹的心思。
霜儿想着黑衣人闹出如此大的动静应该也是不会久留,此时瓦木堡应该无甚危险,便也同意了,只是仍然叮嘱道:“嗯,那你一路小心。”
“嗯。”夏晨说着便出了山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