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阴沉,乌云慢慢向这里聚集,走兽还家,倦鸟投林,出走十三年的人儿如今也回到了家,只是一切都变了,人如此,物亦如此。
清风起,湖水微漾;碧树摇,绿叶轻扬。这实在是个很漂亮的湖,假如你能飞到它的正上方,便能看到,它很好的被山环绕,它如天之骄子被群山以众星拱月的形势呈现于这个世间,宛如一颗精心雕琢的碧绿宝石。
木华坐在湖边,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十三年前,这里本是个普通的小山村,每天都在忙碌和安宁中度过。然而,某一天晚上,燃烧着的陨石带着绝望从天而降,将村落变为了湖泊,村里的人都尸骨无存,化为了尘埃,只有他,不知为何,竟活了下来。
“还放不下那些事?”离渊抱了些干柴堆放在地上,对木华道。
“连事是什么都不清楚,又何谈放不放得下。”
“今晚我们就在这儿歇一宿,明早再赶路吧”离渊转移话题,在旁边空地上把柴一根根码好,食指轻弹,火便生好了。
“嗯。”
场间一时陷入了沉默,不过并不尴尬,小时候成长环境的相同促使了这对师兄弟在性格上都偏于稳重寡言,但木华毕竟是少年,相较于离渊多了份活泼和生气。
“师兄,我想吃点东西。”木华道。
“你不是有祝余丸吗?”
“那东西只能抗饿,又没什么味道,你去看看能不能打到野鸡啊什么的,你看我连调料都带来了。”木华兴致勃勃从芥子袋中拿出一堆瓶瓶罐罐。
离渊无言看了看木华,转身进入了山林。
木华盯着眼前的调料,感慨颇深,这些年在山中日子极为苦闷,但他在吃这件事上倒从未亏待自己。即使有祝余丸这种普通人吃一颗一个月不用吃饭的辟谷型丹药,他还是每天坚持打猎吃熟食,十余年下来,厨艺倒是增长不少。
“哗”地一声,一条黑影在木华沉思之际瞬间来到他的面前,木华惊吓之下起身欲向后退,却早被黑影一脚踢倒在地,欺上身来点了膻中附近七处大穴,动作熟练之至。
“哼!我还以为多厉害,就这种货色还需要老娘亲自动手。”黑衣人满口不屑,听声音似乎是个女子。
木华瘫软在地,浑身酸麻,shēn yín似的说道:“你是谁?为什么要害我?”
“就凭你,值得我害你吗?”女子似乎对他浑不在意,直接在旁边坐了下来,捏着胳膊和腿,嘟哝道:“我靠,早知道就不做那么多准备了,累死我了。”
“姐姐,我刚从山上下来,怎么可能招惹过您呢?这肯定是误会。”见她没有杀自己的意思,木华放松下来,寻求脱身机会。
“您找的一定是我师兄对吧?他马上就回来了,到时候您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就先把我放了吧。”
“你是想拖延时间等你师兄回来吗?实话告诉你,他已经被我杀了。”女子声音比晚上的湖水还凉,其中还夹杂着一丝嘲弄。
木华闻言脸色大变,但随即恢复镇定,大笑道:“你若是有本事杀我师兄,那么定是一方之霸,我不过是个普通的凡人,哪用得着一方霸主亲自动手。”
“希望你在我主rén miàn前还能保持这份淡定,现在睡去吧。”说完出指如电,点向木华脑后昏睡穴。
谁知一直躺着不动的木华突然一个翻身躲过指法,同时将手上一直紧握的粉末向黑衣女子脸上扬去,喊道:“化尸解神散!”站起身没命的就要跑。
这“化尸解神散”在修真界可谓是凶名远扬,本是魔教统一前四大宗门之一“飨毒门”掌门“千毒邪童”的成名之作,然而据说连邪童本人也没有解药,只要吸入一丝,羽化境以下的修士一刻钟内丹田俱毁,从此成为一个废人,不过性命倒是可以保住。
黑衣女子事先搜集资料知道木华在虚扈山学医一十三年,况一时之间哪有时间判定真伪,危急之下灵力激荡震开粉末,同时一掌劈向木华。这一掌中灌注了黑衣女子十成的灵力,打在木华后背上却如泥牛入海,打在棉花上一般,掌力中的破坏性全被抵消,但力量犹存,于是看起来木华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颇具观赏性的飞到半空中,然后跌落到湖中。
黑衣女子闻着空气中弥漫的胡椒味道,没有被骗后的愤怒,只是看着自己如玉般的手喃喃道:“刚才那感觉怎么可能”
湖中,感受着后背火辣辣的疼,木华心中暗骂道:“这疯婆子,不就‘化尸解神散’嘛,反应这么大”想着刚才成功骗到黑衣女子并逃出来,不禁自得起来。
开始,知道穴道被封了之后,木华确实慌乱过,不过很快就静下心来思考着逃脱办法,同时和她聊天拖延时间。然而刚说几句话,木华惊异的发现他的穴道自己解开了,于是后来用调味品骗她就顺理成章了起来。
对于进行了这么多年吐息养气却不知是在修炼的木华来说,这个不合理的地方理所当然的归于对手太弱兼大意。事实上,从一开始木华依照玉佩里修行的“气”即是所有修行者梦寐以求修成的“仙力”,像黑衣女子的修为虽然高深,但终究是灵力范畴,况且她又不知木华的奇异之处,难免着了道。
想完,沉下心神,脖子上挂着的玉佩飘起,发出柔和的红色光芒,很快就进入了状态。前天晚上,或者说昨天凌晨的时候,异变发生之后还没检查过身体,正好现在看看。木华学医多年深知有病及时行医的道理。
内照自观,木华发现自己的筋脉和丹田里除了有点残留的“气”,其它什么都没有。像下、中丹田的气旋,泥丸宫的元丹都不见了,想来那次体内的爆炸是真的。不过通过检视体内,一点伤势都没有发现,这点让什么都不知道的木华欣喜不已,当即退出了这种状态。上次的变故让他产生了一点阴影,他决定从今以后放弃这种他坚持了十多年的习惯。
他睁开眼睛,周围黑暗冰冷的湖水使他打了个寒噤,他憋着气向上游去,脖子上的玉佩忽大放光芒,向身后飘去。木华转头,玉佩的光在水底只照亮了一个很有限的区域,再远处依然是无穷的黑暗。
木华回头,依然向上游去,这湖不知有多深,若是短时间内游不到水面的话,只能再次进入那种状态,那么理论上他就要在湖底待一辈子了,除非湖水枯竭,或者他能活到湖水枯竭的时候。
系着玉佩的绳子绷直,玉佩竟像钉在原地一般,挪不动丝毫,木华自然游又不上去。慌乱中,木华定住身形,赌气似的想把玉佩摘下扔掉,但刚没用力向上游,玉佩竟拖着他向身后游去,力量之大,木华毫无挣扎的余地。
很快,致命的事便发生了,由于绳子是勒住木华的咽喉,且力量很大,他反射性的双手扯住绳子,企图减轻对脖子的压力,然而事与愿违,并没起到作用。
玉佩拖着他越游越快,他的脸被勒得通红,剧烈的咳嗽排光了他肺里的空气,他马上就要窒息了!
死亡的阴影再次笼罩了他,他想进入那种状态,却察觉无论如何都不行,他开始疯狂扯着绳子,质地并不坚韧的玉佩绳此时却怎么也扯不断。
我就要被自己的玉佩杀了吗?妈的,又是因为它,算了,不想了,死就好好死吧
没有温度的湖水随着木华的每次咳嗽都疯狂呛入他体内一些,意识渐渐脱离他的大脑,他的身体却始终没有下沉——玉佩拖着他依然在狂奔着。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年,也许只是一刹那,玉佩终于停在湖水中,光芒也变得柔和起来。在它的面前,一根黝黑的枪状物体静静的插在湖底。
暗红色的玉佩慢慢变成了鲜红色,柔和的红光一闪一闪,似乎与之相呼应,天上东方苍龙七宿的角宿也闪了起来,似轻声的呢喃,又似对故人的呼唤。
终于,如同回应一样,原本死气沉沉的黝黑石枪发出了阵阵微弱的青芒,玉佩仿似欢喜般,闪着红光上下围着黝黑石枪转个不停。
不得不说,若不是玉佩底下还有个不知是死是活的少年被吊的忽起忽落,时而还被拖到湖底泥中,这画面还是蛮感人、蛮和谐的
在木华昏死的这段时间里,玉佩奋力拖着他和一根黝黑石枪向岸边游去
清晨,一个浑身泥泞的人在湖边醒来,旋即趴在一旁大呕不止,呕完全身似虚脱样趔趄着走到草地上躺着晒太阳,良久方缓过来。
这个人自是醒来后的木华,他摸了摸腰间,芥子袋还在,里面干燥如常,并没浸水。取了粒祝余丸咽了,过了盏茶时间,感觉气力稍有恢复,方到湖边除尽衣服将全身洗干净。
擦身体时摸到脖子上的玉佩还在,昨晚的记忆涌入脑海,一股无明业火在心间腾起,随手一把将绳子扯断,用力把玉佩摔在泥里,跳起来踩了几脚,“什么破玉佩,差点害死老子!”huó dòng了一下身子,却并没感觉有什么伤势。
从芥子袋中取出干净衣服换上,就准备走,不过刚走几步,终是有些不舍这打小戴在身上的玉佩,又从泥里把它挖出来洗净,不过昨晚的事实在让他心悸,便把玉佩扔进了芥子袋。他拥有的东西极少,所以每件在他心里都占据了极重的地位。
他转身抬步,却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回首看时,只见一根黝黑的石枪静静躺在泥里,仿佛已和泥融为了一体
深林里,荆棘密布,况且又是上山路,很不好走,木华以龟速在林间穿行着,时而停下来辨明方向,再继续行走。
早晨他在湖边等了一个时辰没等来师兄,他就开始向南方行走,他觉得只要方向不错,师兄是肯定可以找到自己的,但现在夜幕即将来临,除了碰到飞禽走兽,一个大活人都没碰到。
“小子,总算找到你了!”一阵树叶轻响过后,一名穿着黑色衣裙的冷艳少女出现在木华面前。
“你是?”听声音有些熟悉,但木华实在不记得他见过眼前的少女。
“怎么,我脱了夜行衣你就不认识了?”
“哦,是你啊,没想到你还挺年轻漂亮的。”木华说的随意,心里却已大乱。
“哼!昨天是我大意了,今天我看你还是乖乖束手就擒的好,不然我若错手杀了你就不好了。”
“你这个疯婆子,我跟你什么仇什么怨啊,你要这样缠着老子。”木华毕竟是个少年,被一个不明女子两次截杀,终于忍不住骂了出来,但很明显,他的词汇量极为有限。
“少废话,要么你就乖乖跟我走,要么我就打到你跟我走。”黑裙少女纤手掠过腰间,紫芒微闪,手上已是多了把bǐ shǒu模样的短兵刃,发出淡淡紫色寒光。
“紫霜寒刃!”木华失声道。
“看你年纪不大,见识倒是不小。”黑裙少女面露得色。
“好吧,我投降。”木华很干脆的蹲在地上,双手抱头。
“你你这是?”黑裙少女一时有些愕然。
“投降啊,没见过这种姿势?”
“你这么果断,不再挣扎一下?”黑裙少女有些难以接受。
“你一个带着鸿宝级别灵器还修为高深的修士,我不过是一个空手的普通凡人,还挣扎个屁啊,有悬念吗?”
于是黑裙少女拿着“紫霜寒刃”警惕地走过来,使出秘门点穴手法连点木华上身三十二处大穴,还觉得不保险,又用很原始的麻绳将他五花大绑,只留着两条腿走路,而从始至终,木华始终很听话的任她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