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忙活了整整一夜的我,躺在床上睡得正想呢,突然,耳边传来一阵嘈杂的争吵声,声音很大,而且,隐约中还掺杂着一些咒骂声。
我是个很喜欢安静的人,这种情况下,我根本就睡不着了,迷迷糊糊地坐起身,看着安静的躺在我身旁一动不动的姗姗,我苦笑了下,俯下身子,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地亲了下,并告诉她,我一定会救活她的。
穿好衣服走出房间后,我便看到张生国家的大门口,此时正密密麻麻的站着一大群人,人群最中央的,便是张胜国和他的俩儿子,与他们相对的,竟然是村子里的那个无赖刘农。
刘农看起来挺生气的,额头上青筋直冒,全身紧绷,咬牙切齿的望着对面的张胜国,嘴里还不停地骂道:“张胜国,俺让你挖俺娘的坟,你不给钱就算了,现在反倒把俺娘给烧成了骨头,这事儿,你不给俺个说法,俺就跟你拼了!”
张胜国自然不惧刘农了,同样瞪着眼睛,吼道:“你这烂鸟瓜,俺跟你说了,你娘已经变成了寒孢了,不烧死它,她会霍霍村子里的,你听不懂么?”
“你娘才是寒孢呢,你全家都是寒孢!”
一听这话,张胜国气的牙根直痒痒,举起手臂,冲着刘农的脑袋就是一巴掌,“俺他娘的弄死你个畜生你信不信?”
刘农的脑袋一偏,躲开了张胜国的巴掌,手往后腰上一摸,顺势抽出了一把镰刀,“今天你不给俺个说法,你就算弄死俺,俺也不惯着你,俺死了,变成了鬼,天天缠着你!他娘的,你凭啥霍霍俺娘?就凭你是村长?”
张胜国气的指着刘农的脸,憋了半天,愣是没说出话来,只是挥手朝着张富贵哥俩嚷嚷道:“去,给俺拿捆绳子来,把这无赖给俺绑了!”
“等等!”
眼瞅着双方就要动手了,我赶紧走上去,把张胜国拉到了一旁,低声道:“村长,这事还是别闹那么大了,毕竟,之前咱们挖刘大娘的坟,钱也没给人家,现在又把刘大娘给一把火烧成了白骨,刘农作为刘大娘的儿子,shàng mén来闹,也是人之常情,要是因为这个,你绑了他,对你的名声不好。”
张胜国犹豫了下,这才气的往地上啐了口,问道:“大兄弟,那你说,咋整?”
“那笔钱你拿回来了么?”
一听这话,张胜国立马乐的眉开眼笑的,不留痕迹的点了点头,“早就拿回来了。”
“给他500块钱,把这事儿了了得了,反正,他这么闹,无非也就是想要点钱。”
张胜国想了想,没在答理我,而是大步走到刘农面前,顺手从口袋里摸出200块钱,猛地甩在了刘农的脸上,“这200块钱给你,拿着钱,滚蛋!”
众目睽睽之下,刘农也不嫌寒颤,弯腰将这200块钱捡起来,装进了裤兜里,二话不说,转身就走了,只是,临走的时候还撂下了句话,“姓杨的,那件事咱俩还没结呢,你给俺等着。”
看着刘农消失的背影,我苦笑着摇了摇头,这无赖还真想指着死个娘发财不成?再说了,那笔钱,根本就不应该朝我要,别说我没有,就是有,我也不会给他的。
早上,随便吃了口饭,我跟张富贵骑了他的那辆破旧的大红摩托车,一溜黑烟的驶出了村子。
张富贵的那辆破摩托,我也是真心的无力托槽了,几乎我俩开过的地方,黑烟便跟到哪,这么严重的污染源,如果放在市区,我估计张富贵连门都出不了,就得被交警扣了,更别提这样大摇大摆的在山路上瞎逛了。
路上,张富贵告诉我,说昨晚他打听了一下,葛家峪卖梨的,一共有9户人家,不过,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他也不敢确定,那9户人家家里现在是否有人。
经过张富贵的粗略介绍,我对葛家峪多少也有了些了解:葛家峪,坐落在小丑村西边的山坳里,位置差不多是水库的上游,村子规模不大,只有百十来户人家,几乎全是靠山货和果树、种地营生的,而且,一路上,张富贵一直叮嘱我,在葛家峪,做啥都行,就是千万不要靠近村子最西头的一口水井,还说那口井邪乎的很。
我点了点头,满口答应了下来,我是来找人的,除非吃饱了撑的,要不去井边干嘛?
一溜黑烟进了村子,张富贵载着我直奔村子中部的一间大瓦房,并在房门口缓缓地停下了摩托车,满口嚷嚷道:“铁树!铁树,俺来了!”
趁着张富贵瞎嚷嚷的时候,我扫了眼大瓦房的门口,跟小丑村一样,门口旁边挂着一块已经裸的木头牌子,上边写着:葛家峪村委会。
喊了几句,将摩托车停好,张富贵拉着我,门都没敲,便大摇大摆的推开了村委会的大门走了进去。
我也不知道这个地方的村庄为什么这么穷?葛家峪的村委会看起来比小丑村的,还要破败不少,放眼望去,整个大厅里,连张像样的桌子都没有,只有寥寥的几把破椅子,还有两张桌面已经糟烂的木头桌子。
桌子旁边,坐着一个留着寸头,身材魁梧的环眼大汉,可能是天气太热了,加上村委会没有其他人,汉子没有穿上衣,而是光着膀子,露着一身的腱子肉,正拿着一支笔,不知道在纸上划拉着什么。
见到我和张富贵推门进来,大汉愣了下,连忙站起身,笑着上前,猛地锤了下张富贵的胸膛,“你这瓜娃子怎么来了?”
张富贵哈哈一笑,赶紧把我介绍给了大汉,并跟我说,这是他的铁哥们,葛家峪的大学生村官王铁树,同时,也是葛家峪唯一的两个大学生之一。
跟王铁树客套了下,我们三个便坐了下来,张富贵也不啰嗦,直接挑明了我俩的来意,还让王铁树陪着我们,去找村子里种植梨树的农户。
王铁树挺痛快的,也不问我俩找卖梨的人干嘛,便满口答应了下来。
事不宜迟,闲聊了几句后,我和张富贵便在王铁树的带领下,从村东头一户种梨的农家开始,挨家挨户的找人。
敲了半天门,院子里才传出了一道苍老的声音,“谁啊?”
一旁的王铁树连忙道:“孙老太,开门呀,俺是王铁树!”
等了一阵,大门缓缓地被人拉开,接着,一个满头银发、身材佝偻的老太太,便拄着一根拐杖,晃晃悠悠的走了出来,朝着王铁树笑道:“铁树啊,今天咋有空来老太这了?别站着了,赶紧进屋吧。”
“老太,别麻烦了”,王铁树脸连摆了摆手,然后扭过头,压低了声音问身旁的张富贵,“是这家不?孙老太家世世代代都是种梨的。”
“不是,我们找的,是个老头子”,张富贵摇了摇头,上前一步,冲着孙老太客气道:“孙老太,您家老太爷呢?不在家么?”
本来,张富贵这话也没有别的意思,没成想孙老太一听这话,气的一瞪眼,扶着墙便把拐棍举了起来,冲着张富贵就打,“俺家老头子都死了七八年了,你这瓜娃子,大早上的来俺家问俺老头,想给俺家添晦气啊?看俺不打死你的!”
没想到这老太太会突然动手,张富贵没反应过来,被拐棍砸了个正着,也顾不上问话了,捂着脑袋就跑了。
王铁树瞪了跑远的张富贵一眼,赶紧搀住了孙老太,赶紧说张富贵没有别的意思,然后又不停地说了不少好话,这才把孙老太给哄了回去。
接着,王铁树气鼓鼓跑回来,朝着张富贵的屁股就是一脚,“你个瓜娃子,不会提前把话说完了么?人家老头子都死了好几年了,你大早晨的shàng mén问人家老头,这不是找打么?”
张富贵也挺憋屈的,嘟囔着嘴揉了揉屁股,“俺咋知道她家死了老太爷呢?”
王铁树翻了翻白眼,无奈的摇头道:“算了,如果你专门要找种梨子的老太爷,那到省事儿了,俺们村家里种梨子的老太爷,就三个,都住在村北头,走呗!”
令我没想到的是,这三个老太爷,竟然没有一个是我们那晚遇到的老头子,都是普通的种梨农家,看来,那老头子并不是葛家峪的。
中午的时候,王铁树说啥都不让我俩走,非让我俩去他家喝酒,张富贵也没客气,满口答应了下来。
张富贵和王铁树的关系似乎真的不错,王铁树的爹娘都认识他,一见到他,还都热情的问他,为什么这阵子不来家里了?
为此,王铁树他爹还专门下厨,给我们整个6个量大味美的农家菜。
刚刚喝了没多久,张富贵就跟显摆似得,搂着我的肩膀,说我也是大学生。
一听这话,王铁树愣了下,赶紧问我是哪所大学毕业的?
放下酒杯,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我说自己刚毕业,是燕京大学财经学院的。
王铁树猛地拍了下大腿,穿上鞋就往外跑,一边往外跑还一边吵吵道:“兄弟,俺给你介绍个学姐,她也是燕大财经学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