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游发了疯似的穿过铁门,跨步踏上台阶,他有种感觉,dá àn就在他自己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地方。
很快,一片浓郁的满天星出现在他的眼前。他如一阵风一般一下子刮到木槿树下的那座石碑面前,此时原本不可能感到累的他居然开始不停地喘气,整个心就像被悬起来了一样。
“周游,1996-2019。”率先映入眼帘的这段文字像是一记重拳击打在他的脑海里,发出“嗡嗡”的声音。
他的大脑在这一瞬间彻底陷入了一片空白。
“卧槽!我特么真的已经死了?!”周游在这一刻陷入了强烈的难以置信中,他一遍又一遍地看石碑上的文字,和它上面的那张黑白zhào piàn,那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这就是他的墓碑,他真的死了。
“2019”,周游讷讷地说,他从2017年过来,也就是说,在他原来的时间里,再过两年,他就会死去。
这个世界真搞笑,明明给了他一窥未来的机会,却又偏偏告诉他“你已经死了,未来的世界没有你的剧本”。这是什么狗屁剧情!这大概是这个世界给他开的最大的玩笑了。
“开,开玩笑的吧?”周游感到整个人都不再淡定了,他的大脑开始混乱。
“我,死了?不可能,怎么可以……”他想过自己以后会做的任何的工作,会做的种种事情,但唯一未曾想过自己……会死。
他转过头来看着墓园里的人群,总觉得这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葬礼,他们手捧着白色的花圈,身着黑色的礼服,好像每一个人都在怜悯地看着他,不,他们看不到他,现在的他,就像他现在所表现出来的那样,只是一个灵魂了。
“不,不,我怎么可以死了,明明还有那么多的事没有做!”周游狂奔起来,无视眼前的一切,从人群中穿梭而过,就像一阵风一样。
“怎么感觉有一阵怪风吹过?”有人在身后说。
但周游听不到了。他跑得飞快,完全没有目的的奔跑,他在逃避,逃避着身后的一切,逃避那座埋葬着未来的他和他的未来的墓园。时间过了好久,他才在一条马路中间停了下来,跪倒在地上,泪流满面。
这时一辆大巴车迎面而来,等他抬起头来的时候,那发着橙huáng sè灯光的车头正面对着他。
周游的瞳孔在那一瞬间迅速放大,心脏跳动极速加快,肾上腺素极速飙升,精神也在大巴撞向他的瞬间上升到了极致。
“啊!”的一声,周游从冰冷的不锈钢板上蹦起,汗如雨下,沾湿了身后好大一片衣服。
“你看到了什么?”科克慢慢地向他走过来,一手拿着咖啡,同时递给周游一杯水。
“呼呼……”周游不断地喘着气,眼神涣散,全然没有留意到科克的话,和他递过来的水杯。
等到他定睛看向周围的一切,发现一切都那么真实,一切都可触及,才意识到这是活着的感觉,这让他稍稍从“死去”的阴霾里恢复过来。
“唉,看来我得换一句台词了,每次这样你都不理我。”科克无奈地说,他随手把水杯放在周游旁边的钢制桌子上,同时轻轻抿了一口咖啡。
“科克,科克。”听到科克的话,周游才想起来这里还有另一个人,他刚刚穿越到了八年后。
见鬼,这一下子的惊吓竟然令他出现了一瞬间的失忆。
“在呢,你看起来很惊慌,八年后的你不会是个乞丐吧?”科克一边说着,一边给自己搬来一张凳子。
“科克,你老实回答我,这只是一个人生模拟器对么?就像那些飞行模拟器一样。”周游认真地看着科克的眼睛说。
“你为什么会这样认为?难道你看到了‘假’的未来?”科克轻松地说,没有理会周游的认真。
“我看到自己死了。”
“什么?”科克一时间呆住了。
“我在两年后就会死去。”周游失落地说,语气里格外低沉。
沉默,实验室在他说完这一句后彻底陷入了沉默。
“这可真是意想不到。”过了一会儿,科克才打破了这份沉默。眼前出现的变故是科克所意想不到的,一个怀揣着野心的家伙穿越到未来,为了一窥自己未来的样子,却发现自己早已死去。
这像是一个笑话,但当它真的发生的时候,他却笑不出来了。它已经变成了一个悲剧。
“可我还是得遗憾地告诉你,这不是模拟,而是真实。如果你真的在那里看到你已经死了,那你就是死了。”
“别开玩笑了!什么真实,什么穿越,根本就是骗人的把戏!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周游抱着头,似乎整个脑袋都要炸了,异常疼痛。
科克走过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再一次抿了一口咖啡,遇到这种情况,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开导他。毕竟,他不是心理专家。
过了好一会儿,科克才想起来一个问题。“你怎么知道自己死了?”
“我看到,看到自己的墓碑了。”周游的声音格外低沉。
“按照你的说法,你将会在两年后死去,而在你死去的六年后,在那个世界里依然有记得你的人,所以你才能穿越到那里去。”科克整理了一下思路,同时摸出一个本子做记录。
周游全然没有心思去理会科克,他的心里乱糟糟的,对接下来要做的事感到不知所措。
“一般来说,如果不是本体,想要满足穿越所需的感应,那个人对你的思念应该也是很深的层次,否则你就无法会出现在那里。这么说来,即使在你死去六年后,依然有人在时刻想念着你,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这应该是一件了不起的事。”科克继续做着记录。
“那应该就是我妈了。”周游脱口而出,在知道自己将会在两年后死去这一事实后,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的妈妈。除了他,妈妈已经没有什么亲人了,他不敢想象自己死后她的生活将会变成怎样。她曾经说过,爸爸的死是她人生中最大的打击,而如果连唯一的儿子也死去,她还承受得了么?周游不敢继续想下去。
科克点了点头,这个逻辑没问题,父母对孩子的思念并不会伴随时间的流逝而消亡。
“别太担心,你不一定是死定了。至少你现在还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不是么?”科克看似随意地说道。
周游的眼睛突然一亮,他一直沉浸在自己将会死去的恐惧当中,却忽略了自己是怎么死的这个问题。如果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比如在两年后的具体一天具体的时间点出了车祸什么的,等真的那一天到了,自己打死也不出门不就好了么。想到这里,周游激动起来,恨不得给科克一个大大的拥抱。
“科克,让我再回去一趟。”他认真地说。
但科克并不应允他的要求。“现在不行。”
“为什么?”
“我查了你的课表,还有半个小时,你的课程就要开始了。”科克指着墙上的电子钟说。
“妈的!”周游忍不住骂了一句,一瞬间想到逃课,不过他最后还是决定先去上课了。一是他还有两年的时间,并不急在这一时,二是他对自己莫名死亡这件事还没有完全缓过气来,这种情况下并不适合继续穿越之旅。
从科克的实验室出来,他迅速回到寝室给自己换了一身衣服,又从室友那里借过一支香水乱喷一通,以尽量掩盖住这浑身的酒气。
“周游,你昨晚怎么了?你以前从不喝酒的。”站在门口的江津对他说,庞大的腰身只给可怜的门口留出一道缝隙。
“一言难尽。”周游敷衍地说,回到寝室看到江津让他有种很奇怪的感觉,从前没有过的隔阂在这一次穿越回来后悄然出现,他还不知道那时江津到底在骂谁,听他的语气,那个人似乎与他也认识。
“喝不了的就别喝那么多,伤身。”江津对他的事并不感兴趣,撂下一句提醒注意的话,没有更深一步地去了解。
这上午的课周游几乎都在神游,完全没有听进去,脑子里想着的全是穿越过去八年后的一切。每一个画面一帧一帧地重复,像是一遍一遍重看的烂diàn yǐng,再也没有比这更糟心的了。
我,真的死了?周游转头看向窗外,阳光早已消失,天外的云压得很低,隐约可见淡淡的黑色。平静的湖面上,成群的蜻蜓在盘旋,看起来,一场大雨是不可避免的了。
课后,周游再一次选择自己一个人走。他低着头,看着前方的风扬起的枯叶,盘旋起一个个小型的龙卷,金色的蛤蟆蹦蹦跳跳而过,奋力地逃往路的另一侧。这是通向科克实验室的路,而在这路上走出几步后,周游莫名地心生出一种恐惧感。
他调转了方向,没有继续往前走,而是往着相反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