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度,字中立,中晚年对诗书画艺颇有造诣,是唐时出了名的奇人。他的政治生涯屡有建树而且诗书画艺也是佳作不绝。各位兄弟也看到这枚印章玉质通透,雕工精湛,字体隽秀,且有龙纹装饰,自不是寻常百姓的物件。且诗句出自裴相的溪居一诗,正是他晚年的生活写照。如此看来,印章中的中立二字便成了另一处可信的旁证。”夏团副娓娓道来,听得众人频频点头。
“此物件包浆沁色,雕工纹理俱有唐时特征,确实算是佐证,不过,我想问问夏老弟,此物你是从何处寻得?”文爷粗略一眼,便知这个物件出于唐时不假,于是此物的出处便成了更重要的一个线索。
夏团副微微一笑,回头瞟了一眼站在身后的黑眼镜,道:“是他前些时在踩盘子的时候,无意中从本镇一户人家买来的。大家也不用问他了,他是个哑巴。鬼使神差的,他居然把这个物件要献给团座。军中懂哑语的说他是喜欢我们这身军装,想在军营中谋个差事,别的哑语就看不懂是啥意思了。我当时正巧在,瞧这物件并非俗物,仔细观瞧,便引出了这河东的唐时晋国公。加之此物拿到手中时,土腥味十足,出土时间就是近期,所以最后才促成这次河东之行。”
文爷和众堂口都抬头望了望那黑眼镜,依旧没有言语,没有表情,就是站在那里。只是大号眼镜后面的眼睛也好似盯着在座的六门中人。
“行了几日,大家有些疲乏。今天兄弟们就权且休整一日,明天我们就动手。文老大,你的意思呢?”夏团副有意圆场,似乎怕众人向黑眼镜发难。
“好,就在明日。不过,最好是天黑以后再动手,这是六门祖师爷留下的规矩——月明好下地,鸡鸣莫盗墓。”
“好!”夏团副收起玉章,黑眼镜的脚已闪出了屋外。
看了看走出屋子的二人背影,十一门的堂口管事又把目前移回了文老大的身上。
文老大略一思忖,和众人说道:“此事听来虽有些眉目,但我总觉得此行有颇多疑点,并不似有些人想的那般轻巧。一则,夏团副并未言明那方玉章得来的路子,”他环顾四下,管事们皆是古董明器的行家里手,自然刚才都瞧得真切,心里敞亮。
“至于那瞎子从头到尾一个字也不说,不知是真哑假哑。但此人走路无声,十指修长,定不是等闲之辈。“文爷心中尚有许多疑问,此时也不便多说,想了想对众掌事道:“天快黑的时候,我们就去踩踩盘子。”
众人都是点点头,表示同意。
吃罢晚饭,众人假意相约镇上走走,出门还和守门的丘八寒暄过几句。
镇子周围山峦起伏,连绵绿意,只是大多山势不高。众人寻得一处肉眼可及的高处,便不急不缓地行了过去。
待众人行到那高处,放眼望去,不料吃惊非小。环山之外竟是三条形势曲折的山脉,自北向南而来。山间俱有流水,但水面波澜不兴,水势不大却似乎深不见底。
堂口的管事一个个全算得是半个风水大师,虽不至于观星指穴,但藏龙聚气的宝地却是见过不少。风水,风水,前者指气运形势,后者自然指水龙延续生脉。大凡风水宝地,附近自然是少不得有山有水的。眼前这样的地势和水脉,一眼望去,这些行家便知这种山势水情定是凡人梦寐以求的三龙戏水局。
大家各自相顾,不免叹服,如此格局竟出落在这小镇野岭。天色渐暗,众人又分头寻了高处,四处远望,看看此地哪里会有龙眼之形。
几路斗爷分头行事,自是顺山路沿河而行。中间有几路折返回去,都是因为山势虽不高,但梧桐密布,行脚很是不方便,而近水之处都岩石斗立,几无下脚的地方,一不小心就有坠河的危险。斗爷们虽身手高于常手,但自视颇高,不肯湿了衣衫。心道明日自有夏团副的踩盘子引道,今日先省了这气力,待明日再施展身手。
只有最西边一路能沿河直抵镇北的一种山岭。水从岭下岩石穿过,却不曾见得巨型的山洞,只是被小镇环绕的山峦所隔,不知流向何方。
直到天色浓黑,视物不及,西路的人才回到了镇上。
文老大召堂口聚在一处,说道:”各位,这里的山势水脉今天我们都看到一遍,我相信各位心里也一定觉得这里会有达官显贵的古墓。虽然我们现在不能断定是晋国公的真身主墓所在,但是十之**,我们这一次河东之事并非道听途说的无稽之谈。所以,明日各位当是拿出些本事,让丘八看看我们六门的手段。这里,我想要提醒各位的,防人之心不可无,一定不要当了丘八的炮灰,协同出力,不要过于逞一时之强,而中了小人的诡计。
第二天,众人依然是不紧不慢地整理装备行头,也不曾交头接耳,一切都井然有序。
夏团副的手下除了相互窃窃私语,甚至好事者也是有意找六门中人搭讪,问东问西的,他们也想搞明白这一次跑到这穷山僻壤要做啥个生意。
一方面文爷吩咐过,对这些个丘八态度要和善一些,人家有枪,断不要冲了和气,彼此结了梁子,对谁也没有好处。另一方面,这些堂口的兄弟也对丘八手中的长枪甚是好奇,借来摸了又摸,比对自己的婆娘都温柔用情。于是众人有说有笑,打得一片火热,原先相互的一分嫌隙,此时却哪里寻得到半分。
提前了晚饭的时候,两队人马,天一擦黑,便在夏团副和文爷的带领下出了镇子的北门,向夏团副口中的龙头堡村而去。
黑眼镜依然独自走在两队人马的最前面,这一次没有骑马,而是一路步行。他并不是循着昨日六门踩盘的线路,而是迂回折向群山的南侧而行。
一小会儿的功夫,前面山路上闪出数人,跟黑眼镜打过招呼,也闪进队伍里,继续前行。
又行了一会儿,队伍的一侧出现了一个村落,规模不大,但尽在绿树环抱之中,房屋草舍布局严谨整齐,不似其他偏僻小村那般零落无序,想来便是龙头堡村无疑。
前面的黑眼镜突然停住脚步,顺着刚才几个来人所指的方向望去。
前方一个地势平缓的山丘隐隐出现在一片梧桐林子的深处。山路异常的狭窄,众人各自拿了趁手的wǔ qì装备,只留一小部分人看守马匹辎重,便随着黑眼镜几个一路行去。
本以后山丘附近就是墓地,哪曾想又是行了一段没有山路的林子才在一处高大林立的梧桐树前停住了脚步。平日养尊处优的夏团副已经是筋疲力尽,一口气倒了半天才喘匀了。
看夏团副和文爷都到了近前,黑眼镜对另外几个人扬了扬下巴,那几人便弯下身子,把一旁的落叶尽数清理到一边,豁然露出一山洞。洞是倾斜向下,洞口居然被人用巨大的岩石严严实实地堵上了。
六门中人见那几人搬得吃力,于是上前推开那几个人,取出手中的绳索,用力甩入岩石的缝隙,那绳头部编有丝网,,绳索中心似也包裹着十足坚韧的金属。一甩一勾,再甩再勾,绳索已经牢牢绑在了岩石。这时又跟上几个六门中人,不费气力,瞬间岩石已经被提拉出来,拖拉在洞口边。
这时,山洞完全暴露在众人眼前,一阵阴风从洞中倏然掠过,离得近的几个人都禁不住浑身一凉,打了几个寒颤。
那时的爷爷洞察力相当的敏锐,只一眼看去,不免露出了几分疑虑。